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已经努力到极点，秦淳依的眼睛也只是睁开一半。
饶是如此，慕云倾也清楚的瞧见她眼底的无助、失望，甚至还有深深的不解和痛楚。
慕云倾心疼不已，要伸出去探脉的手都不禁僵在身侧。
“九婶婶，本公主，是不是，活……活不成了？”秦淳依说完竟然勾唇笑了。
笑容里的苍白又一次刺痛了慕云倾。
“省些力气，你不会有事的。”
慕云倾握着她的手腕，待到那丝颤抖被强制压下，才细细的审查秦淳依的情况。
如今，她蹲在秦淳依身侧，秦淳依若想看她，便要微微侧头。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份力气了。
秦淳依仰头望着床帐，原本水润晶莹的眸子此刻空洞无光。
她完全放空了的自己。
或者说，她已经没有求生欲了。
“九婶婶。”慕云倾松手时，她又用蚊鸣般的声音喊了一句。
慕云倾眼眶发红，“嗯。”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就算，就算他不喜欢我，孩子是无辜的。”
“他没有。”慕云倾几乎想都未想便否决了秦淳依的想法。
她先前见过苏伯尘。
苏伯尘说过的话，做过的表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不是骗人的。
他明明是喜欢秦淳依的。
“本公主就知道，你不会信的。”
秦淳依失落的闭上眼睛，紧攥在一侧的手也松开了。
微红的掌心内躺着一块儿刚咬过的糕点。
秦淳依说：“这是，他亲手给我的。”
慕云倾没言语，却也明白了秦淳依的意思，接过那块儿糕点便出去了。
说到底，秦淳依还是想知道真相。
“先用参汤吊着四公主的命。”慕云倾吩咐身侧的小宫女。
小宫女不免颤了一下。
“九王妃，四公主她，不喝。”
御医虽没找到医治之法，但是用参汤的办法还是想了的。
慕云倾瞥了眼还冒着热气的参汤，“端进去，告诉四公主，只要她活着，我给她一个真相。”
小宫女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慕云倾又转向赵太医，“查出原因了？”
“臣才疏学浅，只知道四公主定是勿食了堕子药，但是还未寻到证据。”
“那盘糕点……”
“没毒。”赵太医叹了口气。
说来也怪，秦淳依便是用了那一盘糕点出的事，可是一众御医已经将糕点查了个遍，竟然没发现半点问题。
如果不是整盘糕点有问题，便是秦淳依吃的那一块儿或是两块儿有问题。
可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么？
慕云倾将秦淳依手里的糕点也查了查，依旧是没问题的。
“拿笔墨来。”
慕云倾吩咐一句，先写了一张药方出来。
“服过参汤半个时辰，这副药让四公主喝下去，她未曾止住的血，我先用针灸帮她止住。”
慕云倾返回去为秦淳依施针之后，便又出去了。
临走时，她还看了眼摆放乱糟糟的糕点。
她问赵太医，“这糕点原本是如何摆放的？”
“臣等检查时，也并未转换过位置。”在宫里时间久了，都懂得遇事后的规矩。
慕云倾点点头，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公主府外，皇上和许嘉荫已经来了，正准备对苏伯尘用刑。
苏伯尘被人按在凳子上，衣衫坏了，发冠断了，发丝更是揉成一团如乱草一般。
他这辈子或许第一次这般狼狈。
“皇上。”苏太傅老泪纵横的跪在一侧，“老臣这孙儿平素混了点，爱玩儿了些，可他心不坏。”
“更何况，他也是真心要娶四公主的，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秦景溯为难的沉着脸，他也宁愿相信苏伯尘是无辜的，可苏伯尘……
“他连辩驳的话都不敢说，想来也是心虚了。”许嘉荫先一步说道。
“苏太傅，你也说了，他是个爱玩儿的性子，本宫还听说他时常流连烟花之地，学些腌臜手段也不为过。”
“皇后娘娘！”苏太傅想提醒她话不能乱说，可是送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他起身，恨铁不成钢的踹了苏伯尘一脚。
“你这个不孝孙，你倒是说话啊，你告诉皇上，四公主不是你害的。”
“苏伯尘，你说话！”
苏太傅恨恨的扯过旁侧太监手里的鞭子，猛地扬起手，“你这么不争气，与其被别人打死，还不如让我亲自来。”
挥手重重的落下，苏伯尘瘦削的后背瞬间皮开肉绽，露出一道渗血的伤痕。
慕云倾在一旁冷眼看着，见苏伯尘被抽了五鞭，苦头吃的差不多了，才上前拦着。
“九王妃。”苏太傅的怒意在瞧见慕云倾的那一刻转为颓败。
“求您，替我劝劝这个兔崽子。”
高高在上、威严一世的苏太傅，平素只有古板教训人的份，何时这般对别人低声下气过。
慕云倾点点头，朝着秦景溯和许嘉荫微微示意后，便站到苏伯尘面前。
“疼么？”
苏伯尘抬起头，“不疼。”
“可是淳依疼，很疼，疼的已经不想继续活着了。”
“大哥，不，师姐，你要救她。”苏伯尘的手下意识握紧了身下的长条凳子。
“能救她的，不是我。”
“苏伯尘，她喜欢你。”
“嗯。”苏伯尘眼眶微微发红，他早就该知道，或者说，他早就该相信的。
“所以，你觉得失去孩子痛，还是她以为是你亲手害了那个孩子更让她痛？”
这句话，无疑像一计重拳打在苏伯尘的心脏上。
他仿佛瞬间想通了，挣扎着跪到地上，“师姐，不是我，我没有要害淳依。”
“淳依说她没胃口，我便去宫外买了点心带来，那点心除了递过去时，我从未动过，路上也不可能有人做手脚。”
慕云倾明显松了口气。
她回望着秦景溯和许嘉荫，“皇上和皇后娘娘可曾听见了？”
“人赃俱获，他有什么可狡辩的？”许嘉荫怒道。
慕云倾忽然有些感谢那个下毒之人的安排。
“人倒是在这儿，敢问皇后娘娘，脏在哪里？”
“屋内那糕点，明明……”
“明明什么？那糕点明明是没有毒的，皇后娘娘若是不信便将御医召出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