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商贾必须要有强大势力的支持,董虎还是十岁半大小子时,就带着一帮兄弟做了盐驼子,只因他天生发育快一些,腰大膀圆的他很难让人当成个屁大娃娃,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背后还有个临洮董家的支持, 而且董卓在羌人当中有着很高的威望,这才是一群盐驼子愿意带他混事的主要原因。
只是凉州发生了叛乱后,青海盐路也彻底断绝了,盐驼子们也不得不转道川蜀贩盐,至于为何不往来河东贩盐……若他们真有瓜分河东盐巴的实力,鬼才愿意跑去青海呢!
能够往来青海贩盐,脑袋都是悬在裤腰带上的人,这些商贾不怕危险, 但他们无法抵挡阉党造成的政治风波,更加抵挡不住无数觊觎财富的贪婪,十年时间里,长安三辅不知多少商贾富户倒下,或是倒在了阉党一系贪官手里,或是倒在牛辅的搜刮之下,最为严重的是灵帝刘宏病逝后,清流士人对阉党一系大肆清算,这种动荡之下,无论是不是阉党一系,各方诸侯都无一例外的将目光放在了商贾们身上。
有强大的依靠,商贾就可以在局势动荡中勉强活下去,寻不到……甚至被人划拉到了阉党一系,那就是家破人亡!
董虎进入长安县后,依照他现有的实力,怎么着也该有些相熟盐驼子上门寻求庇护,事实上却没几个人, 寻到门前的也都是些不认识的人, 是往日合作伙伴的残存妇孺家小, 想利用一下往日的关系网也没了可能。
十年的动荡,早已物是人非,徐晃、董嗣节、董嗣义没有参与过董虎贩盐事情,自是不认识赵邑,董小乙见到熟人时,本想调笑一二,可看着赵老抠此时的凄惨,调侃也成了满满叹息。
“赵老哥你……”
“唉……”
董小乙拉着赵邑手臂,又招呼一群衣衫褴褛妇孺进入府衙,简简单单几句话语后,一干人这才知道赵邑竟然还与汉中郡太守苏固有些关系,气氛就有些异样了。
“嘚嘚……”
“赵老抠你还是别哭惨了,原本咱还想着他乡遇故知呢?没想到你这老混蛋竟还帮着那苏固与大兄作对!”
“哼!”
“果然如大兄所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董小乙一脸不悦,本来他们都已经把韩遂、马腾逼到了绝境,就算苏固老儿无力阻拦韩遂、马腾逃入汉中郡,死守南郑县城总是可以的吧?只要守住了坚固城墙, 徐晃当日就能领着兵马尾随杀了韩遂、马腾一干人,可苏固却偏偏招降了一群反贼, 董部义从也只能止步于武都郡。
董小乙恼怒不喜, 赵邑心下暗自哀叹,他虽然抠了些,人却不憨不傻,自是能够看到董部义从的强势,与其得罪一个强大的邻居,他更愿意叔父赵嵩劝谏苏固杀了韩遂、马腾等人,可……可也正因为董部义从的强势,苏固这才心下恐慌招降了一干凉州贼,可谁又能想到,韩遂竟与五斗米教内外勾结……
“哼!”
董小乙冷脸看着弓着身子的赵邑。
“赵老抠,你知道大兄和兄弟们最厌烦哪一种人吗?”
“最厌烦你们这些作死鬼——”
……
“哼!”
“明明知道那韩遂一再反叛,还他娘地作死招降!你们死了活该!”
“哼!”
董小乙大步流星走入厅堂内,徐晃、董嗣节、董嗣义看了眼弓着身子老人,又扫视了一众衣衫褴褛妇孺,默默摇头走入厅堂。
见一群将领进入厅堂,一干妇孺不知所措,全惊慌看向弓着身子的老人……
“你们……你们在外面等着。”
赵邑咬了咬牙,此时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弓着身子进入厅堂,甚至不敢看向主座上的董小乙,上前默默跪在地上。
“小人……小人不敢言叔父是非,小人此次前来是……是想为国效力……”
“为国效力?”
董小乙再一次将衣衫褴褛的赵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起身走到近前。
“赵老抠,你不会想告诉咱……你能拿下城固、西城、钖县、上庸、房陵吧?”
“沔阳、褒中、南郑已经被我军夺下,城固县用的着任何人去劝降吗?”
“你若不开口说自己叔父是汉中郡主簿赵嵩,咱或许会认为你能叫开西城、钖县、上庸、房陵四县城门,可五斗米教杀了那苏固、赵嵩!”
“即便你真有那个本事叫开四县城门,咱也绝对不会让你前去,知道为什么吗?”
谷鬠
董小乙蹲下身子,盯着老人眼中的茫然……
“因为五斗米教大多都是贫苦百姓,因为板楯蛮信奉五斗米鬼巫!”
“赵老抠,你是个聪明人,明白小乙说的意思吧?”
董小乙不屑站起身,沔阳、褒中、南郑、城固四城都在汉中谷地平原上,四城相距很近,余者三城沦陷,剩下的城固也只能老老实实打开城门,而西城、钖县、上庸、房陵四城在汉中谷地之东,可沿着此四城进入荆襄之地,但此四城道路崎岖难行且距离汉中谷地较远,治理较为困难。
董虎的目的不是从汉中郡杀入荆襄,也不是为了杀入蜀郡,而是为了堵着韩遂、马腾等人觊觎关中平原。
用最少兵马稳固防线,就不能把自己弄得到处都是敌人,而多次造反的板楯蛮就是董虎想要拉拢的一群人。
板楯蛮是巴人,是后世的土家族,因为喜欢用木板为盾,所以才叫板楯蛮,不仅在秦汉两朝有很大的特权,历朝历代都有相当的特权,在秦朝时,板楯蛮一户田地不超过一顷不收税,到了汉朝时,他们可以用布匹来代替赋税,再后来,就形成了一个个土司。
板楯蛮生活在深山老林中,过着狩猎或半耕半狩猎生活,不仅勇猛善射还最善山地厮杀,董虎很清楚川人的难缠,若是获得了他们的认可,拿下整个川蜀可以说如探囊取物,可若不被认可,即便死伤几十万人,用上几十年也不一定拿得下整个川蜀,所以他一开始时就没想着对川人用强。
汉中谷地平整,适合董部义从军阵厮杀,沔阳、褒中、南郑、城固就必须拿在手中,至于其他的各县……板楯蛮若愿意臣服,他就敢提前弄出土司来!
西城、钖县、上庸、房陵都在山岭之中,田地少就意味着无法驻扎太多兵卒防御。兵力不足,一旦与板楯蛮发生冲突,要么因兵少而被攻破,要么劳师远征救援,而且还必须面临沿途板楯蛮射出的冷箭、突然钻出来的围杀,怎么算都是极为吃亏的事情,尤其是自己兵力不足情况下。
在与四员爱将下达军令时,董虎就特意与他们说了这些事情,只需要重点防御,适当的时候向板楯蛮释放些善意,但不宜与汉中郡本土豪族太过亲近。
想着大兄信件上的话语,看着跪在地上的老熟人……
“看在往日情分上,你若想继续留在南郑,咱欢迎!无论耕种也好,继续贩盐也罢,只要遵守大兄的规矩就没人敢怎么着你,至于别的……你就别想了!”
正如董小乙所说,赵老抠确实想自荐前往城固,以赵家的名义说服城固开城投降,以此获得董部义从的认可,最少也要拿回赵家在南郑的田地,只要田地还在,赵家就有再次崛起的机会。
想着一家老小现在的窘境,赵邑重重叩首道:“将军仁德,小民……小民不敢奢求太多,恳求将军允许小民耕种赵家田地?”
董小乙皱眉道:“耕种赵家田地?赵老抠,你知道凉州的事情吧?”
赵邑伏地道:“小民知道,依照虎娃大王的规矩,佃租不得超过三成,不得刻意荒芜田地……小民……小民只取家中两顷田耕种。”
董小乙看向徐晃,徐晃微笑点头,又起身将赵邑拉了起来。
“老哥哥莫要太过怪罪我等恼怒,若不是苏太守招抚那韩遂、马腾,我军早已将其杀死,更不会折损了这么多兵马。”
说着,徐晃又看向董小乙。
“将军也莫要恼了,终究是陈年旧友,况且此事也怪不得赵老哥,皆是那苏太守糊涂所致。”
董小乙狠狠瞪了赵邑一眼,看着徐晃又苦笑一声。
“赵老抠是所有盐驼子里最抠、最奸滑的一个,可再怎么说也是一起贩过盐不是?原本咱还想着请他一起饮酒呢,可他却与咱说……”
“罢了……”
“往日之事不提也罢。”
董小乙心下有股难以发泄的火气,一下子折损了五六千兵马,董嗣义更是差点死在战场上,等他与董嗣义合兵一处,张鲁、韩遂、马腾已经向南逃了没影,不仅领着数千残部逃了,竟连城内百姓也一同拉走了个干净,更是一把火将整座城池焚烧了大半……
明明心下很愤怒,恨不得立即沿途追杀,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益州山岭叠嶂、险关处处,到处都是可以设伏的地方,一旦尾随追杀,谁也不敢保证张鲁会不会在沿途设伏。
可强压着怒火的滋味却不好受,赵邑也成了他发泄心下怒火的靶子。
乍一听遇到了熟人,就如在外地遇到了老乡一般,这么一通折腾后董小乙也没有了之前的激情,在赶走了赵邑后,一脸郑重看向徐晃、董嗣节、董嗣义。
“张鲁、韩遂等人是不可能将汉中郡二三十万人一日间迁走的,肯定有不少百姓躲入了山中,你们要多多张贴告示,让一些百姓入山去寻。”
“比照凉州做法,该分田地的分给百姓田地,但必须保证留有供养两万兵卒及其家属的军屯田地,军屯田地必须要保证在城池周边,肥沃田地优先。”
“军屯田必须确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