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风也止息,可空气却阴沉入骨。
吸进一口,晏诗只觉得整个肺腑都清凌凌的。疲惫的精神略微一震。“走,吃早饭去。”
张长淑发话,众人自然有顿丰富早餐。
阿煦边急不可耐的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含糊不清的问,“师几(姐),到你(底)怎牟(么)回日(事)?”
柳叶刀也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晏诗,张长淑不明就里,也顺着众人的目光一齐看晏诗。
晏诗扒了几口小米粥,诗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她的功夫如何?”
柳叶刀自然明白是问自己,答道,“三脚猫”。
“解开你绑的绳子需要多久?”
柳叶刀闻言眼神一凝,再次答到,“半个时辰吧。”
晏诗闻罢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哈欠,说道,那能睡半个时辰。
“噢,我明白了。你要让她给我们带路!”
晏诗微微凝重,压低声音,“我们去晚了,吴记布行已经把消息递出去了。如今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这个小桃。可是看她的样子,她不会招的。只能期望这招能奏效。让她给我们带路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尤其是张家姐弟,眼神放光。只是张长虎还处在立场转换的愕然中,弄不明白。
“师兄。”
柳叶刀有些意外晏诗的郑重。
“我想请你去把霍师姐的人马也拉来。”
“戴玉那边百里应该能没问题。”
柳叶刀点点头,将碗里清粥一扫而空,起身便走。
晏诗则对张长淑叮嘱,“淑夫人,我们此行一去,恐不能顾上你的安危,你……”
“我明白,你们放心去吧,我会小心。”
晏诗点点头,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些。天下黎民百姓的日子,需要有人守护。他们的杀,是为了更多人的活。像张长淑、像王员外,甚至像小桃这样的人能活,不去当匪也能活。
待姐弟二人走后,晏诗阿煦留此监视。
“师姐,”阿煦憋了许久的话此刻终于有机会出口,“对方人马如此之多,我们……是不是跟师傅掌门说一声?派些人来。”
“想必柳师兄去了,霍师姐那边会派人回山的。但此事现下已经等不得了。时机一纵即逝,打草惊蛇,若不能趁机咬住,要是换了地点,有了防备,就更加困难了。”
“可毕竟是两千人马,还有弓弩,如若从长计议,会稳妥得多。有封不计在,这条线就断不了。”
“我何尝不明白。可是你想想他们姐弟,想想饿死冻死的乡民,我们能等得,他们等得了吗?”
阿煦从不知愁的颊边也没了笑容。
“跟上去看看,再见机行事吧。”
“嗯!我知道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张长淑的屋子传来了动静。
一声轻响,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约莫又过了一会,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露出一条缝,小桃观望一阵,发现没人后,一闪身,跳了出来。向府门方向跑去。
小桃功夫不怎么样,但是身手颇为矫捷。不愧常年行走在山野,脚力惊人。只见她灵活的避开一些来往的府中下人,径直来到府门处。
她面上放松了一些,她觉得逃出来时有些过于顺利,似乎不太寻常,但是眼见胜利在望,她顾不得许多了,回头警惕的扫射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踪,她这才转身飞速向府外冲去。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外时,晏诗阿煦的身影在从府门附近的廊柱后显出身形。二人顿也未顿,向着小桃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街上此时热闹起来,小桃凭借小巧的身形在人群中穿梭奔走,看方向,和之前她去的地方一样——城东胭脂巷。
不过,她这次走的是后门。
街上人多嘴杂,摊贩吆喝不绝于耳,讨价还价之声颇为激烈。小食摊上的对谈、说书人的讲演,还有锅炉咕噜咕噜冒热气的声响,都将晏诗二人追踪的脚步声掩盖在底下。一心逃回去报信的小桃丝毫没有发现,她正在成为一尾被猎人盯上的鱼。
等小桃看到伙计和吴掌柜的尸体时,她愤怒的尖叫了起来。
“吴伯伯,吴伯伯!小颖子!肯定是她!这个魔鬼!为了知道罗家寨的下落,居然下这么狠的手。不行,我要回去告诉爹爹!他们带人马来了!吴伯伯,小颖子,你们等等,我回去之后就让爹爹带人过来给你们收尸。”随即又抽了几下鼻子,擦干又忍不住淌下来的鼻涕眼泪。
继而朝来路走去,后门有几匹马,平时用来报信用的,她牵出一匹,朝城门飞奔而去。
待她走后,屠百里和戴玉他们的身影立刻显露出来,还有柳叶刀带来的霍倚秋等人。
一人一马,装备齐全。不及晏诗高兴,霍倚秋便道,“既然你请我来,那就是我做主。走!你可记住了。”
说罢当先上马,扬鞭追去。
晏诗苦笑一声,亦扫视了何其等人一眼,见众人精神抖擞安然无恙,心中豪气顿生,“走!”
众人早已从百里口中得知事情始末,亦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出了城门就是土路了,扬起的尘土三丈多高,众人遥遥缀着视野里的那一小点,午时,她终于停了下来,走进一间茶铺。不多时便出来了,接着上路。
霍倚秋等人没停留,马不停蹄的跟了上去。
晏诗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我留下来看看,你们先跟上。”
“师姐我陪你。”阿煦道。
“我来吧,你们都跟上。”
柳叶刀拨马到一边,让开道路。
众人不再二话,越过二人。
这间茶棚简陋,檐下的茶幡被马匹掠过的疾风吹得剧烈摇晃。看上去一切无恙。
“店家,来壶热茶。”
“哎,来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佝偻着背提着茶壶过来。
见面便道,“咦?怎么就二位?”
晏诗奇道,“怎么?还有人数规矩?”
那店家笑道,“噢不是,看刚才过去那么些人,你们不是一路的么?不来一块歇歇脚?”
晏诗反问,“店家好耳力,不知方才经过的一个姑娘,您可知道往哪去了?”
“呵呵,这我哪知道啊。”
说着便翻开茶杯给二人填茶。
“我自己来吧。”晏诗伸手从他手里接过茶壶。瞥见掌心有着常年握刀才会有的老茧。
“那么,罗家寨呢?”
老者面色微顿,立即换上茫然神情。
唰的一声,晏诗的辟水剑当先出鞘,却不是朝着店家,而是身后正在擦桌子的小二。只见小二手里握着弯刀,正欲朝他们背后砍来,却先被辟水剑插中了胸口。
小二身躯往后退了几步,倒在四方桌旁,血顺着剑尖流在刚刚擦干净的桌面上。
晏诗动手之际,店家也动手了。
此时她攻击朝后,而身前空门大开。短刀近在迟尺,当胸刺来。
晏诗脸被刀光照亮,却丝毫未动。
噔……一声金属撞击的声响,还有悠悠的余音在空气中颤动、缭绕。
店家只觉得虎口一麻,似乎砍到了石头上。手中刀快要被震得脱手而去。下一秒,胸腹间一道凉意,他缓缓低头,看见自己的胸膛被开了一个口子,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个安坐如山的女子,不,是她身旁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长得像个娘们,刀却真的很犀利啊。店家这样想着,身躯软倒在地。
“你怎么知道这里又问题?”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而且你没发现这屋子有点太新了么?”
柳叶刀环顾房梁门柱,才发现确实如此。
二人遂翻身上马,纵马扬鞭而去。
听见嘚嘚的马蹄声远去,吊在水井半腰上的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才慌手慌脚的爬了上来,抚着胸口大口喘气,连道,好险好险。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瞪眼伸腿的另一个伙计,靠坐在血泊里,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来救他。
这个刚刚脱险的伙计忍不住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不多会,就远远看见了屠百里他们扬起的滚滚烟尘,两人振奋精神,将距离渐渐拉近。长时间奔袭,对方也累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没多久,一块刻着祥云沟的界碑出现在了道旁的灌木丛中。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不久,路上的岔路开始变多,路也崎岖难行了起来。
随着小桃的身影忽而向左,忽而朝右,一不小心就绕进山沟里,迷了路。众人不禁感慨,山贼将基地建在这种地方,难怪能发展如此声势,根本不惧官府。
渐渐的,他们感到在往山上走了,路一直在缓慢的上坡。坡顶是一处极狭窄的隘口,两侧各有一个高高的瞭望塔赫然在目。
“不好,”晏诗立即收紧缰绳,马蹄高高扬起,还未待她继续说话,只见小桃消失的隘口里,出现了一队兵器各异的人马,朝他们俯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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