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勋后悔,在北地郡先零羌反叛后,在韩遂一举绑了蔡邕后,不仅他后悔了,整个凉州无数官吏都后悔了,后悔将那小儿送去了中原……
心下暗自后悔,但盖勋也知道,朝廷招抚韩遂等人是极为明显的举动,也定然让那小子极为不满,这才来了一招以退为进、乾坤大挪移计策。
想着凉州此时的动荡,盖勋心下叹息,面上却郑重……
“虽董大使谋略不输于朝中老臣,刻意以退为进,让皇甫将军领十数万平乱大军与作乱羌人厮杀,然臣并不认为他能成为凉州羌王。”
刘宏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盖勋抱拳道:“皇甫将军平乱之后,凉州十郡依然还在朝廷治下,只需陛下行仁德之政,民心自然在朝廷一方,董大使在河湟谷地时间太短,能安稳一地已是勉强,又如何可收服凉州十郡无数羌人?”
盖勋说了这些话语,即便是张让等宦官也暗自点头,大汉朝治理了凉州十郡近四百年,民心根基又如何是一小儿可以比得?
按照常理,盖勋的话语是没错的,可他们又哪里能看到皇帝病逝后的情形?
此时,即便最狡猾、算计最深的老家伙,也无法想象得到皇帝刘宏死后,天下四分五裂又成了何种情景,自也不认为董虎有成为凉州羌王的事情。
盖勋抱拳说道:“董大使若蜗居在河湟谷地,可凭地势成为一处羌王,然各郡羌人与河湟羌人不同,想要成为凉州羌王也着实可笑了些,以臣想来,董大使不可能看不到这些的,然却将此等话语当众说了出来……”
盖勋眉头更加紧皱……
“臣在冀县时就曾听闻了董大使‘上中下’威胁我朝社稷之策,然若以当日情形,董大使一旦领二十万黄巾贼造反,即便没能毁坏我朝根基,也定然是一场倾天灾难,然董大使只是当众说了出来,并未真的造反,在朝廷严令下,董大使还是领着数十万人前往了雁门,所以……臣以为,董大使虽言‘凉州羌王’话语,然目的却不是凉州羌人之事,目的当是美稷单于庭,当是为了吓阻那羌渠,避免美稷单于庭支持侵入河套三郡的匈奴部族。”
崔烈心下叹息,但他还是不得不向皇帝抱拳一礼。
“老臣也以为董大使的目的是美稷匈奴,若董大使真有心不轨,此时当紧守雁门郡一处,而不应将手中兵卒散于河套、定襄、雁门各处,而且……董大使一旦出兵夺回河套三郡,定然会与匈奴、鲜卑为恶,若真有心反叛,当不会做如此愚蠢之事的。”
刘宏听了这话语,心下就是一阵不喜,好像崔烈巴不得那浑小子反叛似的,但他也算是听明白了,小混蛋要真的有心思反叛,不是与鲜卑人勾结,就应是与匈奴人交好,若小混蛋想要造反,不应该兵锋向北,而应该指着并州最为富裕的太原郡,抢了太原郡、河东郡,左右虎视长安三辅、雒阳帝都才对。
董虎有这个兵力、实力,二三十万“董部义从”若侵入太原郡,大汉朝一时间还真没太好法子,就如躲在山岭之间的黑山军。
“哼!”
一想到董虎动不动就要威胁雒阳,开口就要称王称霸,刘宏肚子就是一阵恼怒不喜。
“那小混蛋是个脑后长骨的混蛋,就算今日不反,日后也必然是我朝大害!你们可有良策?”
皇帝说了这些话语后,何皇后、张让等人就算想劝解,也全都闭嘴不言,崔烈、盖勋两人相视后……
崔烈抱拳道:“凉州羌人作乱之时,黄巾余孽又在各地战山为王,当此之时,老臣以为当先安抚董大使稳妥些,让他与匈奴、鲜卑人为仇未尝不可,待我朝平定了各处乱民后,再着重解决河湟羌也未尝不可。”
盖勋上前郑重抱拳道:“臣以为当遣清正廉洁官吏奔赴各地,民安则国安,只要百姓心向朝廷,就如董大使所言,匈奴人也好,羌人也罢,都无法与我大汉朝相提并论!彻底解决东西羌、匈奴、鲜卑外患并非难事。”
“还请陛下明鉴!”
盖勋低身抱拳,崔烈也跟着抱拳躬身……
刘宏心下有些恼火董虎的肆意妄为,更加气愤小混蛋动不动就开口称王称霸话语,但他也知道,此时大汉朝确实没了能力继续调兵去揍小混蛋,仅又空荡荡的小金库,他就没法子再征调十万大军。
心下知道是一回事,有无怒火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行……绝对不能轻饶了那小混蛋!”
刘宏看向张让,一脸的恼怒。
“立即传旨,让郭胜、高望前往雁门郡!别人都掏钱了,那小混蛋拿了朕五个郡,说什么也要给朕拿出一万万钱来!还有那个四成斩获,也不能少了丁点!”
众人一愣,崔烈、盖勋本能的想要张嘴反对,一旁的何进却上前大声开口。
“陛下英明,那小儿已有不臣之心,若任由其做大终是不妥,夺其财、弱其力方才是上上之选!”
“臣恳请陛下,再让万年公主督镇并州北五郡!”
何进骤然开口,张让等宦官吓了一跳,逼那小混蛋掏钱无碍,可若再让小公主跑出京城,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一干宦官上前跪倒,连连叩头……
“陛下万万不可啊,小公主年岁太小,并州北五郡又是匈奴、鲜卑胡蛮无数,这要是出了意外……”
张让等人差点因小公主离京而全掉脑袋,别说让小公主跑出雒阳,就是踏出皇宫一步,那也是绝对不敢的,正待一干宦官苦苦哀求时,不和谐声音出现了……
“老奴以为小公主可前往雁门……”
“蹇硕你混蛋!”
不等中常侍蹇硕话语说完,张让大惊失色,想也未想就是指着他大怒。
“不言雁门凶险无数,仅年仅十一的公主,万一染上了军中时疫,你担得起责任吗?”
蹇硕皱眉不悦道:“公主前往豫州督镇时,不也……”
“不也什么?豫州能与雁门一样吗?”
赵忠大怒,指着蹇硕就是大骂。
“那小混蛋心有不轨,若真的有何意外,公主若是落入贼人之手,你……你个狗奴才担得起责任吗——”
何进越是劝皇帝,蹇硕越是开口让小公主离京节制董部义从,一帮子宦官越是反对,上了一次当,那哪里还愿意再掉坑里了。
别看这个时候是何进主动提出的,就算整个外廷全都开口让小公主离京,张让、赵忠等人也是蛊惑皇帝的奸人,无数太学生、地方官吏肯定会认为是内廷蛊惑的皇帝!
张让、赵忠一干宦官们全指着蹇硕鼻子大骂,又一个个趴在地上哭诉……
闹腾了大半日,刘宏最后也只能无奈摇头,小公主也好,郭胜也罢,他们都节制过董部义从,但那也只是如同傀儡一般,想要插手军中内务几乎是不可能,但皇帝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一帮子宦官没有反对卖官要钱的事情。
并州的弹劾奏表还是引起了朝堂内外震动,董卓不仅被司徒崔烈唤去训话,司空张温、大将军何进、太尉邓盛、光禄勋丁宫……甚至成了边缘人的太仆袁隗也把董卓叫到身前训话,但董卓反应很有些怪异,对每个大佬都恭恭敬敬,但就是不开口多说什么……
一日内,被数位大佬训斥,董卓面上无异样,心下却窝着一股莫名的愤怒、恼火,与一群手下饮酒吃肉也是阴沉着脸,他人更不敢轻易开口触怒……
“哼!”
“砰!”
董卓重重冷哼,又重重将酒樽砸在桌案小几上。
“一群酒囊饭袋之徒……也配训斥老子?”
“哼!”
董卓心下有股难言的愤怒,不是靠着女人上位的屠夫,就是花钱买的官,却偏偏将自己当孙子般训斥,这让脾气暴躁的董卓尤为恼怒。
别人不敢开口,董旻却叹息一声。
“虎娃……虎娃不该说那番话语的……”
“哼!”
董旻还未感叹完了呢,董卓又是一声重重冷哼。
“叔颍不懂就不要乱说!”
董旻一愣,董卓就算再如何恼火,也从未当着这么多将领说如此话语。
或许董卓也觉得自己过火了,沉默片刻……
“虎娃不是个无脑莽汉,他知道说了这些话语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但他还是当众说了,自然是有些原因的!”
董卓皱眉道:“朝廷招抚韩遂老小子时,那就是明摆着的事情,就是想让虎娃与正在造反的混蛋们拼个你死我活,若虎娃与他们拼了个同归于尽,对咱们可有好处?咱们在中原打了好几场,得了功勋又如何?可有他人看得起咱们?”
“但有了虎娃就又有了不同,就如今日,三公让人寻咱,虽咱被他们大骂,可那又能如何?他们还能不让虎娃闹腾?能让虎娃不闹腾的也只有咱!”
董卓心下恼不恼火?那是肯定恼火的,但他却不能在一帮手下面前表现出来,可若董虎在他跟前,肯定是“梆梆”好几下的。
众将听了这话语,全都一脸苦笑,郭汜有些不满低头开口。
“主公话说的不假,可……可虎娃总是这么闹腾也不是个事儿啊……”
董卓一瞪眼,又苦笑一声。
“唉……”
“你们眼睛看到的只是凉州一处,虎娃看到的却是整个天下,看到的是匈奴、鲜卑,以及……以及咱们日后入长安三辅的后事,咱心下虽有些不喜,但也不是因虎娃的胡言胡语,而是……而是咱气愤那帮酒囊饭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