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文台、伯圭误国……”
曹操轻叹,心下又生起一股浓浓“去休”无奈,一旁的袁绍侧头看了他一眼,知道曹操不敢开口责怪朱儁的激进妄为,刚要开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用着手肘碰撞了下曹操,眼睛却依然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
“临洮小儿确实非同寻常,原以为有匈奴、鲜卑人将他锁了个死死,谁料想……那小儿竟趁着匈奴人内乱时,一举吞了美稷单于庭,今日又要趁着鲜卑人侵入幽州之时,偷袭空虚了的弹汗山,若真的重创了弹汗山鲜卑,还真让他成了‘潜龙在渊’之势。”
听着袁绍话语,曹操嘴中更是满满苦涩,又一次看向边缘站着的孙坚、公孙瓒、刘备等人……
“孟德你可曾听了些风声?”
袁绍突然说了句让曹操一阵呆愣不解话语。
“风声?什么风声?”
曹操不解,袁绍脸上却多了些笑意,又摇头轻叹。
“绍尽管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那羊杂汤小儿的本事,但他太过骄横自大,更是每每妄言胡语,在雒阳城内,在广宗城下,甚至在张太尉兵败之时,皆言帝都空虚无兵可守……”
说到此处,袁绍神色郑重。
“也是,正如那小儿所说,黄巾贼造反,凉州羌贼造反,朝廷遣大军在外平乱,雒阳确实空虚无兵,这才每每让那小儿讥言雒阳只是个光腚女人。”
曹操一阵无语,却也知道袁绍话语里的真假,心下更是若有所觉……
“每每被小儿讥言威胁,昨日时,中常侍蹇硕向陛下谏言,帝都兵力空虚,当征募天下悍勇兵卒以立西园八营……”
曹操猛然转头,袁绍却转头对他笑了笑。
“阿瞒。”
“有没有兴趣夺得一营校尉?”
……
正如袁绍所说,按照董虎的记忆中,皇帝设立西园八校尉时,应当是皇帝病重时,估计是担心自己死后,年幼的儿子压制不住大将军何进,这才在北军五营之外另立了个西园八营校尉。
或许是董虎动不动就要“捅”空虚无兵的雒阳,以至于上至皇帝,下至内外廷大佬都有些担忧,再加上董卓事实上已经成了雒阳、长安兵马背后隐形大将军,这才在扑棱蛾子瞎扇翅膀下,让皇帝刘宏提前动了另立一军的心思。
董虎若是知道因自己大嘴巴缘故,让皇帝提前生出另立西园八营校尉,也不知道他是否后悔,但此时的他是没有这个心思去理会这些,华雄与魁头的战争占据了他所有的精力……
“报……报——”
天上下起了大雪,可见度低了许多,董虎带着数百骑从后阵刚来到前军,十数探子打马狂奔而来,为首的汉子头脸被包裹着严严实实无法辨认,仅能从肩头上还站着一头鹰隼猜测出是斥候营精锐探子。
董虎勒住战马,为首探子不等战马停稳就已经跳下来,在亲随确认了第一斥候大队第二中队长董九身份后,董九这才大步流星走到董虎面前。
“大兄,华雄将军战报。”
董虎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双方交战结果,而是拿出个酒囊扔到董九怀里。
“先暖和一下再说。”
董九小名九儿,一直都是董虎手里最精锐兄弟的一员,他也不客气,先是狠狠灌了一大口烧刀子烈酒,这才开口说起华雄与魁头交战的结果。
“华雄将军前军五千步卒遭遇魁头一万控弦卒围攻,华雄将军与敌交战了半个时辰,我军战死七十余人,伤三百余人,斩杀鲜卑四百余,魁头继续退兵三十里。”
“华雄将军问大兄,魁头明明已经知道了大兄亲领四万大军前来,竟还与我军日夜纠缠了四日,华雄担忧鲜卑人有诈,询问我军是不是暂停一日?”
董虎眉头紧皱……
“九儿,若你是那魁头,你从未真正与我军交过手,你会不会下这么一个局……近十万控弦卒南下幽州,另外拿出十万控弦卒射一个陷阱?”
董九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了,董虎等了一会,又看向看来的张辽。
“文远,你觉得呢?”
张辽皱眉好一会,有些不确定开口。
“辽也不知,但辽觉得……那魁头不大可能设下如此一个局。”
董虎不知可否笑了笑。
“理由呢?”
张辽皱眉道:“鲜卑四分五裂,那魁头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威望,即便咱们击败了匈奴人,魁头也当能看到咱们其实是很虚的。”
董虎点头赞同道:“咱们前来雁门郡时是不到二十五万人,这些人都是太平道人张角兄弟蛊惑的中原耕种百姓,换了任何一人看到仅有万人本部的我军,却领着如此之多的人,仅控制不让其造反作乱就已经极为困难了,更别说又吞入了二十万匈奴人。”
“咱们实则就是坐在火山口,别说他人了,就是咱虎娃自己都是每日胆战心惊,如此杂乱之多人,还要散落在雁门、定襄、西河、上郡、河套三郡……咱们的里子已经不能用一个‘虚’来形容了。”
张辽虽然年岁仅有十六七,但能成为五子良将的人又岂会真的简单,听了董虎的话语也不由点头赞同。
“正如主公所说,根基未稳前全力出兵一战是极为愚蠢的事情,那魁头和鲜卑各部应该不会认为主公敢在此时大举攻打弹汗山,所以……辽并不认为我军此时给鲜卑的威压能够令其凝聚在一起的程度。”
“若是数年后,汉民与匈奴人完全融为一体,我军拥有十万精锐骑的话,在鲜卑各部族面临生死之时,尚可凝聚一体,而现在……辽并不认为那魁头能布下此等陷阱。”
董虎重重拍打了两下张辽肩膀,很是赞赏称赞。
“不错,不是那魁头不想布下此等陷阱,而是他根本不是檀石槐,他魁头还没那个威望和实力!”
董虎又说道:“两军相争,若是知彼知己,自是不用多言,可若遭遇一个不明根底的对手,最稳妥的法子是先进行多方试探,直至探明了根底才能相应的制定一个针对性手段,除了去岁华雄与步度根进行了短暂的厮杀了一场外,弹汗山鲜卑并未与咱们真正交过手,对咱们不大可能真正知根知底。”
“不知根知底,想要布下二十万人的陷阱就不太现实了。”
不等张辽点头赞同,董虎又问了他一句。
“除了那魁头没有足够威望、实力布下二十万人的陷阱外,可还有其他的理由?”
……
张辽挠头了,一时间还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见他如此,董虎不由笑了,又轻声叹息。
“羌人、匈奴人、鲜卑人、乌丸人不知与大汉朝……或者说汉民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他们都知道汉民不善冬日厮杀,知道汉人基本上不会选择冬日厮杀,尤其是一年中最为严寒的十二月。”
“我军此次作战一共七万五千人,云中将军华雄所领五千骑,五原将军刘弃所领五千骑,以及咱身边的五千幼军骑,此一万五千骑皆是凉州羌、匈奴人、河套汉民,这些兵卒都是边地兵卒,冬日厮杀也算不得什么,其余兵卒呢?”
“三万汉军骑是中原汉民,平城一万屯田步卒是中原汉民,强阴、凉城两万屯田步卒亦是中原汉民,此六万兵卒皆是不善冬日厮杀的中原汉民,如此之多不善冬日厮杀汉民,弹汗山各部鲜卑是否认为我军会主动攻打呢?”
张辽认真想了下,摇头道:“正如主公所说,换做是辽,辽也不会认为主公在最冷时节侵入弹汗山。”
“辽是雁门郡人,匈奴、鲜卑人若大举侵入雁门郡大多都是秋冬之时,他们往往会临近冬日雪降之时侵入,在降雪后就会各自逃回族地,如此我汉兵就算想追杀也会被冰雪阻止,极少有今日这般酷寒之时侵入大汉朝境内情形,以辽想来,他们可能就是担心主公与去岁时,会同样进行越境反击。”
董虎微笑点头,笑道:“文远说的不错,若刚入冬时,他们担心咱吃了亏后会打回来,可若在最为寒冷时节,在六万中原汉兵无法动弹之时侵入,咱们吃了亏,以他们想来咱们也只能憋着,谁让咱能够动用的仅有一万五千惯于冬日厮杀的人,而那魁头却有三万人呢?”
张辽顿时有些不解了,说道:“弹汗山各部鲜卑人丁与四十万人丁的美稷匈奴人相当,去除年老、年幼无法作战的人外,即便算上女人,他们最多能拿出二十万控弦卒,而这是不可能的,熹平六年时,檀石槐也仅能动用十万控弦卒,那魁头根本不可能极限驱赶二十万人设局的。”
“而且即便那魁头动用二十万人设局,十万人已经侵入幽州,这点绝对不会有错,魁头对我军设局也只能动用剩下的十万人,十万对我军七万,我军就算不胜,辽也相信咱们足以安全退回……”
“可这为什么啊?”
“若不是对咱们设下陷阱,那魁头为何还要与华雄将军纠缠了四日?难道不应该立即退走吗?”
董虎点头,又莫名其妙的摇头轻叹。
“文远,若你遭遇强大的敌人,你会不会冒着危险拼命与敌纠缠,尽可能的与背后族人,争取更多撤离的时间呢?”
张辽、董九顿时一愣,瞬间就明白了董虎的话语,董虎却抬眼看向弹汗山方向。
“刘弃应该捅了空虚的弹汗山了吧……”
“胡三。”
董虎突然大喝,胡三踢马上前。
“末将在!”
“领步军加速与华雄将军汇合,华雄将军为正,你为副。”
“末将领命!”
胡三打马奔向后方一万屯田步卒,董虎却转头看向北方,嘴角露出一丝狰狞。
“传令董重、嗣孝、嗣节、嗣义,加速转向仇水谷地。”
“传令董厚扩大警戒范围……”
“传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