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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建筑大多豪迈阔达,&bsp&bsp高大厚实,防风又保暖,整个西陵侯府也建的气派恢弘,不过精致程度却远远不及内地,&bsp&bsp看起来有种粗犷的野性美感。
大厅中,&bsp&bsp西陵侯大刀阔斧地坐在主位上,&bsp&bsp尚轻容和尚初晴分别坐在他的下手边,&bsp&bsp然后便是抱着尚泱泱的陈渡和尚稀云,依次往下排。
尚家虽然人丁单薄,&bsp&bsp但是婚配之后,也坐满了两排位置,&bsp&bsp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跪在正中间的方瑾凌身上。
下人端着茶走到方瑾凌身边,在尚轻容含笑的目光下,&bsp&bsp他执起茶盏恭敬地递到了西陵侯的面前,道“外祖,&bsp&bsp请您用茶。”
这一盏长辈茶已经迟了多年,&bsp&bsp西陵侯府虽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可是终究带着特殊含义。
“我想喝这杯茶已经很久了,&bsp&bsp今日总算得偿所愿。”西陵侯接过来,&bsp&bsp痛快地一仰而尽,&bsp&bsp“好茶,&bsp&bsp好孩子,&bsp&bsp快起来。”
“谢外祖。”方瑾凌撩起衣摆,&bsp&bsp缓缓起身。
西陵侯沙场而来,&bsp&bsp面容自成威严,即使年迈,身上也带着挥之不去的煞气,&bsp&bsp一般人总会下意识地远离。
而面前的少年精致如瓷器,似乎稍微一碰就得碎,即使穿得比旁人厚实许多,也依旧瘦瘦弱弱,身体一看就知道常年染病,着实让人心疼。
“凌……”西陵侯刚说一个字,就顿了顿,然后压低了声音,脸上尽量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凌儿,走近些,让外祖好好瞧瞧。”
这声音带着一股小心,似乎害怕稍微重了将人吓哭。
然而坐在父亲腿上的尚泱泱却忍不住偷偷对陈渡咬耳朵,“爹,太爷爷这样笑,有点可怕。”
杀了大半辈子的匈奴,接连战死了六个儿子,这位西陵侯就不是个爱笑的人,通常是不怒自威,而当他刻意露出笑容时,越以为和善,看起来就越违和。
于是陈渡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祖父,您别这样,看着反而吓人。”
尚家姐妹们齐齐点头。
尚小霜说“特别僵硬,您难道忘了,之前还吓哭过别人家的孩子吗?”
有一次泱泱生辰,说要吃糖人,西陵侯特地上了街想亲自给曾孙女买个大将军回来。路上偶遇一个小男孩,走失了母亲,他好心地上前问一句,还给了一颗兔子糖,什么都好,就是等他笑一笑想要摸摸男孩的头时,男孩顿时大哭起来,吓得手里的糖都还给他。孩子母亲闻讯赶来,看他的目光就跟看个人贩子一样。
那个笑,跟如今这个笑,是一样的。
西陵侯想起来后,脸上就是一滞。
“祖父,您别紧张呀,凌凌没那么脆弱,您自然些。”尚稀云提醒说。
尚轻容也是哭笑不得道“爹,没事儿,凌儿没那么胆小。”
然而西陵侯没接触方瑾凌,他觉得,现在的小外孙跟那小男孩是一样的,而那男孩子还相对皮实一点。
在得知尚轻容要带着孩子回家的时候,西陵侯很高兴,但相对的也犯愁起来,尚家虽然都是女孩子,但一个比一个抗打能摔,西陵侯都是当男孩子养。
这些年陆陆续续也跟尚轻容通过几次信,字里行间里,他知道方瑾凌常年养在深闺,身体弱,尚轻容虽然报喜不报忧,但是也看得出来为孩子犯愁,养的心思有些娇,稍微严厉一些可能就要哭鼻子了。
他对方瑾凌其实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是女儿唯一的孩子,他不希望才刚到西陵侯府,这孩子不喜欢这里,让尚轻容跟着为难。
但似乎弄巧成拙了。
西陵侯收起笑容想要说点什么,可忽然手上一凉,却见方瑾凌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笑道“凌儿手冷,您别介意。”
西陵侯顿时一愣。
手是真的冷,比他这七十岁的老头子冷多了,而且细白消瘦,与他蒲扇一般大的手相比也小很多,但是却有勇气握上来。
他抬起头,看着方瑾凌精致的眉眼,只见少年微微弯着,笑问“外祖,您仔细看看我,是不是长得像娘多一些?”
这,这不是挺开朗的性格吗,怎么就内向了?
西陵侯顿时放开了,瞅了瞅,“是咱们家的种,你娘就像你外祖母一样漂亮,你也好看。”
方瑾凌闻言眨了眨眼睛,然后小声问“那您会喜欢我吗?我不像娘那样会使剑,也不像姐姐们那样能耍枪,您送我的那柄银枪我一次都没提起来过,您会不会嫌弃我呀?”
“这是什么话?”西陵侯也跟着瞪眼睛,回头看向尚轻容,“闺女,你是不是跟凌凌乱说了,老夫怎么就不喜欢他了?”
尚轻容连忙摇头,“爹,女儿当然不会这么说。”接着她看向方瑾凌,佯怒地唤了一声,“凌儿!”
方瑾凌笑了笑,没解释,只是看着西陵侯道“娘虽然说过外祖会喜欢我,但是我什么都不会,身体还不好,常年吃药,见风就咳嗽,简直是个大麻烦。”
西陵侯立刻反驳道“胡说,什么麻烦,老夫还担心你在这儿吃不惯,住不惯,这里都是粗人,想回京去……”
说到这里,西陵侯微微一愣,看着面前眉眼弯弯的少年,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思,“你这孩子……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方瑾凌问“所以,您是喜欢我的,对吗?”
“喜欢,当然喜欢,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比你几个姐姐强多了,她们只知道闹腾,拆老夫的台,一点也不体贴。”
“咳咳……”尚初晴她们七个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
方瑾凌顿时加深了笑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真的呀,那凌儿能抱一抱您吗?”
说着,不等西陵侯回答,少年便已经张开的双臂拥抱了上去。
方瑾凌明显地感觉到西陵侯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慢慢地软下来,接着听到一声轻叹,浑厚低沉地说“你是个好孩子,容容没白疼你。”接着手轻轻拍着方瑾凌的后背。
他们彼此陌生,因为都心系着尚轻容,才会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在乎的人,方瑾凌如此,西陵侯也是一样。
看着这个祖孙相拥的画面,尚轻容的眼泪瞬间溢出了眼眶。
一颗心终于幽幽落了地。
西陵侯看着手里的和离书,问“听说都是凌儿一力主张的?”
尚轻容颔首“女儿惭愧,还没有孩子看得明白。”
“但凡方文成有点担当,就不会闹出这样难堪的事情,他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凌儿处理的很好,你放宽心。”
西陵侯拍了拍尚轻容的手,然后赞赏地看着方瑾凌。
虽然早已经从双胞胎那里得到了消息,但是细细听来,依旧惊讶不已。
谁家夫妻和离是孩子来劝,连同财产都算的明明白白,听说这和离书还是出自方瑾凌之手,真是干干脆脆,颇为大将之分。
“倒是杨家,比想象中的可恶。”西陵侯眼里浮现出怒意。
尚初晴说“不管杨慎行如何受到重用,孙女以为弹劾的折子该上还是得上,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西陵侯没人!”
尚未雪接口道“对,这是他们杨家欠我们的!”
西陵侯缓缓地点了头。
然而尚稀云说“可新政开始了。”
进京一趟的好处,便是知道了朝廷动向,杨慎行已经入阁,执掌权力,为了缓解朝廷赤字压力,必然会有一系列举措。
双胞胎问“跟我们影响大吗?”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高学礼,后者斟酌着说“若是所料不错,新政之中就涵盖了军改之策,将关内军队精简,裁去五十以上的老兵和体能不足的弱兵,合并军营,减少吃空饷的现象,以此缩减军费。同时各路设置正副将领,训练当地士兵,不再各处流窜。”
“这听着似乎是一件好事啊?”尚无冰问道。
方瑾凌也不由地点头,大顺已经过几代,历时百余年,其实人口比开国多了许多,军队也是一样,因为军饷,很多老去的士兵也没有退伍,军中依旧留着他的名额向朝廷要银子。
钱多金摸了摸下巴,“但好像跟咱们沙门关没什么关系。”
高学礼叹道“朝廷改制武举,从各地提拔年轻将领,置于各路,让年老体衰者退出前线,坐镇大营,以求老带新,解决将士青黄不接之象。”
此言一出,屋内纷纷沉默下来。
“其实这也是个好策。”陈渡道。
尚初晴冷笑着问他“那么是你能接替祖父,还是我能?”
西陵侯七十的高龄,哪怕他自己也得承认即使老骥伏枥,亦不如当年,最近几年对战匈奴,他已经甚少出战了,都是指派孙女和孙女婿前去。
陈渡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不知道。
高学礼说“父亲曾言,杨大人虽有私心,行事瞻前顾后,可与他一样皆抱着一颗富强大顺,安定百姓之心,所以才会跟父亲志同道合,一力拥护新政。在下以为,新政复杂,条例众多,涉及之广,必然要先有一个安定的环境,边关稳定乃重中之重,所以哪怕祖父因为新政卸下重任,他也应当会支持大姐夫接替祖父衣钵,以此安定尚家军。”
他目光中带着希望,看向了首座的西陵侯。
西陵侯说实话与杨慎行并无任何交集,只是看尚轻容和离之中对方所作所为,实在让他鄙夷,很难想象此人真的能为国为民,以大局为重。
不过朝廷大事毕竟与后宅内院不同,倒也不好随意评判。
然而这个时候方瑾凌突然出声道“不会。”
掷地有声,毫无迟疑,一时间所有人都一同看过去,包括高学礼。
他问“表弟有高见?”
只见方瑾凌望着高学礼,抬了抬手道“二姐夫,虽然高大人已逝,但是你作为大人的独子,必然继承了他的遗志,对新政的见解强于一般人。如今皇上召回了杨家,平了反,高家也一同在赦免之列,杨慎行入阁,执掌大权,广邀天下有志之士,有才之人共同推行新政……请问,他可曾邀请你?”
方瑾凌这一问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高学礼更是神色怔然,手脚一凉。
“他没有,甚至都没有想皇上提及你。”方瑾凌略微冷漠地说。
“为什么呀?”尚小雾有些不明白。
尚稀云心疼地看了眼丈夫说“以高大人的威望,加上学礼的才能,你让那些拥护新政之人听谁的呢?”
“啊,他难道怕二姐夫分他的权吗?”
这就要问杨慎行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高学礼找回自己的声音,“父亲曾言,新政若推行忌讳朝令夕改,意见不一,或许杨大人是怕我与他有争议吧。”
但是这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方瑾凌看着这位二姐夫,心道是个心肠很软之人,有君子度量和善良,只是这么多年的流放生涯,似乎还未让他认清现实的残酷。
他转头问西陵侯“外祖,我们是度过了春节,元宵之后才出发北上,又在雍凉逗留了数日,方到达沙城,而爹娘和离却是在春节之前,历时三个多月了,可有杨家赔礼道歉的信件?”
西陵侯冷冷地说“没有,那老小儿什么表示都没有,岂有此理!”
方瑾凌于是望向脸色已经发白的高学礼,“二姐夫,若真有意安定西北,是不是先该跟外祖,沙门关的大将军商量人选呢,顺便也能借此缓和彼此的矛盾?”
“知意。”尚稀云握住高学礼的手,安慰地唤了一声。
高学礼摇头苦笑,“是我想当然了,还是表弟看得透彻。”
方瑾凌拱手一谦,因为造成这后果的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说“其实,就是杨慎行能够摒弃前嫌,端王也不会让他这么做的,他没有选择。”
尚初晴凉凉地接口道“能将手伸进西北,十万精锐的兵权,傻了才会放过。”
陈渡只是养子,孙女婿,没有尚初晴,没有西陵侯,他身份上是压不住的。而尚初晴她们七姐妹,单一条女子,就足够将兵权从她们夺走了,西陵侯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握着兵权。
这是一块肥肉,在寒灾之下,匈奴自顾不暇,再好没有的机会。
“真是不公平!”尚未雪狠狠地拍了一下扶手。
这时,西陵侯沉声道“若是朝廷选派的将领有那个本事,老夫认了也罢,可是……”没有。
匈奴是几百年来中原之国的大患,疲弱无将的时候甚至送公主和亲,乃至割地都有。西陵侯在儿子接二连三战死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放弃,但是谁接?
谁也接不了!他只能培养孙女,希望在他之后有人能照旧守好这西北最重要的关卡,不让匈奴铁骑南下。
忽然钱多金问“对了,那景王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端王掌握兵权而不作为吧?若要制衡,咱们西陵侯府不站任何一方,说不定能保持……”
沙门关毕竟离京城太远了,很多消息都很滞后。
方瑾凌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皇上,他对外祖放心吗?”
西陵侯深深一叹,“老夫上个折子,为陈渡争取看看吧。”
尚初晴垂下了眼睛,放在扶手上的手慢慢蜷紧,明明真正得到西陵侯精心培养,只会行军作战的是她。
然而单单一个女人,就限制了一切。
气氛一时间沉重起来。
就是嬉嬉笑笑的双胞胎,都感受到来自世俗对女子的恶意。
而这一切,此刻方瑾凌束手无策。
泱泱看看母亲,看看太爷爷,又望望对面的几个姨,不由地悄声问“爹,大家怎么都不开心了?小姑婆和小舅舅都不笑了。”
陈渡一怔,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然后说“就是,今天刚回来,就别垂头丧气了,说点高兴的吧。”
西陵侯听了连连点头,看着手里的和离书道“既然写的清楚,凌儿随母,不如明日开祠堂,给凌儿上族谱,以后改姓尚,便是我尚威的孙子!”他说完顿了顿,带着隐秘的高兴,嘀咕了一声,“我也有孙子了。”
“是哦,从今往后咱们七姐妹就得靠边站喽。”尚未雪逗趣道。
“吃什么醋,凌儿最小,身体还弱,你们做姐姐姐夫的得护着他。”西陵侯一瞪。
“这还用您说,咱们哪个不是把他当宝贝?”尚无冰看着方瑾凌问,“是吧,凌凌?”
“嗯。”方瑾凌重重点头,“多亏了姐姐们保护,我才能一路到达这里,祖父,凌儿特别安心。”
尚小霜一挑眉,对西陵侯挤眼睛“瞧,祖父,听到了没?”
尚落雨横放着打板的腿,豪迈道“乖凌儿,谁若欺负你,报上姐的名,别的地方不敢夸,在这西北就没咱摆不平的人。”
“对,不长眼的我们弄死他丫的。”
方瑾凌哭笑不得道“应该……没有这种找死的人吧?”
西陵侯看了看如同小子一般没啥讲究的孙女,和文文弱弱,说话温声细语的孙子,顿时产生了一种啼笑皆非的错觉。
而尚轻容望着,眼底再次浮现湿意,低声道“真像小时候,兄长护着我的样子。”
西陵侯听着拍了拍她的手臂,怅然道“明日,你去好好看看他们吧。”
“嗯。”
西陵侯于是大手一挥,“行了,舟车劳顿,就不多留了,你们几个小两口分开许久,都好好说说话,其余的歇歇脚,等明日一早开祠堂,晚上给你们接风。”
“好喽。”双胞胎的精力永远最旺盛,看着陈渡和尚初晴,于是朝外甥女招了招手,“泱泱,来,六姨带你出去玩儿。”
泱泱高兴地从陈渡的腿上滑下来,跑向双胞胎。
西陵侯对尚轻容道“你的屋子这些年都没动,那地方最好,凌儿跟着你住,你看合不合适?”
尚轻容惊讶地看着西陵侯。
西陵侯侧了侧脸,然后看着她说“爹一直都觉得你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政要提上日程了,碍于作者智力有限,这里将会借鉴各个朝代的改革先驱人士的内容。
比如著名的王安石变法中,青苗法,保甲法,将兵法之类,会在此基础上修改。
本文中的军改便是来自王大佬的将兵法。
后面会陆续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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