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让人搬了个小木凳出来,他就坐在中军大营营帐门口的台阶上,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他自己亲手泡的碧螺春,就这么看着。
关羽已经冲了出去,赵云也已经冲了出来,大局已定。
清晨的阳光还未炙热,在烟尘四起的战场之中,在血腥味漂浮的天空之下,曹秀眼前所能看到的,仅仅是一片人头攒动。
凄厉的惨叫声无法让他感到同情,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也不能引起他的共情,他此时此刻唯一想着的是如何审问袁谭。
可看着成竹在胸的曹秀,许攸却有些不放心。
“赵云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
许攸一叹,显得有些惋惜。
这引起了曹秀的注意,当即问道:“何意?”
许攸叹道:“此时袁军包围了关羽大军,赵云这支骑兵若只在外围不断的冲杀,袁军则腹背受敌,定无力回天。”
“而他却一鼓作气冲入敌军阵中,一旦袁谭收拢阵型,将他与关羽包围其中,届时袁谭只需要依靠人数上的优势便能活活耗死他们两个。”
“但凡老将,都不会做出他这样的选择,他这不是年轻气盛,却是什么?”
他的意思是,赵云急于建功,所以这才横冲直撞。
选择在外围不断冲杀,能够给袁谭带来足够的压迫力,迫使是他不得不进行里外双面作战,如此一来无论是关羽还是赵云所要面对的压力都将极小。
可赵云却冲了进去,那就等同于进入了袁谭的包围圈,袁谭只要不傻,收拢包围圈,人数上的优势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关羽与赵云恐怕凶多吉少。
“那你为何不走?”
曹秀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许攸脸皮一热,有些尴尬的道:“少公子还在此处,许攸岂敢独自逃生?”
“况且看少公子成竹在胸的模样,似乎并未感到危险。”
他有担忧的必要,但着这种担忧却并不一定就会成真。
至少他从曹秀的脸上并未看到一丝慌乱,甚至他还看到了曹秀悠然自得,胜券在握的笑意。
所以他当然不会走。
“以少公子之见,关羽与赵云二人将会如何突围?”
许攸问道。
他以唯今之计,关赵二人唯有突围才会有可能有一线生机,一线打赢此战的可能。
倘若持续被包围,任凭他们率领的骑兵有多厉害,都将无法发挥出原本该有的威力。
可曹秀却是摇了摇头。
这让许攸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他分不清曹秀摇头的意思。
是关羽和赵云无法突围,还是他们不会突围?
“少公子的意思是.......”
“关羽既能冲进去,那自然也能冲出来。”
“而赵云既能冲进来,那自然也能冲出去。”
“看来你并没有亲眼见识过这二人的实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许攸在官渡一战末期才加入曹操阵营,官渡决战之时,曹操也并未带上他,所以他哪里知道关羽的实力?
至于赵云,这恐怕是天底下人第一次见到赵云带兵冲锋,即便是曹秀,那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更别提许攸了。
“少公子的意思是,他们二人不用冲出去,也能击溃袁军?”
就在许攸话音落下之际,大营前方的战场上再度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只见关羽和赵云兵合一处后,骑兵的士气顿时大增,反而被突破的袁军一下子士气跌落谷底,再加上关羽与赵云的勇猛,瞬间感染了所有骑兵。
两人带头冲锋,长刀与长枪硬生生在敌军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直冲袁谭!
而他们身后的曹军骑兵在有着如此勇猛将领的带领下,一时间更是势不可挡,好似一柄利刃在袁军阵中穿插,袁军倒下者,不计其数。
“拦住!”
“给我拦住!”
袁谭大惊,急忙大喊。
甚至他都忘记了该用“拦下”,而不是“拦住”。
拦下是指将关羽和赵云格杀在他的军阵之中,而拦住则只是希望能够延缓这二人的冲击。
看来,他的确是害怕极了。
这也难怪,自他投身军营以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威猛的将领,即便是但当初他父亲手下的颜良文丑,也不及这二人的十分之一,此时见得如此两个猛人气势汹汹的朝自己冲来,他岂能不惊?又岂能理清思绪,想清楚自己该说什么?
许攸说赵云太年轻了,但实际上真正年轻的是袁谭。
他小看了曹秀,高估了自己。
他以为有着曹丕的相助,只要困住关羽,曹秀便是瓮中之鳖。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除了关羽外,还有一个常山赵子龙,他听都没听说过的一个名字,此时却如同针刺一般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里。
“公子,撤吧!拦不住了!”
郭图就在他的身侧,一如他在官渡之战中的表现,只要情况不对,立刻开溜,为了表现自己对主子的忠诚,还要拉着主子一起开溜,如此才能不被主子问责,毕竟是我拉着你逃的,你能活下去还有我的功劳,你好意思对我问责么?
在推卸责任这一块儿,郭图有着天生的敏锐性,即便是后面诸如诸葛亮,司马懿这种绝世聪明之人也不及其三分之一。
“不可能!”
“给我杀!胆敢有后退半步者,杀无赦!”
袁谭亲自持剑,就站在一众将士的身后,督促将士向前阻拦,谁退一步他就杀谁。
可即便如此,那也挡不住关羽和赵云。
这两人就好似从他们来时山谷之中刮来的风,浩荡无匹,根本就不是人力可挡之物。
即便他已经下了死命令,可胆怯退后者却仍旧不计其数。
关羽的胡子都被染红了,赵云的白袍也被染红了,两人一刀一枪,一左一右,恍若神兵,势不可挡,所到之处,皆是袁军士兵的惨叫。
“他们要冲过来了!公子快退啊!”
郭图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可手却紧紧拽着缰绳。
他要逃了,又一次。
而此时的袁谭似乎也看到了大势已去,顿时心如死灰。
“我怎么会输?我怎么会就这么输了?”
一如他老子袁绍一般,兵败如山倒现实就摆在眼前,可他却兀自倔强不肯承认,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