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没有阻止董骨的离开,也没有阻拦阎忠,两人都是叛军中的边缘人,不“逃”回去还罢,回了金城塞后,他人又岂会相信他们?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选择道路的理由,董虎对此并不会太过在意,更何况,该付出的善意已经付出,两人无论是怎样的结局,对他都没有任何坏处。
董骨若死,卑禾羌即便依然是烧当羌奴部,心下不满烧当羌多了一分。
阎忠若死,那阎行又岂会与他人相善?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对董虎都不算太差,没有阻止,也没有太过渴求招募,他知道自己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儿,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召集了所有中队长、大队长、营帅军议,董虎要在敌前耕种,在没拿下任何一城前开田耕种,疯子一般的决定,乍一听了后,所有人都呆愣不语……
看着没人开口,董虎知道,他们不是沉默赞同,而是全都反对。
“梆梆。”
手指敲击了几下桌案。
“勇士城建在山上,榆中城高大坚固,想要在没有攻城器械时拿下,会需要很长时间和更多牺牲,一个弄不好就是兵败全死在这里。”
“第一个耕种理由,引他们出来与咱们一战。”
……
“战乱一起,敌我双方都不敢耕种,心下都担心自己种下的粮食便宜了对方,但彼此双方都需要粮食,都需要粮食稳定军心,所以在咱们耕种未结束前,有七成几率他们不会前来攻打。”
“第二个耕种的理由,延迟战争的到来时间,给各军各营更多训练兵卒的时间,给你们在坐的各位更多时间熟悉军卒、增加威望以及熟练掌握战术运用,给你们时间越多,你们获得功勋的机会越大。”
……
“咱们有牛羊十三万头,粮食七万石,看似不少,但这是战争,不是在家中暖炕头,战场风云变幻,任何时候都要想着最坏结果,都要想着饿肚子情形。”
“第三个耕种的理由,为防最坏情形,尽可能的增加粮食,稳住军心,军心稳,兵卒不乱,诸位才能心安理得的掌握兵马权利。”
……
“叛乱缘由种种,但有一个最为重要理由,就是底下的百姓穷、日子苦,不满意日子太苦,活不下去才造反的,可当他们跟着人造反了,过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过的猪狗日子还不如以前呢,就会想要之前不死人,还能放羊的日子。”
“第四个耕种的理由,咱们用事实证明给他们看,咱们的日子更好、更滋润,咱们的生活不仅好,也比他们更有勇气,咱们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种地,无形中,他们的将领就有些懦弱了,因为咱们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听着他的话语,原本一个个挺立笔直将领也开始左盼右顾……
见所有人不开口,姚山扯了扯身边弟弟,姚勇无奈,抖了抖双肩,好像不如此不敢开口似的,只见他起身抱拳。
“咱也认为大头领说的对,可……可咱们毕竟在十万贼人眼皮子底下,万一贼人突然杀了出来,咱们又都在耕地可咋整?”
姚勇开口,所有人都默默点头,董虎咂巴了两下嘴。
“反贼……好吧,咱不说七成,咱就说反贼在咱们耕种完毕前出城的概率五五开……咱说的是万人反贼出城来袭的概率,少量兵卒时而骚扰一下不算,一两千贼人出城袭扰,正可以拿来与诸位练兵,增加更多战阵厮杀本领,或许杀着杀着,你们都能成为一地大将也不一定。”
“咱们自狄道前来,咱们都跑到了榆中、勇士城下,他们也没有出城与咱们一决生死,就已经说明了问题,说明了他们的犹豫不决、心下没底,无法保证十万叛军击败咱们,而这是好事情!”
“他们犹豫,心下没底,就不会一次性投入全部兵马与咱们决战,就会只用一些兵卒试探,咱们也只需要拿出一部分兵力与之对抗即可,各军轮流防备,或与之厮杀即可,剩下的人,该耕种的耕种,该营建邬堡的营建邬堡,该训练军卒的训练军卒。”
“两军相争勇者胜!”
“无论最后胜负,战前都要坚定的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战无不胜!此时是两军勇气之争,咱背后站着大汉帝国,对方呢?对方只是一群反贼,一群乌合之众,在大汉朝三四百年时间里,羌人无数次作乱,最后都是惨败结局,所以他们犹豫、怯懦,而这个时候,若咱们也退缩,就会增加他们的信心,就会越来越难以击败。”
众人一阵默默点头,算是认可了这话语。
董虎又笑道:“有坚定获胜信心还不够,还要谨慎对待,要考虑最坏的情形,要准备的更加充分,也要考虑随时撤退,诸如咱们前来时的营寨,那里就是咱们沿途牛羊粮食辎重所在地。”
众人一愣,雇佣军刚入营时就被告知随时跑路,所有人也最是担心后勤辎重出现意外,变成了另一个被偷了营的阎行,听了这话语后猛然惊醒,才明白了他怎么建了这么多营地。
董虎说道:“咱们有十三万头牛羊,七万石粮食,牛羊下崽什么的且不论,仅凭这些粮食也足以确保咱们一年作战,但牛羊不是粮食,需要放养,而现在因战乱陷入穷困的百姓无数,咱们可以用七万石粮食招募些百姓帮助放羊,借此也充实了后方辎重大营的防御兵力。”
“七万石粮食,以每人每日四斤粮食消耗计,七万石粮食可以养七千卒一年,那些叛军是不可能一年不打咱们的,战争肯定会在三五个月内爆发,也就是说,七万石粮食可以招募一万四千卒或民壮。”
众人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原本是一万五千人,现在又可以增加一万四千人,那岂不是说自己有三万了?
有一万四千人守退路,一万五千人可以随时跑路,那还怕个鸟?不等他人脸红脖子粗,孙牛蹭得站起。
“大头领说咋整,咱的佣兵第一营就咋整,绝对没有一个孬种!”
胡三暗自后悔,不等华雄反应,蹭的起身。
“好像别人都是孬种似的,咱第三营又怕了哪个?”
华雄嘴里一阵泛苦,但自己手下吃了嘴上亏后,也不得不起身抱拳。
“大头领有了决定,想来也没哪个敢质疑,只是……咱们后面辎重营由谁来统领?”
话语一出,董字军团一系将领还罢,佣兵军团全眼巴巴看向董虎。
董虎笑道:“自狄道出来时,咱就与大公子商议过了,由大公子主持一万四千辎重营事宜,由忠叔、三叔、四叔、杨叔他们在旁辅佐,想来是不会出了大乱子的。”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就算有些失落,也不得不点头。
“啪啪。”
董虎拍了拍两下手掌,起身站起。
“事情大差就是这些,从现在起,咱们开始准备耕种事宜,各营、各队都要严格遵守军规军纪,要细心安抚军心,要尽可能的抽出时间习练厮杀术,勤练各小队间的配合,即便打散了后也可以第一时间组成军阵。”
“事关诸位的荣辱、性命,事关诸位背后兄弟的生死,诸位不可疏忽大意,哪个若敢虚应故事,别怪咱严厉军法!”
一群将领轰然站起,齐齐抱拳。
“诺!”
董虎也不再多言,大步走出中军大帐,刚离开,中军大帐嘈杂争吵都能把帐篷掀翻。
未胜先虑败,尽可能的想到最坏结果,正如董虎所说,在离开狄道时,董瑁已经应下了辎重营总管一事。
董瑁又不憨不傻的,自然知道统领一万四千民壮的好处,可此事被董卓得知了后,被皇甫嵩知晓后,就有些吃味了。
董卓夺下了平乱五千兵马权,可在与阎行交战时折损了两三千,手里兵卒还没有三千兵马呢,而现在,董虎手里可用兵卒一万五千人,董瑁又要征募一万四千……
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董卓如此,皇甫嵩也是这般,就算没有折损兵马,平乱大军也仅一万两千卒,本就不如董虎手里的一万五千兵力多,再增加一万四千后,倍数朝廷兵马……
到底谁是朝廷的平乱大将军?
心下吃味,原本答应的箭矢什么的也一再拖延不给,气的董虎肚子鼓鼓却又无可奈何。
一万四千辎重兵或民壮是一块巨大蛋糕,不仅董卓想插手,皇甫嵩、李宽同样想要,多方私下里争夺,董忠、杨义一干老将却不管这些,就算当年陪嫁的五百亲随老了,没了雄心,但也不代表他们希望子侄永远是个奴仆和家丁,在他人还在争夺领兵将领时,这些老人纷纷在狄道招募陷入困境民壮,管吃管住的民壮。
仅仅只是一日四斤管吃粮食,还要面临不可预知的生死凶险,换了任何人都不会答应,可战乱来了,无数吃不上饭的百姓太多,要么饿死,要么拿命去换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未来。
征募条件很低,应征的人却很多,不仅有男人,还有更多的妇人,当日狄道城内征募佣兵时,就曾招募过女人,还因此成了他人嘴里的笑谈,可现实是残酷的,吃不上饭的女人更多,战争下的女人也更加凄惨!
辎重兵差了些,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些是一份口粮养两人情况,诸如一妇人带着娃娃,这种情况在大西北太多了,尤其是战乱时,董瑁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可能的将她们安排在临近狄道的营寨。
每征募一部分人,一些老将就把人送走,唯恐他人抢了本该是他们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