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是不知道董旻、董璜叔侄被人当成炒豆子,不知道袁绍、曹操、孙坚、公孙瓒、刘关张等人竟提前大聚会在一起,不知道朱儁竟真的要杀董卓,在得知不是皇甫嵩继任张温后,他只是本能觉得朱儁这个人很危险,不是因为朱儁是个危险的人,而是太过激进的孙坚能够影响到朱儁,正如吕布自身不一定很危险,可若有了王允的蛊惑,那就需要特别注意。
董重带回消息后,董虎龇牙了好一会,好像得了牙疼,之后就扔到一边不再理会,此时的他自己还一腚屎没擦干净呢!
自打趁着匈奴人相互厮杀时,一举干掉了匈奴人后,所有人都紧张兮兮。
先是弹汗山鲜卑,唯恐董虎再次趁着族人放牧时节偷袭他们,不得不在弹汗山聚集了三万控弦卒,族人也不敢再跑出千里外放牧。
弹汗山三部鲜卑紧张,夹在鲜卑与幽州之间的乌丸人更加紧张,唯恐聚在一起的鲜卑人偷袭他们,也聚集了万骑,也引发了幽州刺史刘虞的紧张,不时派些使臣前往乌丸各部,尽可能的安抚,避免乌丸人在大汉朝困难时造反。
弹汗山三部鲜卑、乌丸人、幽州神经紧绷,云中将军华雄同样紧张,即便耕种、晒盐的时候,也是两眼瞪的溜圆,唯恐弹汗山鲜卑自云中郡杀入。
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独独董虎神经粗大,像是没事人似的,带着老婆孩子和三万汉军骑这里跑那里逛……
自四月时,董虎一共设立了平城、云中、九原、临戎、廉县五个骑军训练营,与河湟谷地内屯田兵训练营性质是一样的。
除了董虎心目中的大同镇平城三万汉军骑外,其余四个训练营都是五千骑,与熹平六年之前的河套三郡、匈奴人出兵弹汗山时的两万骑规模相当,但因此时的鲜卑四分五裂,只要鲜卑人不凝聚在一起,两万骑就与鲜卑人形成了一个平衡。
别人整日绷着神经,董虎却有些神经粗大,整日带着老婆孩子和三万汉军骑瞎跑,整日可着劲的折腾不会骑马的三万汉军骑,一直折腾了他们大半年……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董虎也在平城老实趴窝了下来,但俩眼却瞪的溜圆……
“啊啊……”
儿子还不会说话,整日不是“啊啊”的,就是可着嗓子瞎嚎,或许是见他不与自己玩,竟与对面老头玩对眼游戏,很是不满,小手使劲拍打紧紧抱着自己的大手,嘴里更是“啊啊”的不满……
“哼!”
董虎冷哼,坐在对面的蔡邕心下却暗自舒了口气。
“虎娃你在允吾城不给老夫一个兵丁,老夫也就不说了,说好的富平县五千兵卒,之后你又调走一空,这总是真的吧?”
董虎气愤道:“咱是调走富平县所有兵卒,可那能没有原因吗?若不是你们一再耍咱,咱能恼怒吗?”
“哼!”
董虎重重冷哼,好像还在对朝廷拿一个公主和亲匈奴人极为不满。
蔡邕知道面前小混蛋的恼怒,一开始时,自己是挺气愤的,小混蛋说好的给自己五千兵卒守富平县,可还没几日呢,五千兵卒全呼啦啦跑了一空,气的脾气很好的他也想破口大骂。
可后来听说了皇甫嵩用一个公主换了五千匈奴义从,考虑再三,最后也只能无奈作罢,五千步卒与五千匈奴精锐骑相比,他还是能分得清哪个更好的。
蔡邕前往北地郡任太守,目的就是领五千兵卒自北而南杀到贼人背后,迫使贼人退出长安三辅,还没等到开春呢,贼人就已经退却了,五千兵卒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就算面前小混蛋调走五千兵马也无大碍,可谁又能想到,朝廷十余万兵马会如此惨败,匈奴人更是被小混蛋连窝端了……
“皇甫嵩是他皇甫嵩,老夫身在北地郡总是不能与他串通的,他皇甫嵩做下的事情,总不能强加在老夫头上吧?”
蔡邕一想到自己的艰难,偌大的年岁还要趟着三尺冰雪跋涉千里,钢牙紧咬开始耍赖。
“老夫不管他人如何激怒了你小子,但你小子连耍老夫两次总是真的吧?”
听了老头这话语,即便董虎面皮厚实些,也有些对不住人的感觉……
“虎娃……”
蔡邕站起身,拍打数下身上破旧羊皮袄,原本还算是风流潇洒的老头,此时与放了十年羊的老汉没有区别。
“你看看老夫,老夫不说自己偌大的年岁还要一路遭受风雪前来,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生生饿死吧?”
董虎心下叹息,但还是开口道:“咱不是让人在廉县收拢百姓了吗?若你这老儿真的可怜百姓,将人送去廉县就是了,又何必跑来咱这里?”
蔡邕心下一阵嘀咕,他当然知道廉县用粮食招人,可北地郡百姓都跑去了河套,他还是北地郡太守吗?
见老头也跟个娃娃似的倔强不语,董虎像是想到了什么,抱着儿子走回书桌前,找了好一会才翻出一封董重带回的信件。
“前些时候,叔父送来一封信件,说是要推荐你做车骑将军……”
“不做!”
董虎一阵呆愣,信件尚未送出就被老头摆手拒绝。
“别以为老夫真的憨傻,不说朝廷不可能答应,就算答应了,老夫还能真的成了车骑将军?”
董虎笑了笑。
“只要不胡来,叔父自不会折辱了你一儒雅先生……”
“不做!老夫不懂兵略,前去也只是泥塑木雕,还不如在北地郡多救些战乱百姓呢!”
蔡邕一脸郑重道:“老夫也不愿欺骗你一个娃娃,不是老夫不愿将人送去廉县,可若都把人送走了,富平县一个人丁都无,北地郡岂不是坐视贼人四处杀人劫掠?”
董虎坐到老头身旁,将温着的酒水送到他手里,一脸的笑意。
“换了他人说这话语,咱虎娃是不会相信的,可若先生开口,咱是相信先生一心为了百姓的,关键是……那帮人都是参与造反的混蛋!你若今日心善给了他们粮食,救了他们一命,回头这帮家伙就能剁你的人头!”
“咱就是凉州人,咱虎娃身体里就有羌人的血脉,咱能不知道那般混账们的心思?”
蔡邕心下暗自苦笑,就算之前他有些怀疑董虎的话语,在凉州待了两三年,那还能不知道凉州人都是什么性子吗?
“唉……”
一想到自己看到的凄惨情景,还是再次苦笑开口。
“虎娃说的有些道理,确实有些混账一再反叛,可也不能全部否定,有些人确实是被胁迫、裹挟着造反的,牛羊、粮食都被贼人抢夺一空,不跟着造反又能如何?”
“老夫……老夫着实不忍那些妇人带着的可怜孩子……”
见董虎沉默不语,活了半辈子的老人知道他动了恻隐之心,犹豫了下,再次开口。
“北地郡的羌人知道虎娃你跑去了北地郡,他们都怕你,知道你杀人无数,知道你杀了无数羌人,杀了很多匈奴人,想要造反的家伙都跟着逃去了汉阳郡、金城郡,返回北地郡的都是些被裹挟的老弱妇孺,他们……他们不敢在你面前造反。”
董虎眉头挑了下,心下却也知道老头有些话语是对的,羌人造反与四处流窜的流民有些相似,主要原因是大西北穷,很大一部分粮食需要牛羊填补,让他们窝在城内也不可能长久。
四处流窜,就会抢空能够看到的一切,这不是哪一个人能够制止的,只要有一个动手,就会有无数人有样学样,就会有活不下去的无数人被迫跟随……
“啊啊……”
儿子小手乱舞,嘴里更是“啊啊”不断,看的老头心下一动。
“虎娃,你的儿子需不需要先生?”
董虎正思索蔡邕话语里的可行性计划,听他这么说,也不由笑了。
“先生也学会了在现实面前低头、迂回了啊?”
“呵呵……”
董虎轻笑摇头,或许他教不出老头这般诗词歌赋宿儒大才,可若论实用、驳杂知识,董虎自信能甩这个时代任何一人几条街。
“你也别说咱不给你面子,也别说咱不愿意施舍仁德、怜悯,富平县的田地都是咱的田地,咱可以不向他们讨要一文钱赋税、佃租,他们只需要向你缴纳田税即可。”
见老头犹豫,董虎又说道:“咱的兄弟南下富平县时,那里基本上没了人,这你是知道的,城内原有的富户也被造反的人杀了个精光,田地本就是无主的田地,你不答应,那就是你想私吞了那些田地。”
“虎娃你……”
“别急,先让咱虎娃把话语说完。”
蔡邕一阵郁闷,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小混蛋继续开口。
“凉州易乱,究其根本还是人穷,但凡富裕大城都不会先乱,也是坚守最长久的地方,根子就在于大城周边土地肥沃。”
“但咱说的富裕,不是一人富裕,即便先生占有富平县所有田地,再如何富有,即便用自家仓库里粮食征募到了兵卒,也很难持久守城,因何?因为先生用钱粮征募的兵卒是雇佣关系,价钱合适就做,不合适卷着一身破皮子跟着贼人造反。”
“可若所有人家里都有粮食、牛羊,贼人来了,所有人就要担心自己的粮食、牛羊被贼人抢了,就会与贼人拼命。”
“城头上同样是兵卒,两者是不同的。”
董虎笑道:“先生是清廉大德之人,想来是不会私自占了那些田地的,肯定还是分给百姓耕种,唯一的梗是……田地名义上的主人是咱虎娃,先生会本能的觉得咱虎娃是不是在哄骗先生,之后再霸占了那里的田地。”
“先生有这个顾虑是对的,人非圣贤,亦有五情六欲,咱现在可以忍住贪欲,十年、二十年能否还如现在?咱的子孙是否还如此?”
“所以咱可以与百姓立碑定下契约,咱若讨要了百姓一粒粮、一文钱佃租,咱就不再拥有田地所有权,与咱在雁门郡、定襄郡、河套三郡、临洮、河湟谷地内一样,除了在富平县划出一些用来供养兵卒的田地外,只要咱违背了契约,田地所有权自动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