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的兵马起始是两千佣兵,但凡家中有三五亩田地的人,也不会为了一日两斤粮食而拼命,都是一群除了张肚皮一无所有的人,不自己耕种自养也得自己耕种,只是佣兵营存在的时间很短,在击败阎行、杀入河湟谷地后, 董虎俘虏了数万配字军,也就组建了董部义从。
俘虏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董虎说自己种地自己活命,那就得自己扛着犁头耕田种地!
羌人配字军也好,黄巾军配字军也罢,他们都是董虎的俘虏, 也就有了自己自耕自养的惯例, 事实上《三国》里曹操一开始屯田也是因为俘虏了青州黄巾军,这才有了屯田的开始,而不是用招募的兵卒耕田种地,若招募的兵卒不仅要将田地产出的五成上交,还要时时准备上战场打仗,鬼才愿意当兵打仗呢!
想让董卓手里正规汉兵屯田耕种,那是想也别想,只能依靠百姓的供养,关键是没有这么多百姓!
一个看向远处百姓,一脸的无奈、苦涩,一个低头来回踢腾着脚下石块,叔侄两人许久也未开口,直至一队背插小旗探子狂奔而来……
“主公,雒阳紧急消息。”
董虎眉头皱了下,又一脸无所谓接过信件,看了几眼后,也不知因何摇了下大脑袋,这才将信件送到董旻手里。
“鲍信、曹操、卫兹三人领兵两万离开了酸枣,肯定是想趁着人心惶惶时占咱们的便宜。”
董旻一目十行看罢信件, 心下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眼前小子在之前就有论断曹操、孙坚必然会冒进攻打,那曹操还就率先冒头了,可眼前的事情又当如何?
看着浑小子低头踢着小石块,董旻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了口。
“三叔知道你是为了董家,三叔听你的,严令兵卒不得杀伤百姓,可否……可否给三叔个颜面?”
董虎抬头看了眼董旻,又低头起来……
“三叔,不是咱想夺叔父的兵马,也不是想打击三叔您的威望,一者呢你们没有做过这种数十万人迁徙的事情,强迫着将百姓赶离家园,目的是什么?目的是为了百姓免于战乱,最终还是为了百姓自身,只是这么一来,百姓就必须离开自己的家园,心下肯定是有诸多怨气的, 但咱认为这只是暂时的,只要过上一两年,那些造反的家伙们彼此混战不休,只要让百姓看到了战乱之下百姓的凄惨,他们就会庆幸今日的迁都,民心就会倾向董家。”
“今日迁都,百姓心下肯定是有怨念的,但三叔不能忘了这么做的目的,大的目的是为了百姓免于战乱,为了朝廷的安危,小的目的是为了董家自身的根基,因为这些百姓耕田种地,还是为董家提供钱粮辎重。”
“为公为私,都要尽可能的减少百姓的折损,三叔说严令兵卒杀伤百姓,这只是人为的杀伤,可几十万人迁徙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里面还有组织百姓有序的迁徙,还有卫生防疫,还要相互扶持,安抚百姓民心不乱等等,最重要的是为秋粮做准备,是要率先组织青壮百姓第一时间内进入长安三辅,尽快的进行秋粮耕种、房屋建造等等。”
“其一是三叔你们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其二是改善一下几十万百姓与董家的关系,打压一下兵卒的胃口。”
“之前兵卒蛮横甚至残暴的将他们赶出了家园,而今日却被咱一通敲打,甚至将一些兵卒、将领抓起来,当着无数百姓砍了脑袋,百姓们会怎么想?会觉得咱与他们出了口气,怨气就没这么大了,兵卒再协助百姓迁徙,双方的关系就好了些。”
董虎抬头看向一脸无语的董旻,说道:“三叔别以为咱借机又一次增加些威望什么的,咱根本不在乎这些!有他们无他们,咱若现在造反,三叔也别想凭借他们能阻止了咱!”
董虎又说道:“兵卒是有胃口的,若不适当的打压,胃口只会越来越大,最后连整个董家也吞的渣都不剩。”
“适当的敲打一下兵卒,对董家并无多少坏处,而且叔父、三叔、大公子都不适合做这样的烂事,咱今日做了,事后叔父当众敲打咱几下脑袋,将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收回去也就是了。”
董虎心下叹息,还是开口道:“刚刚咱与三叔说了,叔父、三叔若想做皇帝,那还有理由打压咱和兄弟,可若仅仅只是做一个权臣,一个权贵豪门,或是关中王、秦王诸侯,那就没道理打压咱!就算咱不是董家的子侄,就算咱虎娃是凉王、晋王,那也是与董家亲近的诸侯不是?”
……
“在咱从凉州进入长安三辅时,咱若有其他想法,咱又何必将长安营、雒阳营还给叔父?”
“咱已经明确与大公子说了清楚,叔父若在,咱虎娃不会造叔父的反,若叔父不在了,三叔继承了相国,只要能按得住关中三辅,只要三辅不乱,咱虎娃依然不会造董家的反,只要董家没有干掉咱虎娃的心思,咱就不会造反,可若咱控制住了凉州、并州、汉中,咱将造反的家伙们挡在了雒阳之外,在这种情况下,董家若还控制不住三辅之地,咱就会取代了三叔和大公子的位子……”
“虎娃你……”
“三叔!您听咱将话语说完!”
……
“原本这话语咱是不应该说的,但咱还是觉得应该说了清楚,叔父、婶娘待咱若子侄,咱不会做主动造反的事情,但三叔也当清楚董部义从的不同,即便杀了咱,董家也控制不住军中上下,只会彻底激怒兄弟们,最后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
“咱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呢,若董家想杀咱虎娃,咱也肯定会反抗的,不为别的,只因咱不想让兄弟们屠了董家老幼!”
……
“若咱将雒阳护在了中央,董家还控制不住三辅,咱就会取代了三叔、大公子,但咱也保证,三叔也还是咱虎娃的长辈,大公子依然是咱的兄长,白儿的孩儿就是咱虎娃未来的继承人!”
“咱说这些,三叔您明白虎娃的意思吧?”
……
“唉……”
“你小子……”
谷鬱
董旻一声叹息,董家人又如何不知董部义从上下对董家的不满?若董家连自己内部兵马都控制不住,又如何去控制更加紧密的董部义从?
无奈叹息后,董旻还是认清了现实,拍了下他的肩背。
“罢了。”
“不过这样的话语不要与他人说。”
董虎点头道:“咱听三叔的,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暂时由大丫她们督理,三叔可以先回三辅,趁着还未错过夏种时间,百姓还能耕种一季秋粮,可若没有田地,百姓又如何耕种?”
“咱已经与大丫、三丫她们说了清楚,她们只负责迁徙、安置百姓耕种,其他的事情则不管不问。”
董旻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也稍微放下了心,面色也郑重了些。
“三叔这就前往长安,田地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不过你小子闯了这么大的祸,若不狠狠敲打几下可不成,安邑的盐田,还有那些铜矿……”
“不行!”
“绝对不行!”
董旻还要开口争夺一番,董虎手臂一摆,很是不满开口。
“三叔!”
“你们在雒阳发了老鼻子的财,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兄弟们跟着董家混事了十年!十年啊!兄弟们从董家得到了多少好处?”
“没有!”
“十年来,兄弟们一根毛都没从董家得到过!兄弟们心下又岂能没有怨气?”
“去岁拿下凉州、河东郡,今岁拿下汉中郡尚无一个月,百姓遭受战乱,咱都免了他们的税赋,一两年内,咱是屁个赋税也得不到!”
一脚踢飞脚下石子,董虎心下有了些烦躁、不满、恼怒……
“一直以来,咱都没有给兵卒们发放兵响,那是因为咱一直窝在雁门郡,一者咱穷,没钱给兵卒发放军饷,二者那里人烟稀少,就是发给兵卒铜钱也没地方花掉,三者雁门郡有咱的百姓供养,就算兵卒外出作战,百姓也能补足军中用度……可现在呢?咱已经离开了雁门郡!已经前来雒阳相助董家了!”
“凉州没有赋税,河东郡没有,汉中郡没有,跑到了雒阳后,同样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能依靠兵卒自己自耕自食!”
“可三叔应该知道,兵卒可以在耕种时节耕种,也能在粮食收获时节收割麦谷,可若在这样的时节打仗了呢?”
“就算耕种、收获时节没有打仗,难道还要让兵卒与百姓一样在家织布?难道还要学着工匠那般打造各种器具?”
“兵卒不是耕种农夫,不是织布妇人,也不是匠人!他们需要背后百姓的支持,可咱有雒阳百姓的支持吗?没有!若是有,咱也绝对不会在胡三跑到雒阳后,还要给他送去一万万铜钱!”
董虎也不去看董旻皱着的眉头,冷脸道:“咱不知道雒阳富户手里有多少钱粮,也不知道几十年来宦官们掠夺了多少民脂民膏,但咱知道这是一座金山银山!”
“咱不眼红,董家无论得到多少钱粮咱都不眼红!但三叔也别眼红河东郡盐田、矿山,因为那是将士们的口粮,因为咱虎娃就这么一个供养兄弟们的财路!”
见董虎真的恼怒了,董旻张了张嘴,最后又暗自轻叹,浑小子说的这些他都知道,知道凉州、河东郡、汉中郡都减去了赋税养民,也知道董部义从上下对董家的不满,可……
“报……报——”
叔侄两人齐齐看向狂踢战马的一队探子……
“报将军,雒阳危急……”
“什么——”
不等董虎皱眉,董旻大惊失色上前,一把抓住开口兵卒衣襟。
“说!”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