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口谕。”肖尘身后的东厂大牢役张杜少勤大喝一声。
听见这四个字,定位指挥使张封脸色大变,急忙双膝跪倒在地,一脸恭敬的看向对方。
而跟随张封而来的一千多名官兵,也纷纷下马,屈膝跪地。
“定西候王荣,私藏军备意图谋反。朕命东厂前往抄家,各级衙门,卫所需鼎力配合。”
杜少勤的声音在整个大街上徐徐环绕。
所有人心中大惊,包括那些远远地站在街边,来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就说,太阳一样的扎根在定西的定西候府,怎么有人敢公然砸开大门,原来是他意图谋反,被皇上派人来抄家了。
“张指挥使,皇上的口谕你可曾听明白?”盯着跪在地上的张封,肖尘淡淡的道。
“下官听明白了。”张封急忙点头。
开什么玩笑,皇上的口谕,自己怎敢说没听明白。
这是嫌脖子上的脑袋,长的太安稳了么?
“带着你的定西卫,将整个定西城给我围起来,所有和定西候府有关之人,一个都不要放走。”
“是。”张封急忙应了一声,站起身子,招呼定西卫的官兵四散开来,将整个定西城彻底的布控。
侯府门口一片狼藉,大门更是被肖尘的“人形兵器”给彻底的撞飞。可占地五六十亩的侯府深处,却如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大家该干嘛干嘛。
整个王府,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处花园,大部分都是层层叠叠的二层小楼。
谁也不知道定西候王荣,将好好的一处府邸修建和仓库一样的想要干什么,他有多少的东西,需要这么多的房子来放置。
一栋小楼二层的房间里,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不知道什么木头,却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巨大木桌。
两边各放一张同样散发着香气的方形椅子。
椅子的旁边,是一个布满了整个墙壁的书架,上面放着许许多多蓝色封皮的书籍。
不过,书籍上面那薄薄的一层灰尘,足以说明,这些书籍有些时间没人动过了。
书架的中间两格,却是没有摆放书籍,而是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青花瓷花瓶,里面各自插着一根狗尾巴草,皆已经干枯成了灰褐色。
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一名身着蓝色长裙,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款款走了进来。
虽说是中年,可保养的和一般的年轻女子毫无区别。
细腻而又洁白的肌肤,明亮的眼睛。若不是满头花白的头发,活脱脱一名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
此乃定西候的原配夫人王氏。
“将水盆放在桌子上吧。”打量了一眼那落下了尘土的书架,王氏回头朝着身后的丫鬟吩咐道。
“是。”丫鬟将水盆放在木桌中央。
转过身,王氏拿起放在盆沿上的白色布帕,放进水里打湿,又缓缓拧干,走到书架跟前,手扶着其中的一个花瓶,轻轻的擦拭起来。
“夫人,这种粗活还是让小人来吧。”丫鬟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低声说道。
“无妨,这个房间的陈设,还是我自己来吧。”王氏缓缓说道。
“哎吆,怎么这么巧,姐姐也来给侯爷的书房打扫卫生了?”随着声音,一名浑身绫罗绸缎的中年妇女走进了房门。
金耳环,金项圈,金发簪,衣服上更是叮叮当当的挂着不少的饰品,一副十足的贵妇人派头。
只不过那满脸的横肉,和厚厚一层胭脂也有点遮盖不住的雀斑,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恶相。
在她的身后,也跟着两名丫鬟。
一人端着水盆,一人拿着布帕。
此乃定西候的二房李氏。
王氏缓缓转身,朝着对方浅浅一笑:“妹妹也来了。老爷去往宽儿那里也有些时日了,我闲来无事,便想着替老爷打扫一下这屋子里的尘土。”
说完,转过身,又开始擦拭那插着狗尾巴草的青花瓷花瓶。
“老爷最宠爱的就是宽儿,去他那多住些日子也是正常。”李氏扭动着她的肥腰,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
朝着面前的书架一指:“姐姐在擦拭老爷最喜欢的花瓶,你们两个也别闲着,清理一下书架上的灰尘。”
“是。”两名丫鬟急忙应了一声,朝着书架走去。
坐在椅子上的李氏,右手捏着左手上硕大的黄金戒指转了几圈,盯着书架中间那插着两支狗尾巴草的花瓶,双眼中喷出一股怒火,更是带着无限的嫉妒。
心中虽然嫉妒之火几乎燎原,声音却是依旧的蜻蜓点水般轻言轻语道:“姐姐可真是幸福,被老爷比作官窑精致的青花瓷器,放在书房里面天天欣赏。”
听见这道声音,王氏手中的布帕停了下来,淡淡一笑,似乎响起了这花瓶的来由。
二十年前,王荣刚刚被太祖封为侯爵的时候,太祖便顺道赐了这么一对花瓶给他。
那会的王荣,被这突如其来的荣华富贵冲昏了头,眼里只有金银财宝那些俗物,怎会将没有丝毫价值的青花瓷器当一回事。
可毕竟这是太祖所赐,虽不知道太祖的用意,也是恭敬地摆放在了侯府的大厅里面。
一是用来自己并非眼中只有金银的“俗人”,再一个用其向外炫耀皇上对自己的恩宠。
这王氏,十五岁便嫁给王荣,也算是门当户对。
王荣的祖上,是有着几十亩田地的“大户人家”,而王氏也是学堂教书先生之女。
虽然并没有走进学堂,学习那些四书五经,但父亲的熏陶,也是让王氏读书识字,身染书香之气。
对于王荣突然被封侯爵虽然感到惊喜,可眼看着他越发看中金银那些身外之物,王氏倍感焦急。
太祖封侯的同时,又赐予一对青花瓷器,很是明显的有着鞭策的成分。
不要沉迷于功名利益,应该多读诗书,通达伦理,忠于朝廷才是。
于是,和王荣长谈一宿,才给他讲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王荣也是心存感激,将两个花瓶从大厅,搬到了自己的书房,更是摆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但李氏不同。
王荣的封侯,使得她顿感地位倍增。又是连夜赶制新衣服,又是走街串巷,寻找配得上自己侯爷夫人的各种首饰。
这也不怪李氏,她的家庭,让她只会如此。
作为家中独子的王荣,只娶一个媳妇是会被人耻笑的。
在王荣娶了王氏的第二年,家里又给他娶了同为“大户人家”的李氏为妾。
衣食无忧的李氏目不识丁,对于钱财也是万分的喜爱。虽然不讨王荣的喜欢,但架不住人家体质好,连着给王荣生了两个儿子。
母随子贵,李氏在王家的地位,也是一天天的攀升。
到了王荣被封侯的时候,地位已经和王氏这个正室不分彼此。
就算是王氏整天配着王荣在书房里秉烛夜读,只要有着花不完银子,带不完的首饰,这些李氏都不计较。
可是,随着王荣将身上的绫罗绸缎渐渐的换成了布衣之后,李氏终于是感觉到了危机。
虽然开始涂抹胭脂,可凡物怎和那永不褪色的书香气相提并论。
今个原本是想趁着定西候不在,接着打扫卫生的机会,弄碎那一对花瓶的,谁知道碰见了王氏也来打扫卫生。
“此乃太祖御赐,老爷喜欢它,也是感恩太祖,与姐姐毫无关系。”
王氏浅浅一笑,又伸手拿起了另外一个花瓶,开始擦拭。
听闻此话,李氏心中一阵冷笑,站起身子,就朝着书架走去。
既然是太祖御赐,太祖已经不在,这花瓶还留着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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