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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珂其实想过尚瑾凌不会搭理他,&bsp&bsp也做好了准备,可真当十天半月没收到回信之后,那失望简直如潮水一般将他给淹没。

    真的,&bsp&bsp每每看到刘珂询问下人是否有信件的时候,&bsp&bsp小团子都不忍心提醒主子,&bsp&bsp别期待了,&bsp&bsp小少爷玲珑剔透心,怎么还会跟皇子牵扯不清?

    那份信粗看全是雍凉事务,&bsp&bsp正经的不得了,但是有心人谁看不出溢满纸面满腔情谊。

    小少爷会回信才有鬼了!

    可是小团子不忍说,时间一长,&bsp&bsp刘珂也就真的死心了。

    “殿下。”刚被打发的下人突然又跑了回来,刘珂眼睛一亮,&bsp&bsp“怎么,沙城回信了?”

    下人一愣,&bsp&bsp连忙摇头“没有。”

    “那你咋咋呼呼地做啥,消遣爷?”刘珂很不高兴,&bsp&bsp白了他一眼,“怎么了?”

    “京城送来了官文。”

    刘珂眉头一挑,&bsp&bsp面露古怪,看了小团子一眼,“爷的奏折啥时候送过去的?”

    小团子想了想回答“不过一个半月。”

    “除非我老子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否则跟雍凉的动荡无关。”刘珂闲闲道。

    “殿下,那……”

    “杨慎行不是入阁了吗,整个朝廷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怎么会没有动静?”刘珂嗤笑了一声,“得,&bsp&bsp拿来看看,这小老头是怎么折腾这所谓的新政,来人,宣赵不凡及主要官员。”

    若是知州还在,这领送公文之事本该由他来做,不过这上上下下的官都被刘珂大清洗了一翻,虽然如今各个位置上已经被赵不凡安排了人手,但毕竟还无朝廷正式任命,都只是暂代,是以这公文最后还是先送进了宁王府。

    赵不凡接过小团子手里的官文,细细阅读起来,接着脸上不由地露出惊讶,“殿下,这居然是新的令法!”

    大顺朝的规章制度基本都是沿用开国之初,百八十年都看不到一条推陈出新,最多在基础上更改一些,但是遵循古制一说就限制了其框架。

    此言一出,周围其他的官员也诧异起来。

    “另设了三司条例司,统筹此事,看来这新的令法怕是历时许久,牵扯范围极广。”

    赵不凡单单从两份公文上就能看出这些,的确有点见识。

    刘珂道“这就是新政,涉及的方面当然不只是这些赋税徭役,还有军队改制,科举选官……大概得有上百条吧。”

    “这么多,可如此大的动静,怎么之前都未曾听说过?”有人不解道。

    虽然雍凉偏僻远离京城,但是商队往来,消息也不算太滞后,像如此大的新法政令在推行之前,前期必然得有两三年的准备,漏出点风声,可雍凉上下没听到一丝消息,实在有些奇怪。

    刘珂勾了勾唇,不冷不热道“杨慎行去年冬天才被召回朝廷,为的就是填补空亏的国库,那时候的雍凉正处在大寒灾,你们当然没听说过。”

    赵不凡颔首“原来如此。”

    刘珂见他们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感兴趣的问“你们看看这免役法,有什么感觉,好不好?”

    赵不凡思忖片刻,回答“殿下,若按照官文中所写,让富余的百姓用银钱代替徭役,雇佣贫困之人修建工事,这的确是一件好事。徭役毕竟苦百姓久矣,又占时间又耗体力,白白劳作,有些百姓宁愿出钱也不愿被拉去数月,这样农事尽毁不说,有些家里离了男丁,便只剩下家破人亡。”

    边上有位官员跟着说“是啊,卢万山在的时候尤为严重,百姓之所以对他恨之入骨,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若是按照新法服徭役就不单单只是白做工,还有钱赚,这就是活命的路子,哪怕因此稍微耽搁点农事也不打紧。”

    “看上面写着大户也得出助役钱,虽然只有免役钱的五成,这聚拢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就算愿意出钱的百姓没多少,有这笔助役钱应当也足够工钱了。”

    “但是大户,女户,僧众本是不用给的,这样一来,怕是不乐意。”

    “嘿,整个城里面就你们最有钱,平时打赏歌姬都是随手几两银子,烧香拜佛那是上百两地捐,这些小钱又算什么。朝廷政令都下来了,这些大户难道敢不给吗?”

    很显然前面出声的来自富户世家,本身就拥有一定的免役权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那位官员也就不敢再反驳了。

    最后众人赞叹道,“殿下,这是好策啊!这位杨阁老果然为百姓生计着想,朝廷将希望放在他身上也不无道理!”

    刘珂听着这一声声的称赞,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好策就好,既然觉得可行,那就不用犹豫了,赵不凡。”

    “下官在。”

    “知州的任命还没到,这件事你先就统筹下去,清点雍凉城内外所有需要及不需要服役之人,按照免役法所言,役钱照所有服役之数的总和多收两成之后分摊下去,从下月开始收取。”

    “是,殿下。”赵不凡道。

    刘珂看了他一眼,“别让本王听到有乱收私贪之事。”

    “殿下放心。”

    刘珂淡淡地点头,“平输法你们也先看起来,估摸着无需一个月,这条令法也就到了。”

    “这么快……”赵不凡惊诧。

    刘珂扯了扯嘴角,没回答,但是他心里明白,谁让朝廷缺银子呢?

    等官员一个个下去,他将二郎腿翘在桌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小团子见此,忍不住道“殿下,众位大人如此推崇新法,看来这真的一项好策。”

    刘珂斜斜地睨了他一眼,“爷什么时候说过这不是好策了?”

    “啊?”小团子不解,“可您跟小少爷都不看好呀。”

    “这免役法,不管是凌凌还是哑叔都说是好策,也是最容易推行的一策,可惜,太急切了,连咱们雍凉都收到这条令法,那整个大顺都得推行。”

    “是呀,那怎么了?”

    看小团子一脸懵的样子,刘珂无语道“真是笨蛋,在雍凉,有张家‘榜样’在前,就算没有这条令法,本王自己要收免役钱,有人敢不给吗?可是其他地方,特别是地主,官宦之家,朝中有点关系的,想要收取可是要遭到极大反对的。”

    “这杨大人应该能想得到吧?”小团子小心问。

    刘珂双手放到脑后,整个人翘在椅子上,椅子腿随着他腰部用力一抬一抬,稍微不注意就能摔个狗啃屎,整一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当然,看到官文的最后了吧,这新法实施好坏就是地方官的考察之绩,不管是哄还是骗,还是强硬,总会有人给我那二哥面子,给杨慎行面子出这助役钱的。”

    小团子还是不明白刘珂要说什么,“那不是好事儿吗?大户的钱不痛不痒。”

    刘珂哼笑了一声“谁说不痛不痒,你问问咱们雍凉的大户,花天酒地的确不痛不痒,可给农户减个一分租试试?”

    小团子似乎明白了,他初到雍凉消瘦下去,却在这一个月又胖回来的脸庞上,小眼睛暗了暗,“所以这钱岂不是得从……”

    “呵,最终肯定还得从那些倒霉的佃户手里收回来。”刘珂放下翘起的双腿,椅子四脚落平,坐正身体,难得沉重又可笑道,“你再看看地方官的考评上,可有给役夫按时按工发放役钱的条例?”

    小团子睁大眼睛,从官文上找,“没有……”

    “是啊,收了多少钱有,发放了多少钱没有,所以发不发看的是地方官的良心。”

    而良心这玩意儿,在利益面前那就是笑话。

    刘珂最后的一句话让小团子那双小眼睛又缩了缩,他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好像又什么都说不出。

    “团子啊,爷虽然厌恶身体里的血,觉得又脏又臭,可不得不说,远离京城之后,我发现还是得庆幸一下,生而为皇子,免了太多苦难。爷想凌凌,不仅仅是因为喜欢他,更多的是他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好像除了跟老子对着干以外,我的肩上还多了点其他的分量。”

    刘珂对着天花板不禁笑了笑,“我觉得自己也没那么讨厌了。”

    小团子望着刘珂的笑容,因听到百姓之苦而沉重的心情也慢慢回转过来。百姓会怎么样终究离他一个小小內侍太遥远,只有从小跟着一起长大的主子从满身的别扭,看不见的自暴自弃之中,慢慢跟自己和解,释然才让他高兴。

    “殿下,如今的您真好。”小团子忠心道。

    刘珂一笑,“跟着爷,果然变得有眼光了,这都是凌凌的功劳啊!”然而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又敛了起来,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回头由衷地问,“你说我变得这么好,他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爷没别的要求,哪怕跟第一封一样用几句话打发我也好啊!”

    小团子“……”方才的正经仿佛是一个老天开的玩笑,好似一个错觉,他抽了抽嘴角,若无其事地说,“殿下,您茶凉了,奴才给您去换一壶吧。”

    “站住,爷就是爱喝凉茶。”刘珂凉飕飕地看着他。

    小团子一张脸愁的皱在一起,跟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殿下啊,奴才不是小少爷,这个问题真回答不了您啊!”

    刘珂怒目而视,小团子差点跪下来。

    突然,刘珂问道“那你说,爷再写一封怎么样?”

    小团子“……”

    刘珂真诚地问“说啊。”

    小团子慢吞吞道“奴才要是觉得不怎么样,您会打消这个念头吗?”

    刘珂想也不想地回答“不会。”

    小团子跟他对视了两息,最终麻木地说“那您写吧,奴才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刘珂手一拍,高兴道“果然你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小团子“……”请问,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二天,当小团子再一次收到刘珂厚厚的信封时,已经不意外了。

    他对立面的内容一点兴趣都没有,接过信就说“殿下放心,保证快马加鞭送到小少爷手里。”

    刘珂摆了摆手道“不着急,慢慢来就行。”

    信您是个鬼,小团子内心腹诽,面上恭敬退下,然而刚出门就跟人撞到一起,他的帽子都被撞歪了。

    “赶着投胎呢,长没长眼睛!”他顿时怒目而视。

    下人连连行礼致歉“对不住,团公公,实在是有要事面见殿下。”

    小团子没好气道“什么事?”

    “沙城来信了。”

    小团子的嗓子顿时尖锐起来,“真的?”满脸的意外。

    “真的,真的,还挺厚实的。”下人连忙递了过去,小团子一把拿过来,脸上的不悦瞬间一扫而空,和颜悦色起来,“杂家立刻呈给殿下。”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两银子丢了过去,“赏你的。”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小团子推开门,高兴道“殿下。”

    刘珂此刻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画本,闻言头也不抬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信送出去了?”

    “信没送。”

    “咔……”瓜子磕到一半,刘珂抬起头来,看着笑眯眯的小团子,然后冷漠道,“没送出去你回来干什么,找抽呢?”

    “殿下,不用送,小少爷来信了!”

    半吐不吐的刘珂闻言一怔,“真的?”

    小团子扬了扬手里的信封,“还挺重的,看来小少爷也有很多话跟您说嘞。”

    这简直就是天籁,刘珂恨不得对着那团胖乎乎的脸亲上三口。

    “呸呸呸。”刘珂一连三吐将嘴里的瓜子皮给吐出来,掸了掸手,正要接过信,想了想又道,“去端盆水来,给爷洗个手。”

    满手瓜子灰,把信纸弄脏了怎么办?

    还挺讲究,小团子依言端来水盆,刘珂用看似不紧不慢的动作,实则飞快地洗净双手,快速擦干,然后迫不及待地拿来裁刀,小心翼翼地裁开了信封。

    那虔诚的模样,就差燃香沐浴了,简直比接圣旨还要恭敬万倍,看得小团子都跟着紧张起来,很想知道尚瑾凌送来这么厚的一份信,究竟写了什么内容。

    回应?拒绝?冷漠?劝诫?

    一个个猜测在这主仆脑海中闪过,终于严肃的刘珂从里面抽出……

    “咦,小少爷居然送来了一本书?”小团子惊讶地看着这蓝皮本。

    刘珂也是满脸纳闷,他将信封倒过来,看了看,里头已经空了,也就是说除了一本书,啥都没有。

    “殿下,会不会夹在书里面呀?”

    刘珂于是翻了翻书页,又拎着书本抖了抖,什么也没掉下来。

    还真是只有一本书。

    那么问题来了,为啥尚瑾凌平白无故送他一本书?

    这究竟又是什么书?

    刘珂皱着眉,看着封面上的三个字——念奴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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