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无悲无喜。
吕太后见马恩慧安静地握着朱允炆的手,一脸毅然决然的神情,伸手将马恩慧给拉了起来,低声呵斥:「皇上定不会有事,你再敢露出这种神情,饶不了你!」
马恩慧看了一眼吕太后,又看了看朱允炆,平和地说:「太后,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勤勉为政,十一年如一日,并无多少消遣,也无多少享受。三十出头,已有白发。如此百官拥护、万民敬仰的皇帝,为何还要遭如此苦难?」.
吕太后喊来淑妃等人,将马恩慧给带了出去。
她已经有了死志,若朱允炆有个好歹,她会第一个殉葬。
吕太后看向一旁的太医王宾、盛寅等人:「皇上到底如何,你们如实说来!」
王宾等人低下头,无能为力的样子令人恼怒。
吕太后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王宾不安地向前一步,叹息一声:「太后,皇上所中乃是乌头毒,这种毒烈,轻则浑身麻痹,重则……难说。我等虽用尽浑身解数,只是毕竟自国子监而来,耽误了时辰,怕是毒已入脑……」
吕太后抬手捂住胸口,沉重地问:「说清楚!」
王宾看了看床榻之上的朱允炆,叹息道:「若皇上不能在明日午时醒来,恐怕——没机会再醒来了。」
吕太后脸色苍白,老泪夺眶而出。
这是自己最优秀的儿子,他作为大明皇帝,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强盛的王朝,南收安南,西有西疆,东北移民,东海靖平,南洋泛海……
他以自己的智慧与魄力,推出了一项项革新之策,国力蒸蒸日上,战事正酣,可他却在此时……
「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让皇上醒来!醒不来,你们就陪着皇上一起去吧!」
吕太后起身,丢下一句冰冷的话。
王宾、盛寅等人看向彼此,深感无力。
吕太后轻轻抚摸了下朱允炆的脸,转身走出偏殿。
夜已降临。
解缙、杨士奇焦急地等待着朱文奎的消息,安全局、侦察兵都出动了,只是钟山毕竟不小,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
密林深处。
朱文奎躲在一棵树后,剧烈地喘息着,身后追击的人很难甩掉,这是一群拼了命的野狗。
箭壶里已经没箭了。
朱文奎看着手中的弓,无奈地摇了摇头,借着夜色向前面走去。
「在这里!」
朱文奎没走多远,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喊声。
顾不得疲惫,朱文奎快速跑去,听到身后有异动,猛地向左折弯,一根箭飞掠而过。
该死!
朱文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一开始对方都不敢放箭,想要活捉。可现在,天色昏暗了,对方竟开始放起箭来,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可能被射杀!
怎么办?
朱文奎看到暗影处正在靠近的人,没办法多想,只能继续逃亡。
对方的追击堵截让朱文奎没有办法下山,也没有办法前往孝陵,只能往山里面钻。
眼前是一条小溪,溪水南北走向。
朱文奎踩在溪水里,猛地向北面跑了几步,又上岸留下脚印,将手中的小弓丢向北面,转身又回到溪水之中,压低身子踩着水向南奔跑,跑出去没多久,便在一处草丛边离开小溪,避在一棵歪倒的树后。
费鸿带人追击而至,见水渍在北,还在北面找到了小弓,命人向北追击。
还没追出三十步,费鸿便止住脚步,看了看溪水,便喊来几人,
随自己南面搜寻,至朱文奎附近时,突然喊道:「别想跑!」
朱文奎猛地一惊,窜了出去。
费鸿连忙喊道:「在这里,追!」
朱文奎差点没摔倒,娘的,这都什么人,这个时候了还耍诈,自己还是太过紧张,太没经验,太年轻了……
一群人包抄,快速围拢而至。
朱文奎一个不留神,被一颗枯木绊倒,等起身时,费鸿已至眼前。
费鸿呵呵地看着朱文奎,手中大刀晃着,狞笑着说:「太子殿下,你若再不识趣,我们可就下死手了。」
朱文奎看着费鸿,目光扫向费鸿身边的人,当目光落到一个手持弓箭的人身上时,猛地愣了下。
「看什么看,费大人,让我直接射死他得了!」
看似老实巴交,如同农夫的粗汉瞬间张开了弓,箭矢对准了朱文奎。
费鸿连忙拦住:「陈大宝,不可伤他!」
「陈大宝?」
朱文奎嘴角咧了咧,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陈大宝瓮声瓮气:「古今事成,他会死。古今死了,他也要陪葬!还不如杀他了事,你听听,外围已经有了动静,一定是安全局、侦察兵在搜山,带他一个累赘,我们走不了!」
费鸿连连摆手:「首先,古今要活的太子。其次,若事情有变,他就是我们的护身符,他死了,我们都得死!我们去山里,找一处隐秘之地藏起来,等待古今消息。」
朱文奎看向费鸿,抬起右手搁在胸口,小拇指与无名指弯曲,只有三根手指在外:「你既是如此聪明,不如将我送至皇宫,我保证给你封赏。」
费鸿呸了一口唾沫:「老子要的封赏你给不起!」
朱文奎收回瞥向一旁的目光,松了一口气:「你们要带我去见古今吗?」
「呵,见古今?呵呵,兴许吧。」
费鸿没有再废话,命人绑住朱文奎,带至深山之中,找了一处山洞,留下陈大宝等五人看护,自己则带人离开钟山。
彻夜搜山,并无朱文奎的踪迹。
索靖、汤不平亲自带人去找,也只找到了朱文奎丢弃的小弓,还有三具尸体上的箭。
午时。
吕太后、马皇后紧张地看着朱允炆,依旧是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王宾给出了结论:「皇上恐再无法醒来。」
人虽未亡,却已如木。
至于能活到什么时候,能喘息几日,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
朱文奎没有消息,朱允炆生已如死。
大明皇室陷入了空前的危机,秘密终没有守住,如长了翅膀一样,飘出了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