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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瑾凌觉得对于自己的离开,&bsp&bsp学堂里的那些皮猴必然要欢呼雀跃,夹道欢送,祈求他再也别回来。
这大半年的时间,&bsp&bsp一个个为了那横竖撇捺要死要活,为了之乎者也敢问苍天,&bsp&bsp拿起作业凝噎无语,握笔考试长吁短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学渣。
尚瑾凌拿着鸡毛令箭与他们斗智斗勇,可谓是一大乐趣,如今要走了,说来还真有点遗憾。
不过没想到马车出城的时候,&bsp&bsp这些孩子居然都来送了!一个个红着眼睛,&bsp&bsp看起来很想掉眼泪。
尚瑾凌惊奇极了。
“您那是什么表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bsp&bsp咱们来送送您,&bsp&bsp不是应该的吗?”石岭道。
泱泱凑到他的面前问“那你们哭什么?”
“谁哭了?”周小虎嘴硬道,“咱们是,是太高兴了,喜极而哭,知不知道?我哥原本还要我讨好夫子,&bsp&bsp如今我是完不成这个任务了。”
“你哥?”
“嗯,他喜欢落雨姐姐。”
尚瑾凌恍然,“他叫周小白?”
“不是,&bsp&bsp他叫周大郎,因为长得白,&bsp&bsp大家叫他周小白。”
尚瑾凌“……”这名字很好很强大,&bsp&bsp太接地气了。
“你说也真是奇怪,&bsp&bsp平时恨不得别看到夫子,可是真要走了,就好舍不得,那些讨厌的字也不那么讨厌了。”许昂喃喃道。
“不是说还要学算学吗,这都没教。”
“是啊,我们能去哪儿学呢?”
沙门关的孩子,都不会是真正的懵懂无知,他们练武的一开始就是为了将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自然尚瑾凌逼着他们读书习字,内心也清楚的明白都是为了他们好。
“夫子……”一双双发红的眼睛望着尚瑾凌,带着满满的不舍,“我们会想您的。”
“祝您一路顺风!”
“身体强健,长命百岁!”
“高中状元,做大官!”
“以后讨个漂亮温柔的老婆,生一堆孩子!”
……
尚瑾凌原本还在感动着,听到这些祝福话,顿时笑起来,忍不住道“别这样,好像我们再也不会见到似的。”
“难道不是吗?”
尚瑾凌原本想给这群孩子放个无知无觉的快乐假,可既然如此难舍难分,他觉得有必要提前告知一声,“沙城我可能没个三五年回不来,但是……你们可以来雍凉找我呀。”
听此众人将伤感一收,一双双狐疑的眼睛望着他。
尚瑾凌轻轻抚摸着他们的脑袋,露出怜爱的表情,柔声道“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无法持之以恒,便前功尽弃。你们还小,留在沙城意义不大,不如前往雍凉,完成课业。”
孩子们的嘴巴缓缓张开,瞠目望着微笑的尚瑾凌。
站在一旁的尚泱泱有些不忍心看了,张开大指缝捂住脸。
“您这是什么意思?”
“回去问你们的父亲大概就知道的,所以不要舍不得,很快咱们又能见面了。”
众学生“……”
“不,天哪!”
“我不想去雍凉啊!”
“生是沙门关的鬼,死是沙门关的人!”
一听这话,尚瑾凌觉得他任重而道远,拍了拍这些呆鸡的肩膀,他带着泱泱转身走向了马车,只留下哀鸿一片。
什么送行,什么舍不得,全见鬼去了。
泱泱期期艾艾地坐在尚瑾凌身边,不解地问“小舅舅,为啥也要让他们去啊?”
尚瑾凌拿起箱笼里的杂谈,笑道“不是我让他们去,而是他们的长辈希望他们跟随在祖父身边。”
没有圣旨,尚家军中只要有品级的诸将,谁都不能离开跟随旧主,既然如此,那就将家中垂髫小儿送到尚瑾凌身边求学,也是一种诚意和信任的表现。
见泱泱懵懵懂懂的样子,尚瑾凌微微一哂,也不再多解释,靠在车厢里闲闲地看起书来。
收到尚家出发的消息,刘珂是又喜又忧,本打算迈出府去斗鸡走狗的步子也不禁收了回来。
“殿下?”
“去把那本《春秋》拿过来。”
小团子高兴道“是,可您不出去啦?”
刘珂慢慢踱步到书房里,端坐起来,长长一叹道“从沙城到雍凉走马车,慢一些需要半个月,快马加鞭的话七天,如今我收到信了,也就是说凌凌已经至少在路上七天,只剩下七八天不到的时间我们就能见面了。”
小团子听着点了点头,“是啊,可殿下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您不是念叨着小少爷吗?”
“高兴,爷高兴死了,一想到见他一面先得考较学问,我这就近乡情怯,不忍相见。”刘珂说着翻开了书本,上头早已经有了云知深的批注,他只要照着看就好,“还差这一本,总得先看完,弄懂个大概,否则答非所问,他若是露出失望的小模样,爷心里头得难受死。”
小团子看刘珂脸上说着不情愿,手上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翻开书本,不禁捂嘴一笑,“您这段时间可一直没懈怠,小少爷不会失望的。云叔夸您进步飞快,聪明开窍,铆足劲要教导,奴才可从来没看到云叔那么高兴过。”
就看这本《春秋》里密密麻麻的批注,就知道云知深有多欣慰,恨不得将生平所学全倒进刘珂的脑子里。
刘珂听到这话,不禁得意起来,“那是,要不是爷以前懒得读书,还能由着端王装模作样拉拢读书人吗?凭本王的聪明才学,说不定就跟凌凌一样,考状元去了。”
有的人说他胖他就喘,给点颜色就能搭个彩虹桥飞上天,刘珂看着手里的书,感慨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难嘛,不管是云叔还是凌凌,他们说的我一听就懂。”
小团子扯了扯嘴角,没跟着掰扯,“那奴才给您沏杯茶,您好好用功。”
“去吧,顺便将云叔请来,爷稍稍请教一下。”
“是。”小团子刚出了门,就见到了下人来禀,“赵通判前来拜见王爷。”
卢万山灭门抄家,朝廷自然派遣了新的知州过来,如刘珂所料,赵不凡因功名所限,封为五品通判,而知州则另寻一人上任。
“下官见过殿下。”赵不凡先行一礼,见刘珂端茶看着他,于是道,“殿下,息苗法和军改法的官文送到了,请您过目。”
刘珂接过小团子递来的文书,打开一看,然后道“好像跟高先生所预测的别无二致,不过这息苗法的利息是不是高了些?”
“是,高先生所设本是二分利,这里是二分半。”
刘珂面露嗤意,“真按照这上面写的,多个半分也不算高,能别乱套就好,把两份官文交给新法办高先生吧。”
所谓新法办,就如朝廷三司条例司一样另行设立的一个部门,由高学礼统筹,专注于新政法规,宣传推广以及完善修订。
“是,殿下。”
“等等,这怎么是你拿过来,咱们的知州大人呢?”刘珂纳闷道,“自从上任之后,本王好像就没怎么见过他。”
赵不凡闻言无奈道“黄大人说他最痛恨的便是新政,这些东西都是朝廷毒瘤,迟早要将祸乱朝纲,他不想过问此事。”
“毒瘤?”刘珂恍然大悟,“所以这老头是得罪了杨慎行被父皇贬过来的。”
赵不凡低头闷笑,“是,黄大人说本以为到了雍凉就不会再听到这些,没想到这儿的新政简直比朝廷还要热火朝天,简直岂有此理,气得出城去了。”
“出城?”
“是,黄大人说衙门里那些歌功颂德他听得腻味,一股子粉饰恭维,他要亲自去正在修建的水利,看看那些服役的百姓究竟有多悲惨。说他既然被贬到雍凉,那么就要让皇上知道这所谓的新政除了给那些贪腐的官从百姓身上剥银子以外,什么都不是!若是殿下好大喜功,为了迎合朝廷,他必然要参上一本,给雍凉百姓主持公道!”赵不凡抑扬顿挫地学着黄知州的话。
刘珂听着抽了抽嘴角,有些不忍直视“老头儿这么较真的吗?”
“可不是,下官实在劝不住,只能随他了。另外,他说西陵侯,不,为西陵公接风之事也由下官督办,他怕是参与不了,还请殿下见谅。”
赵不凡说完,刘珂摸了摸下巴,“他是不是还打算参本王一个结交朝廷重臣的罪?”
赵不凡讪笑了一声,“殿下英明,黄大人说殿下身为一城之主,替皇上守护雍凉,这瓜田李下,不该趁机与西陵公太过亲密,接风宴不办最好。”
刘珂冷笑道“这管的比北边的沙漠还宽,不知道的以为我老子来了。”他将茶盏往桌上一磕,不悦道,“别搭理他,该干什么干什么,西陵公府落于咱们雍凉,该给的体面总该给,你有空问问,缺什么,本王填补。”
“是,殿下,那下官告退。”
赵不凡一走,刘珂看向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的云知深,后者笑道“殿下最近读书兴致高昂,真是可喜可贺,叫我来是有何处不懂吗?”
“这个黄老头我有点看不懂。”
云知深合上书本,“怎么说?”
“叔儿,你说他看不惯新政就看不惯吧,为何非得说出来,借赵不凡之口告诉我要是好大喜功,他得参上我一本。西陵公来雍凉,我要是办个接风宴,也得参我一本,啥意思?”刘珂说着侧了侧身,一脸深思,“这是跟我摆明车架对着干啊。”
“殿下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珂想了想,然后道“若这是我那外祖的手笔,只能说找出这么个人真是来不容易。”
云知深点头笑道“殿下明白就好。”
西陵公被调任到玉华关,府邸落在雍凉,最高兴的莫过于雍凉百姓。
这一天,整个城里的百姓集也不赶了,生意也不做了,早早地挤在主街两旁,想要见见这位屹立在西北不倒,牢牢守住沙门关的英雄。
所谓夹道欢呼,鲜花迎送,一点也不夸张,比之当初宁王车驾进城还要热闹几分。
西陵公望着两旁的笑脸,欣慰道“也不枉尚家这数十年的辛苦了。”
宅院前,高学礼正带着宅中下人迎在门口,除此之外,竟还有雍凉大大小小的官员等候。
高学礼上前一步将西陵公搀扶下来,而赵不凡则带领官员拱手迎接,“老将军,总算将您盼来了。”
“诸位太客气了。”西陵公抬起手与所有官员抱拳回礼。
赵不凡道“老将军一生铁血戎马,为大顺戍卫边疆,这份功绩令我等由衷敬佩,按照心意本该城门迎接,只是未免逾礼,只能在此恭候,见您一面。”
城外相迎,除了圣旨有令,也就只有宁王有这个待遇,对尚家却并非是一件好事。
西陵公明白这一点,再一次抱拳道“多谢诸位挂念,请往里坐。”
“不了,老将军车马劳顿,我等不作打搅,等修整之后,明日由宁王殿下做东,给老将军及府上诸位接风洗尘,还请勿要推辞。”
“多谢宁王殿□□谅。”
一阵寒暄之后,赵不凡带余下官员离开,而尚家诸位则走进了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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