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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豫州。

    王政纵马奔驰在宽阔的原野上边,远近山林郁郁。

    奔腾的骏马践踏在草地上,带起黑色的泥土,和熙的暖风迎面吹来,他索性敞开了衣襟,任暖风吹打在他的胸膛。在下邳的深宅大院中待的久了,投身广阔无边的自然世界里边,将那繁琐的政务抛到脑后,这一刻只有速度和风声,着实感觉到十分舒畅。

    这已是他来到豫州的第八日了。

    便在昨天,天军已攻陷了汝南郡北面的宜禄城,整个攻城的过程几乎没费什么吹灰之力,不仅王政未曾上阵,甚至连天诛营都没有动用。

    这一次的先锋,正是在菟裘山归降王政的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高览。

    因为并没有收到高览的入队申请,在泰山时,其实王政有一瞬间是动过念头的,直接就地坑杀高览和其部属,干净利落,一了百了。

    虽然放火烧山之后守军已死伤大半,但当时的高览还有近千人的本部兵马,对于当时也只带了三千余人的王政而言,若是对方降而复叛...这隐患可不小啊。

    另外一点,便是高览这群人的“投降理由”不够充分。

    要知若论纸面上的实力,声望,王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此时的他比起袁绍尚还逊色不少。

    投降其实也分暂时性的投降和彻底的改换门庭,前者大抵是因为形势所逼,直白点说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了,要么投降要么赴死。

    后者却要考虑很多东西,当然,基本上也只会出现从弱的阵营投靠到更为强势的一方阵营。

    这便是为什么“诈降”在天朝历史上出现的桉例不多的原因,亦是以多疑闻名的曹操,为何对黄盖“投降”十分相信的缘故。

    因为在刚刚不战而下得了整个荆州的曹操看来,东吴整个集团都应该望风而降才对啊!

    什么?只有一个黄盖?

    在他看来,这反而是不合情理的。

    同样的,如果这时曹操帐下的某位臣子,不论文人武将,去对周瑜说要投降的话,周瑜可能信吗?

    《诸界第一因》

    所以在当时的王政看来,高览的投降更多是一种“暂时性”的,更会成为一个极为不安定的因素。

    最终没有举起屠刀,倒也不是因为妇人之仁,而是一则考虑到后续可能会出现的负面影响,二则随着势力版图的不断扩大,王政如今也着实是有些求贤如渴,对于高览这样的大将之材,一刀砍了未免可惜。

    当然,也只是暂时的。

    回到下邳之后,又暗自观察了许久,发现高览尚算安分之后,王政稍稍放心之余,此次前往豫州,便将高览一并带上。

    他在给高览一个“取信自己”的机会。

    而高览亦十分清楚这一点。

    所以当王政大军来到宜禄城不远处时,高览不仅主动请命要做先锋,更请求带上自家的本部兵马负责攻坚,王政自无不允之理。

    在高览身先士卒的带领下,降卒和新兵的混合部队焕发出惊人的斗志和士气,当高览第三次登上城头时,宜禄城的县君主动打开了城门,就此投降。

    这毕竟不过一座县邑,守军又仅有两千余人,无论战力、斗志都出奇的底下,入城后一番统计,王政惊讶地发现,战后保存有战斗力的守军其实还有大半,阵亡的不足二成,而负责攻城的高览部,战后统计出来的士卒伤亡数目其实也是少的可怜,伤者连同阵亡者,加在一处,连百人都不到...

    若说损失,反而是高览这位将官最为严重,战罢取出身上所中之箭簇,竟有数斤之重,可见其悍勇当先的程度。

    不过这一份“拼命状”付出显然是十分值当。

    连王政闻讯后亦是耸然动容,当即便亲自前去军帐慰问高览。

    看到这位少年州牧的关切神色时,那一刻的高览,也终于放下了自归降后便绷地紧紧的心弦,长长松了一口大气。

    胜利得来的如此轻易,即便自信满满,明知必胜的王政,也不由为之吃惊。

    这可是攻城战啊!

    虽说自起事以来,王政打过的攻城战着实不少,更有不少一日而下的骄人战绩,可若单论过程之简单,代价之轻微,实在没有一城可与宜禄城相提并论。

    其实他并没有想过,所谓时移世易,今时今日,王政这个名字早已闻名徐州,响彻北地,更令天下人为之侧目。

    这几年来,他两败曹***退袁谭,更是打的刘备仓皇逃离,孔融身死国灭,天军兵锋所指之处,从来所向披靡,在这样的声威之下,当听到这位当世最年轻的徐州牧亲自领军兵进豫州时,不知多少人悚然而惊,心中畏惧。

    宜禄城的攻城战虽是前日开始的,其实当城内收到了远处有大批人马出现时...

    当他们知道的敌人是那支百战百胜的虎贲天军时...

    人心已先一步失守了!

    斗志已先一步溃散了!

    这个过程让王政意外之余,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他喜欢征服的感觉,攻占一处敌人的城池正是最为彻底的征服,尤其破城之后,以胜利者的身份来接替前任各项管理城池、百姓的工作,那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感觉...

    当真令人迷醉!

    所谓的逐鹿天下,说白了,争的不就是那些分布在广阔神州大地上的无数城池吗?

    在争逐它们的过程中,要先迈过平原,山川,河流,周遭的村寨,最后再将宽阔的城壕和高大坚实的城墙逐一撕碎之后,才可以获得藏在这些城池中的那些权柄、财富。

    这时代的所有风云,就是在一个个这样的据点内外,以破城与守城为目标而展开。城市的保存或陷落,标志国家的运势和成败。

    如果将至高无上的权柄比作一位绝代佳人,那么这些城池便是那些层层包裹在外的衣衫、裙摆。

    只有先将这些碍事的物件逐一撕开,脱落,才可以窥见那副动人至极的美好胴体!

    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给女人脱衣服这件事呢?

    只是随着攻下的名城大邑越来越多,如临淄、下邳、奉高等皆一一归附之后,对于一般的城池,尤其是宜禄城这样的县邑,王政已开始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毕竟脱的“衣服”多了,并非重点位置的遮掩物,自然便难以掀起波澜了。

    故此,他把接管城池、整编降军、安抚百姓的工作全部扔给了郭嘉,随后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带了高览及诸将出城骑马,美其名曰“踏青”。顺便也好勘探一下周边的地形,为下一步的行动打下基础。

    ......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众人策骑飞驰,直到来到一处溪流附近,带头的王政方才勒马站定。

    不久之后,其他人也纷纷赶了上来。

    “郭先生真乃奇才也。”

    嗅着青草传来的香气,高览忍不住啧啧称赞:“此地周遭得大小河流灌既,水源充沛,不仅土壤肥沃,牧草更是茂盛,于民事兵事皆有大抵,确是一处宝地。”

    “得翼远之力...”听到这话,正环目无边无际草浪的王政转首侧目,扬起马鞭遥遥指他,欣然笑道:“这处宝地以后是咱们的了!”

    “此战上赖州牧英武,下靠兵卒用命,末将岂敢居功...”

    先是自谦了会,高览又扫向王政胯下战骑,忍不住露出艳羡之色:“如果末将没有看错的话,州牧所乘当为关外西域的名驹?”

    在尚武的两汉,一匹好马和一柄利器几乎对所有阶层的人都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其所代表的亦不只是财富,更是象征着权势。

    毕竟任何一个时代,既有价值又具有稀缺性的物品,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而在高览这种征战沙场的武将来说,一匹好的坐骑重要性甚至超过了一柄好的武器!

    因为它不仅代表了更好的战斗能力,还代表了机动力和安全,毕竟遇到危险时,速度更快便会有更好的逃生机会。

    当年董卓能让吕布背刺义父丁原,不就是因董卓送了一匹赤兔给他吗?

    而原本的历史上,吕布死后,赤兔马落入胜利者曹操的手中,曹操将它转赠给关羽,不一样也是为了拉拢这位万人敌的大将么?

    随后关羽不忘桃园之义,离了曹操不说,甚至挂印封金,以示高节,可为什么其他都还了,赤兔马却偏偏留下来了,二话不说就占为己有?

    这也是曹操送的啊!

    由此也可见,一匹好马在武将心目中的地位了。

    听到这话,王政笑了笑道:“翼远眼力高明,此马名唤盗俪,送本将者的确说过此乃是关外名马,号称日行千里。”

    说到这里,王政转目一看,正好瞧见了高览羡慕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动,目光微微下循,瞥见高览的坐骑时,又是一怔。

    “翼远...”他纳闷的问道:“冀州亦是盛产良马,何故乘此劣马?”

    “末将之前所乘坐骑亦算良马,不过在奉高城下时不慎中了一箭,”高览闻言干笑一声,摸了摸头:“随后...嘿。”

    王政此时自然明白了,后面高览归降自己,又来了下邳,日日担心地都是自家安危,作为降将又不宜高调,自然也就无暇管什么坐骑了。

    何况徐州并非产马之地,便是有些外地的好马,比如之前吕布所赠的那些西良马,也早已被众人瓜分干净,高览便是有心有钱,恐怕也买不到什么好马。

    他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意扬起马鞭,凌空甩了个鞭花,啪的一声脆响,便朝前边指了指道:“那有个山谷,咱们去瞧瞧。”

    “喏!”

    众人轰然应诺,纷纷紧随其后。

    一路上高览似是意犹未尽,一双眼不由自主,总往这盗俪的身上落

    高览意犹未尽,紧随在王政的马后,一双眼不由自主,总往这盗俪的身上落去。王政偶尔回头看见,却只当不知,与诸将指点山河,分析地势,时不时提出些问题,如果在这里遭遇敌人,或者敌攻我守,或者我攻敌守,该如何应对?怎么战胜敌人?

    随行诸将尽皆老于行伍的,或许理论不太擅长,但是实战的经验都很丰富。一个个争先发言,抢着回答。

    这时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将军,有只獐子!”

    “哪里?”

    顺着亲卫指的方向,众人看去,登时兴奋不已,纷纷张弓搭箭,箭头随着波浪起伏的草丛,调整瞄准。

    最后却是高览抢得先机,一箭射出,正中那獐子的身上,随后打马疾驰过去,一弯腰将之提了起来,再次策马转回,来到王政身前,丢了弓箭,翻身滚落,半跪在地,一手抓着獐耳,一手提着獐腿,恭恭敬敬地奉上。

    王政勒住奔马,策缰缓走,转到高览身边,却是看也不看那獐子一眼,只是用长弓拍了拍高览的肩膀,笑道:“好个高翼远,不仅勇武过人,还是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啊!”

    “末将这点微末技艺,不值一提。”高览躬身道:“州牧,这獐子如何处置?”

    “此等野味自是熬汤。”王政哈哈一笑:“在场诸位见者有份,每人一碗。”

    一个亲卫见王政满脸笑容,显是心情极好,不由上前凑趣道:“将军,俺们只能喝汤,不能吃肉吗?”

    王政闻言瞪了他眼,故作生气地喝道:“妈的,肉当然是乃公吃了!”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放声大笑。

    除了高览之外,在场大部分人都是王政真正的嫡系,不少甚至是从赵县起事便一路跟随的,已不知多久见王政这般随意言笑,甚至口出脏话了。

    而这恰恰说明了,这一刻的王政,心情十分的轻松愉悦。

    此时的王政自然是高兴的。

    因为这段时间,捷报喜讯接踵而至。

    军校竣工,随时可以开学,赵宏经营彭城,表现甚佳。

    陈皎成功灭了张崇岳的大半势力,更俘获了不少海盗和战船,这都会加快徐州水军的建成,强大。

    北海那边,不久之前,于禁和臧霸联手之下,终于攻破了寿光,守将武安国自刎殉国,北海的战事眼看就要进入尾声。

    虽然目前身边还有袁谭、曹操、袁术三个大抵,但是北海一破之后,自家的大半兵力便可收拢徐州,稍微的休养生息一阵后,便可依随时根据形势,发动主动出击了!

    当然,柿子肯定先挑软的捏嘛。

    在王政看来,若是能成功按照郭嘉的战略,在豫州的陈国和汝南中间先布下一道坚固的壁垒,那便可以将曹操这边的威胁大大降低,接下来肯定还是要先在袁谭和袁术这对叔侄之间选一个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