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温六路大军惨败,十余万汉兵逃回美阳大营的不足半数,汉兵刚刚经历惨败,不仅兵力缩减了一半,而且士气也遭受了重创,仅凭汉阳郡境内近十万羌人,即便与韩遂分家了,也足以堵住渭水道,若不是一群造反家伙觉得抢的粮食吃光了,根本不会被傅燮轻易招抚,而在之后耿鄙强征六郡兵卒时,傅燮也随后死在了冀县城外,这也说明了问题。
造反只是一场抢掠盛宴,是各个羌人村寨的抢掠盛宴,但羌人这一次的造反与以往不同,不是羌人造反的性质有什么不同,而是此时的大汉朝已经耗费掉了最后的力气,已经没有办法再如以前那样胖揍他们,只是羌人还没意识到这些而已,正如……虎死威犹存。
各个羌寨并未意识到大汉朝已经走到了尽头,若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或许他们可以真正团结起来,对美阳发动强攻,兴许会成了另外一个结果,而不是被一个小小的陈仓阻住脚步。
正因凉州羌人造反的特殊性,不是流民却也与流民差不了多少,是无数羌寨的集体造反行为,这才呼啦啦聚起十余万人,然而真正的青壮只有三四成,董虎可以百分百肯定,即便他没有杀入凉州,在这些家伙围攻数月也没能拿下陈仓后,他们就已经断绝了杀入长安三辅劫掠的心思,剩下的就只能窝在凉州本土玩泥巴,一年之后,韩遂、马腾二人若能拿出两万凉州兵马,那都算是他们本事大了。
十余万人无法进入长安三辅抢掠财富,就只能在凉州本土玩泥巴,原本的无数大大小小羌寨就会各自散去,而其中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青壮会成为韩遂、马腾以及其他骤然崛起头领的兵马,汉民老弱会成为这些头领名下的附庸奴隶、奴仆,为这些头领们耕田、放羊,养活他们手里的兵马。
这样的结果……其实与董虎的做法是一样的,董部义从背后也是有几十万人来养活的,只不过彼此的控制力不同,河湟谷地的几十万人算是他的俘虏,并州所属的黄巾军也好,匈奴人也罢,都是被他击败并俘虏的,尽管这不是他能够绝对掌控董部义从唯一的原因,但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而韩遂、马腾都没有这样的控制力,什么名士,什么仁德,凉州人根本不在乎这些,除非拥有强大的武力,否则别想强按着他们低头。
韩遂、马腾是不可能控制得住各个羌寨头领的,也甭想吞掉他们,能够吞掉的只能是被彻底打散了的汉民老弱,能够掌控的兵卒也只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羌、汉青壮,只有没了族群归属的人才会为了活下去而成为韩遂、马腾等人的兵卒,而这也是他们成为一地诸侯的真正开始,是他们能够真正掌握一些兵马的开始,但这样的人不会很多,即便真的多一些,韩遂、马腾也根本养不活,毕竟依附他们的汉民老弱已经被无数羌寨祸祸了一遍、数遍,数量上已经无法与各自散去的羌寨羌人相比。
在可以杀入长安三辅时,别说王国、韩遂、马腾等人可以聚集十余万人,即便聚集起二十万、三十万人,他都不会太过惊讶,没人会拒绝跑到长安三辅劫掠的机会,但希望破灭后,韩遂、马腾再也没了聚集起两万兵马的可能,不仅如此,他们还会转而彼此内斗,他对此极为确信!
看到俘虏的大部分都是些老弱妇孺,董虎对此毫不意外,他可以放过妇孺,但他绝对不会放过青壮男人,湟中义从胡已经让董重处理了干净,十五至六十的羌人男丁全部剁去右手大拇指,全部沦为屯田兵卒奴隶,汉民男丁全部在脸上烙下“董”字印记,旦有继续触犯律法为恶,一律剁去手指为奴。
再次展现出残暴、冷血、无情来,兵卒再如何的疲惫也要将所有俘虏驱赶到狄道城下,剁手指的剁手指,烙印的烙印,除了妇孺外,没有一个俘虏逃过一劫,即便被抓住的庞德,也在凄厉声中被烙下了印记……
董虎没有开口说话,双腿微分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冷漠看着所有人受刑,木台前站着百十个陇西郡头领,除了阵阵哀求凄厉、嘶吼怒骂外,围观者无数,却无一人敢开口,直至临近子时,身披铁甲的孙牛这才大步来到木台前。
“报告主公,三万四千七百六十八人全部受刑完毕!”
听到这么多人被剁了手指、烙了印记,木台下各个头领一阵紧张骚动,但却没人敢开口。
“奴隶是军中宝贵财富,让随军郎中仔细包扎、安置。”
“烙了字的人全部打散看押,由你亲自领兵看押,旦有作乱者一律剁去手指为奴!”
“还有,妇孺以三千人为准,从各军抽调五百兵卒充入其中,此时尚还能种植一季豆子,需尽快将人送入各县城耕种。”
说罢,又看向长使阮瑀。
“元瑜,你暂时为安民总管,尽快从长使府抽调一些人担任各县县令,军中抽调的各个大队长担任各县县尉,配合县令工作。”
阮瑀忙抱拳道:“下官会连夜选出人员,只是……主公,此时各县尚还不知道具体情形,是不是暂等几日,待各县城送来具体情形后……”
“咱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你尽管去做,陇西郡十一城,汉阳郡十三城,哪一个城池敢紧闭城门不遵号令,咱就活剥了他们的皮!”
董虎冷哼,阮瑀和木台下各头领全都冷汗直冒。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你尽管去做,咱倒要看一看,是咱的刀子硬,还是一些人的脖子硬!”
听了他这么说,阮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忙低身抱拳。
“诺!”
董虎拍了拍有些消瘦的阮瑀,抬步走向台下……
“乱世用重典!做错了,做过火了,咱都为你扛着,你只管去做!”
尽管心下也觉得主公做得有些暴烈,但听着这些话语,阮瑀心下还是一阵感动。
“箭,咱抓得那个叫庞德的,给咱提溜出来,暂时做咱的亲随。”
“啊?”
紧紧跟随在董虎身后的董箭一惊,不等他开口,手按刀柄的孙牛就惊呼出口。
“主公,咱黑牛可是把所有人都烙了字,是不是稳妥些,先让咱调教几日?”
董虎像是毫不在意摆了摆手。
“无碍。”
走下木台,董虎一巴掌重重拍在宋建身上,力道之大差点没把人拍趴下,又看了眼张孝,曾经往来青海贩盐时都要每每进入狄道,一者是休整,二者是在狄道销售盐巴,自然也少不了与各个城门兵卒打交道,而张孝原本就是城门侯。
董虎与董瑁的关系特殊,而董瑁的正妻是狄道李氏女,再加上董卓的关系,人脉多寡且不论,至少也没多少人敢欺负他,只是他知道小鬼难缠的道理,与凉州境内各城门兵卒的关系也还算说得过去。
拍打了宋建肩膀,又看了眼弓着身子的张孝,董虎只是笑了笑。
“宋老哥,听说你在枹罕混的不错嘛,不仅称王私设官吏,还用了什么河首平汉王的名头……”
“呵呵……”
“宋老哥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大汉朝揍了几百年的羌人,也没见到凉州羌人干掉了大汉朝,就你那两三千兵马,也敢自称平汉王?”
董虎不屑看了眼宋建,又是一笑。
“大汉朝鼎盛之时,西南夷有一夜郎国,夜郎国尚不足大汉朝一县之大,遇到大汉朝使臣之时,与使臣言,夜郎国与大汉朝孰大?”
“呵呵……”
“宋老哥愿意做夜郎国第二,愿意惹得他人呵呵一笑那也随你,可你用‘河首’两字是不是就有些不妥了?咱虎娃是高原羌王,赐支河可是咱虎娃的领地呢!”
枹罕在陇西郡境内,是积石山区域,但在枹罕西南四五百里外,还有一处高原积石山,是夹在赐支河曲至赐支河首之间的高原积石山,而高原积石山的东面就是白马羌,而白马羌是与当年的烧当羌一样强大的高原羌部族。
在吞了烧当羌后,董部就取代了烧当羌,成为了另一个高原羌强大部族,为了有效地控制住高原,他就在原有的烧当羌的基础上补充了三万河湟羌半大娃娃,组成了西海万帐部、赐支河万帐部,一个是控制西部高原并向塔里木盆地延伸,一个是控制南部高原,通过赐支河首逼近外象雄三十九部。
宋建听了这些话语后冷汗直冒,河首平汉王可不就有争夺赐支河霸主嫌疑吗?
“那个……那个虎娃兄弟,咱……咱是胡闹玩着的,都是下面的兄弟胡闹……咱立马改……立马改……”
“真改?”
“真改真改!”
董虎无所谓点了点头,拍了他肩膀一下。
“河首羌王什么的……那不适合你,那是咱虎娃的,你呢……怎么说呢,咱的兄弟……也就是卑禾羌的骨,这你知道吧?”
“当年咱与骨说,只要他跟着咱,只要咱不死,日后咱就给他一个千年的土司。”
众人心下一惊,董虎看向被人拖过来的庞德,见庞德披头散发挣扎,他只是笑了笑,转而走向洞开的城门,边走边开口感慨。
“百年的王朝,千年的土司。”
“一姓之国仅能存世数百年,正如高祖亡秦以汉代之,之后便是王莽篡汉,在王莽篡汉后,光武帝虽然重新夺回了天下,实则已经算是另立一朝了,故而,百年之朝。”
“天下疆域万里,帝国再如何的强大,也有力弱的时候,诸如崇山峻岭之地,诸如西域诸国之地,诸如南夷烟瘴之地,民不同俗难以治理,道路崎岖难以治理,如此之地可让其主自领其民、自治其地,秦兴之时为秦国之臣,汉兴之时为汉国之臣,自守其地,为国御守边境以安天下,子孙自可延绵不断,可传承千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