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
马超勃然大怒,更是将腰间刀刃“当啷”拔出,韩遂却一脸肃然吐出两个字。
“他敢!”
……
马超双眉倒竖,怒目圆睁,马腾伸手按住儿子,撩袍坐下,脸上也多了些郑重。
“既然早已知晓阎老背叛将军,将军还是让阎老前往金城塞,不会是想用阎行将军的头颅肃整军纪吧?”
听了父亲这话语,马超不由一愣,韩遂却轻叹摇了摇头。
“若真如寿成说的这么简单,韩某也不至于如此忧虑了!”
“哦?马某有些想不明白了,临洮董虎若是毫无意外地善待了阎老,各部头领岂不是更加不愿意与他作战?咱们岂不是更加军心不稳?”
“寿成你怎么还不明白?阎老对那小儿有师长恩情,只要阎老愿意,他自是愿意接纳,可他绝对是不会放过咱们的,即便放过了你我性命,也会在你我额头烙下印记,日后他也好正大光明地砍了你我的头颅。”
韩遂又说道:“那小儿不是个仁德宽恕的人,即便你我低头臣服,即便你我可以忍受烙字耻辱,日后也休想再碰触任何兵卒,只能老死田间地头。”
“寿成,你愿意至此老死田间地头吗?”
韩遂嘴角微微上扬,用着木勺为马腾倒着酒水……
“韩某手中有兵七万,仅河西四郡兵马就有四万,韩某若要拼死一战,四万河西军会为了给妻儿父兄报仇而悍不畏死的。”
马腾举杯相敬,一口饮下酒水,笑道:“韩将军想与那董虎拼死一战,然军中兄弟更愿意与那皇甫嵩厮杀!将军也知,临洮小儿虽然猖狂、残暴,然至今尚无一败。”
“寿成,你害怕了他吗?”韩遂轻笑。
马腾不置可否说道:“马某不畏惧那董卓,又岂会畏惧一个临洮小儿?但将军也知,各头领皆不愿,马某即便想相助将军亦是无可奈何。”
“汉阳羌八万兵马,若八万兵马皆以寿成为尊呢?”
韩遂突然一笑。
“王国无能至极,十余万人尚不能拿下小小的陈仓,更是让那皇甫嵩杀了无数将勇,如此无能之将又岂能继续担任大头领?”
马腾眉头微皱,马超心脏突突连跳……
“寿成可知……当年皇甫嵩因何招抚韩某?”
韩遂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马腾沉默少许,郑重抱拳。
“愿闻其详。”
韩遂说道:“那皇甫嵩不会相信咱们的,今日不会相信你我,当年也一样不信,但他却还是招抚了韩某!没有别的原因,盖因那小儿成了河湟羌王,盖因朝廷需要狗咬狗,需要韩某与那小儿生死相搏!”
……
“呵呵……”
“仅仅拿出一个王国的头颅,那皇甫嵩是不会冒着风险再次招抚咱们的,即便你我的脑袋一起送去上邽,皇甫嵩也不会冒险再次招抚咱们,除非你我愿意做朝廷的狗,愿意转身与那小儿生死厮杀一场,只有如此,朝廷才不会砍了你我的头颅。”
看着马腾皱眉不悦,韩遂只是笑了笑。
“今日王国所言……那是自寻死路!击败皇甫嵩……且不说能否击败数万汉兵,即便击败了又如何?一个小小陈仓尚不能拿下,从陈仓至长安县,我军需要攻下多少个陈仓这样的城池?背后小儿又岂会视而不见,岂会任由咱们攻打长安三辅?”
“一群混账轻易丢弃了金城、榆中、勇士三城,临洮小儿又最善奔袭,从金城塞至冀县,我军根本没有办法阻挡,若不能与他全力一战,所有人就都得死!”
说到这里,韩遂的神色陡然慎重。
“韩某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杀入河西,更未想到他会这么残暴、阴狠,但也因他的残暴,想要彻底安稳河西就需要些时间,他能调动的兵马就不会太多,这个时候也是击败他最佳时候。”
“想要让皇甫嵩招抚咱们,咱们就必须与他全力一战!只有厮杀一场,即便你我战败了,朝廷也会招抚你我,只有如此,朝廷才会出面阻止他越过黄河,你我也才能保住性命,你马寿成才能成为真正的汉阳郡太守、将军,韩某也能安心留在狄道!”
“父亲……”
“闭嘴!”
马超心脏狂跳,刚开口就被马腾冷脸打断。
“呵呵……”
“寿成你有些严厉了。”
韩遂笑了笑。
“那小儿极为隐忍狡诈,韩某断定他不会答应阎老,也绝对不会与咱们相善,然而各部头领皆左右观望,所以呢……只有让所有人都死了心,没了退路,各部头领才能与他全力一战,也只有如此,即便战败了,所有人才能活命!”
说着,韩遂举起酒樽……
“寿成,是由你来杀王国,还是由韩某代劳?”
……
马腾仰头饮下酒水。
“不牢韩将军操心了,汉阳郡的事情……韩某自己解决。”
韩遂再次举了举酒樽。
“临洮虓虎……不会给你我太多时间的。”
马腾什么话语也没有说,举起酒樽示意,两人齐齐饮下酒水,一个耀眼新星也在这一刻冉冉升起,就是不知是否只是一颗刹那间燃烧了一生的流星……
权利是世间最美味的毒药,一旦沾染便让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一个是路边枯骨,一个是活着享受权利,是个傻子也知道该如何选择,老奸巨猾的韩遂知道,他马腾一定不会拒绝。
中平四年,凉州刺史耿鄙征募敢战勇士,欲要一举弄死了他韩遂,马腾应征为卒,凉州从事、军司马、偏将军,不到一年时间,由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火箭速度爬升到了偏将军,董卓用了半辈子,跟着段颎、张奂揍了十年凉州羌人,混了二十年也没有达到马腾一年的高度。
马腾他是战神吗?若不能让混账胡来的耿鄙满意,他马腾又如何让主战的耿鄙赏识、支持?若耿鄙不急着开战,他马腾又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爬到偏将军?
韩遂不知经历过多少阴谋算计,也不知算计过多少人,又如何看不出马腾的权力欲望?
董虎不知道韩遂成功地说服了马腾,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即便把手里兵卒拼光了,只要干掉了逐渐占据优势人口的羌胡,他也认为是件好事。
酒泉、敦煌还好一些,董小乙除了屠戮一些不愿意投降的人外,对老实低头的人并未举起屠刀,董骨却是毫不留情,即便投降了,也会把羌胡俘虏驱赶到没人的地方,一次性把人砍了个精光,连剁手指为奴都不愿。
当然了,这是董虎给他的严令。
董骨挥刀南下,三四万河湟羌骑杀入张掖,双方汇合后,四五万精锐骑向东横推一切,除了妇孺外,羌胡成年男丁皆被屠戮一空,二丫、三丫、董骨杀到休屠城下时,董赤领着所部返回燕然山,他的主要任务是镇压漠北草原,是辅助姑衍山的刘弃对鲜卑人的打压,南下河西四郡只是为了配合董小乙、董骨,在董骨汇合了二丫、三丫后,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领着一万汉军骑返回燕然山,继续镇守漠北草原,而二丫、三丫、董骨则统领三四万河湟羌骑,继续追杀眼睛可以看到的任何羌胡族众。
太过残暴血腥,即便是汉民在得知了消息后,也跟着逃难队伍向东逃窜,或是躲入山中……
自二月董小乙、董骨杀入河西四郡,残忍杀戮持续了一个月,直至所有人在金城塞齐聚后,血腥屠戮才暂时停歇。
不仅董虎与大丫、三丫分居了四年,董重与二丫也一样分居两地,分居两地这么久,已经不能用赛新婚形容了,董虎直接就变成了第二个刘宏,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是儿女们躺在怀里玩闹,就是三个女人在一张床上陪着他斗地主……
或许因为三丫生的是个闺女,苦娃却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她就一点都不怜惜老牛是否劳累,直至董虎实在有些应付不了她的疯狂后,这才与她深入讲了些生理知识,一些生男女娃娃隐秘以及养生什么的,她是不这么疯狂了,老牛的日子却没有多么好过,原本饭桌上还有些肉食的,也全都变成了野菜什么的,逼得他又不得不花费诸多工夫解释一遍营养均衡的重要性……
分居了好几年,胡来就胡来几日好了,四个儿女不仅彼此生疏,大儿子、大闺女甚至有些畏惧他的高大,但董虎是谁?自幼就与娃娃打交道,什么样的娃娃没见过?还没有一日呢,四个娃娃就在一起疯闹,当然了,幼子年岁太小点,想跟着哥哥姐姐们疯闹也没有法子,顶多也就小手乱抓他的胡须发泄不满。
除了乳名外,四个孩儿至今也没有正式名字,苦娃生下小二子、三儿时,他是可以给两个孩儿取个正式的名字的,只是心下有些愧疚,自己一撅腚跑了,只留下孤儿寡母守着河湟谷地偌大的摊子,生孩子时也没有在身边照顾,嫡长子尚没有正式名字,若小二子、三儿有了正式名字……
反正他是不愿的。
长子的眉眼、性子都随大丫,显得较为沉稳,小二子身子骨随他,自幼就比寻常娃娃发育快一些,性子皮实、胆大,没有一刻钟老实的时候,现在还小,还没法子打屁股,等到能揍得着时,估计这小子会经常吃竹笋炒猪肉,小三儿爱哭闹,长女体质差了点、胆子也小,他却跟得了个宝贝似的,疼爱得紧,或许这也是三丫最满意的地方。
一家团圆,董虎也成了万世不理的老爷,万事有大丫全权处理,在二丫、三丫、董小乙、董骨横扫了一遍河西四郡后,剩下的只是安抚的工作,下手够狠的董骨不适合做河西四郡将军,刚柔并济的董小乙较为适合,这也是他早已确定好了的四郡总管,但当阎忠带着阎行的两个孩儿站在面前时……
他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