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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门外大栅栏附近有一片区域,以花街柳巷闻名于世,主要分布在八条胡同中,所以被称为八大胡同,安排将士去逛八大胡同这种事儿不需要将帅出面,那是军需官儿的活儿。
刘骁把活儿交给了王力,嘱咐他安排下去,尽快落实,把将士们的个人问题妥善解决。
王力的职务相当于总裁助理,副总裁只分管一块,总助却是协助总裁全面工作的高级助手,权力极大,在天津的时候,王力就成了当地社交圈炙手可热的人物,饭局邀约不断,礼物收到手软,进了北京更加变本加厉,各路王公贵族,甚至连荣禄这样的大人物都托人走他的路子。
领导安排下任务来,王力正愁怎么开展,如何去和八大胡同谈合作,这八大胡同又不是一家企业,而是无数私营机构和个体户组成的,总不能一家家去谈,让人家接受军方发行的代金券吧。
正愁着,有客人登门,来的这个人叫段芝贵,三十岁年纪,一身戎装笑眯眯的,身份是武卫右军营务处提调兼讲武堂教习,四品道员衔,机缘巧合的机会认识了王力,从此顺杆往上爬,此人很擅长维护关系,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力客客气气相待,通过段芝贵也认识了不少人。
段芝贵来是约饭局的,如今京城太平,各行各业开始复苏,就有北京的父老土著想找机会感谢一下平乱将士,请不到蓝大人和刘大人这种大人物,就想请王大人赏脸。
王力问都有谁,段芝贵说都是京城爷们,八旗子弟,局气的很,可以处,而且今天的局,京师第一头牌会作陪。
本来王力还不大想去,一听京师头牌作陪,顿时满口答应。
他满心以为,这位京师头牌是想慕名想结识自己,自古美人爱英雄嘛,所以临行前特地打扮了一番,心中一直想着的是前辈柳永,那是连辽国人都喜欢的词人,所谓奉旨填词,整天沉醉在秦楼楚馆,大宋的风俗从业者皆以柳永在自家睡过为荣。
所以王力换下军装,穿了一身大褂,他没有剃发留辫,也没有像主公那样留洋头,而是保留了发髻,这样更有斯文韵味。
到了约定的时间,王力骑一匹白马,带着四个马弁,与段芝贵并辔而行,来到八大胡同之一的石头胡同,一眼望去,夕阳下是青砖墙、门口的石狮子,广亮大门,红漆门扇,小厮早在门口等着了,接过缰绳,把马拴在外面,拿上好的燕麦招呼着,这边自有大茶壶带客人进门。
这是八大胡同中一等的馆子,又称为小班,只接受预约,不接待散客,属于私人会所性质,这家小班的早已站在垂花门外等候,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妇人,鹅蛋脸,风姿绰约,落落大方,顿时让王力想到了时空隔绝的自家老婆。
班主道个万福,自我介绍叫赵彩云,江湖人称赛金花,前段时间才从天津到北京发展,随口聊着时事,将贵客接到楼上,热手巾把奉上,茶水奉上,水烟壶,大烟枪奉上,小丫鬟很自然地蹲下给客人捶腿,丝竹之声从隔壁传来,这一切都让王力有种身处临安的错觉。
“王大人仙风道骨,着实潇洒。”赛金花拍马屁道,“到不像是个武将,像个进士。”
段芝贵说“武将应该什么样子?难道都该像张飞那样,黑脸毛胡子不成?”
赛金花说“那倒大可不必,我跟着我家老爷在欧洲驻着的时候,见过德国、奥匈帝国的军官,那军装雪白,裤线笔直,皮鞋锃亮,绅士风度可比咱们的武将强多了,人家讲究女士优先,吃饭的时候,要给女士拉椅子,女士坐下,男士方可落座。”
王力惊讶,没想到这个老鸨居然还有欧洲旅居的经历,当真不可小觑。
段芝贵介绍道“王大人,金花可是做过大清公使夫人的,游历欧洲各国,见过的王公贵族不可计数,德国上将瓦德西那是她的蓝颜知己哩。”
赛金花道“老段,你就知道取笑我,待会看我不灌醉你。”
王力惦记着主公交办的差事,便问起这八大胡同的来龙去脉,从业者和主顾,就当是闲谈了,赛金花从小就是花界从业者,从南方干到北方,里面的道道整的明明白白的,她说这八大胡同里主要有三种营业场所,第一等的叫小班,咱们这就是小班,第二等的叫茶室,是可以接散客的,第三等叫下处,是接待底层顾客的,还有种半掩门的,就不一定非得在八大胡同了,价格极低,进门上炕,三五个铜板都行。
从业者分为南班和北班,顾名思义,南班就是南方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谈吐才情都是一流的,陪的是公子王孙,达官贵人,北京城有钱有权的人扎堆,王公贵族是本地旗人,但做官的经商的多是南方人,南班的出现就是为了服务这些人。
与之相对的是北班,人员来自京郊和直隶地方,长得好看行,不讲究才艺,价钱也就低一些。
还有一种是相公堂子,养的是一帮比女人还俊俏的兔爷,这是明朝时期流传下来的老传统了,古时候朝廷法度禁止狎妓,但不禁止兔爷,加之古人好男风,八大胡同有其一席之地。
赛金花侃侃而谈,王力频频点头,思考着如何完成任务,聊着聊着,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都黑了,王力腹中饥饿,可赛金花居然还没有上菜的意思。
还在等客人,就是段芝贵引见的局气的八旗子弟,但迟到可不像是什么好作风,王力眉宇间隐隐就有些不悦了。
赛金花察言观色,赶紧说开席,不等了,谁来晚罚酒三杯。
客人落座,各种精美的碟子碗摆上,酒还在温,客人到了,人没到,声先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中,翩翩贵公子登场,不过二十三四岁模样,生的周正,面阔鼻直,寻常百姓家营养不良,十个里面九个歪瓜裂枣,这位一看就是从小锦衣玉食,惯着长大的。
段芝贵介绍,这位是庆王府的大阿哥,载振贝子。 公子王孙,王力见的多了,这个载振是什么成色,他搭眼一看就知道,人不是废物,在玩方面绝对属于小能手级别,但是治国打仗就别指望了。
载振还带了两个跟班,都是八旗子弟,提着笼子架着鸟,充当捧哏角色,人到齐了,赛金花安排的妥妥当当,每个人身旁陪一个姑娘,端茶倒水,猜拳行令,姑娘身后还站着两到三个婆子,随时伺候着,依旧是水烟袋大烟枪齐备,各取所需。
这个局是段芝贵穿针引线,介绍载振认识王力,从而让庆亲王奕劻搭上天下第一镇的线,庆王奕劻是慈禧重臣,执掌军机,又是亲王,位高权重,比李鸿章地位高多了,现在皇帝亲政,是用还是不用,不用的话会不会加以惩处,奕劻心里没数,又说不上话,儿子便托了几道关系,终于搭上线。
八旗子弟并不是无用之辈,至少在社交上得心应手,载振身份尊贵,从不会低声下气求人,也不会把话说到明面上,他执行的是交朋友的策略,先喝酒聊天吹牛,再针对性的送礼物,就没有拿不下的人。
王力心中有数,奕劻父子不是要惩办的首恶,不妨卖个人情,当即提出上面交办的任务,要给一万多将士泻火,正愁没辙呢。
载振眼睛一亮“这是一桩美事啊,找我啊,我来办。”
赛金花吃吃地笑“贝子办这些事最在行了。”
载振说“这事儿呢,被御史知道了就不美了,所以不能以天下第一镇的名义公开去办,我们庆王府也不可能出面做保,不如这样,让赛二爷做个中间人,咱们印一万张局票,发给众兵丁,凭票可以在八大胡同的茶室消费,一张票定额是一枚银元,差不多也就是这个价格,我说的没错吧老段?”
段芝贵点头又摇头“我可不清楚。”
载振说“娼家拿了局票,一个月后到赛二爷这里对兑银子,这笔账正好是一万银元,就按一万两走吧,中间多出来的算王大人的,账走第一镇的公账报销,银子提出来,帮王大人存到天津租界的英国汇丰银行里去。”
王力说“这话怎么说的,公费怎么就成了我的私款了?”
载振说“咱摸着良心说话,第一镇的官兵拯救京畿万民于水火啊,你看前门大街上,拳匪烧掉的房子起码有五千间,很多店铺是从康熙年间就在的,一把火都烧了,不等洋人打进来,北京城就该让他们霍霍完了,再有日本人,那也不是善茬,敌军进了城,还能有个好?全靠皇上圣明,咱们的蓝大人刘大人英明,王大人英勇善战,才保全了京城父老,老百姓没钱,我们庆王府有啊,这个客,于情于理都该庆王府请。”
赛金花说“是这个道理,小王爷拳拳爱国之心,王大人就成全了吧。”
载振端起酒杯诚恳道“王哥,务必给小弟这个机会。”
人家帮忙张罗,把事儿办妥了不说,还出钱,这笔钱还能落到自己腰包里,不答应都对不起老天爷,王力只能答应“那就多谢贝子了。”
这场酒喝的舒畅,载振喝大了先走,段芝贵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只剩下王力和赛金花,就当他以为要发生点故事的时候,赛金花说下次有机会,请你家刘军门来坐坐就好了,我这地方就蓬荜生辉了。
王力不敢打包票。
赛金花也没强求他什么,亲自挑着灯笼送出门,四个马弁也被大茶壶陪的酒足饭饱,腰里揣着十几枚银元咣咣的响。
回到西苑驻地,王力不敢隐瞒,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汇报给刘骁,一万两银子的贿赂也说了。
“烂透了。”刘骁说,他不禁深深忧虑,就晚清这种力度,谁能挡得住啊,任何暧昧的,不坚决的改良派都会被不知不觉的侵蚀同化,只有经过先进思想教育的,近乎于清教徒一般的组织才能抵抗侵蚀。
而他的军队是不具备这个素质的。
……
养心殿,光绪皇帝正在试图搭建自己的班底,身为皇帝,一个懂事的会办差的太监是必不可少的,慈禧身边有李莲英和崔玉贵,他光绪一个堪用的都没有,想了一圈,想到一个人物。
这个人叫张兰德,二十出头,在太监中排兰字辈,宫中称呼叫做小德张,是后宫回事级别太监,自幼净身进宫,在宫内南府升平署戏班学京剧武小生,身手了得,俗话说好把式打不过赖戏子,小德张能做贴身跟班,还能兼职保镖,一举两得。
小德张是太后的人,但又不属于最核心的成员,重要的是他在光绪被囚瀛台期间,多次表现出善意来,这就很让光绪记他的好。
皇帝一道圣旨,小德张晋身为太监副总管,在光绪身边听差,可把他激动坏了,当年烧冷灶的效果来了!
烧冷灶下闲棋,就是巴结暂时没得势但是有潜力的人,皇宫里这些太监精着呢,反正没啥大投资,一旦投对了,回报可是千百倍的。
小德张一番赌咒发誓表达了忠心,向光绪卖了一个最新消息,第一镇的兵洗劫了户部,抢走三百万两银子。
光绪愕然,这还有王法么,仗着皇上宠信也不能这么猖狂啊。
到底是帝王家的孩子,一番思忖后,光绪决定培植自己真正信得过的班底,军事方面也要掌握好平衡,不能让一家独大。
他下旨给小德张,去拍电报把甲午之战后革职的帝师翁同龢请来,再想办法把流亡海外的康有为请回来。
现在宋庆是暂时署理直隶总督,本来皇帝想让蓝焱正式出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现在看来太急切了,官给的太高,对君臣都不是好事。
还是老臣用着顺心,放心,安心,光绪让小德张传旨,把李鸿章叫来,君臣要密议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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