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父董雅,董雅生董擢、董卓、董旻三兄弟,董擢生董璜,因西北穷苦,有兄终弟及的惯例,长兄董擢病逝后,董璜就算成了董卓的另一个儿子。
董氏是白马羌老王的爱女,出嫁时仅陪嫁家将就有五百,董卓能在羌族中有诸多威望,过半功劳要落在董氏身上。
董氏是羌王爱女,性子自幼刚强、霸道,董卓也是西北善战豪勇汉子,偏偏他们的儿子董瑁自幼落了个残疾。
试想一下,若是其他一方大豪前来家中做客,看到董卓的儿子是个残废,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当面说了几句“废物”话语,董卓、董氏初时或许还不会太过在意,可来一个客人就说几句,来一个说几句,时间久了,让两个要强的人如何作想?
慢慢的,夫妻两人就不再过问亲儿子董瑁,把所有的父爱、母爱全都给了另一个意义上的儿子董璜。
人都是现实动物,董卓手下将领如此,家中仆役如此,在董瑁面前别说恭敬,不当面讥讽、露出嘲笑或虚伪同情就不错了!
临洮人知道董虎自幼与董瑁亲近,为此揍了董璜,揍了牛辅、李傕、郭汜等人,即便如此董氏也没有太过重视或责怪,一个原因是董虎从某种意义上是她的人,还有就是董虎走的的商贾路子,商贾再如何富庶、有钱,难道还能成就一个长盛不衰的世家豪族?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大汉朝立国四百年,任何一个数百年的名门豪族,没有一家不是依靠功勋立世的,董氏又岂会太过在意依靠卖羊杂、贩盐的董虎,又岂会太过重视董虎与之交好的儿子董瑁?
可现在不一样了,董虎仅一番话语就让董卓重新起复为将,更是旬日间招募了两千雇佣兵,成了一营将的存在,自己儿子也成了常兵五百的校尉存在,两个从未重视过的晚辈,旬日间也走上了武将道途。
当日董氏是亲耳听到董虎如何出谋划策,亲眼看到闲置了一年的董卓是如何起复为将的,在此之后,她虽没亲眼看到董虎如何算计平乱大军兵权,董卓回家后,又如何不与她说了清楚?
董氏是白马羌的公主,从小就居高临下俯视无数争斗、厮杀,她很清楚董虎与牛辅两人的不同,无论是从亲生儿子角度,还是从家族的未来考虑,在听到董虎担心因董璜、牛辅等人的轻视或敌视拦截要命信件后,董卓背后第一人也展现出了应有的狠厉。
董卓是又敬畏又感激董氏的,董氏是白马羌老王的爱女,白马羌占据着整个松藩草原,若非山岭地形缘故,把白马羌放到河湟谷地,那也绝对是河湟霸主。
白马羌在高原松藩草原,本身实力雄厚,又远离各羌部争斗中心,在没有利益矛盾时,各羌部并不愿意得罪白马羌女婿董卓,无形中就抬高董卓在羌人中尊贵地位。
有地位,还要有实力,而董氏陪嫁时的五百家将就是实力!
董氏的身份以及陪嫁亲随都是董卓起家时最大本钱,别说怕媳妇的牛辅,就是董卓、董旻两兄弟也不敢激怒了她。
董忠、董三、董四……甚至董虎的生父董大、第三大队长姚山、中队长姚勇、杨义,都是董氏出嫁时陪嫁的亲随家将,也是因为这个关系,董虎都把董璜、牛辅和一干将领揍成了猪头,董卓也只当没看到。
以前不在意亲儿子,那是因为董氏自己也失望生了个废物儿子,对董璜、牛辅欺负董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当儿子也继承父志走上了武途,哪里还愿意他人再如此欺辱、打压亲生儿子?
董忠、董三、董四皆在四十余岁,都是许久未有征战的亲随家将,按理说,这般老人是不可能亲自护送一封信件的,可偏偏三人还就领着百十老兄弟,冒着风雪日夜前往长安……
董虎、董瑁两人站在董府门口,看着百十老将一人三骑远去,董虎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感慨。
“还是婶娘够霸气,竟然连三叔、四叔也拿了出来!”
董瑁沉默许久……
“唉……”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董瑁性子仁和,但他不蠢,能够看到自己老娘暗含着的隐意,可当年的亲随家将毕竟是老了。
董虎却没有董瑁那般担忧,搀扶着他走在路滑的地面。
“想这么多作甚,咱走咱自己的路,也省的他人白眼。”
董瑁无奈一笑。
“若真如此简单就好了!”
“不简单也没法子,头疼的事情还是交给婶娘好了,咱兄弟就过咱自己的小日子!”
董瑁苦笑,董虎一脸的无所谓,对于他来说,可以借势,却不可以依靠他人。
天冷路滑,董瑁腿脚不好,本应该坐在马车里,闲聊一两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但两人都像是不愿意坐在马车上,而是董虎曲臂挽着董瑁,一步一滑,不急不缓说着一两个月彼此发生的事情,不时还伴随着一阵畅快大笑……
搀扶一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人是极为累人的事情,不仅自己累,被搀扶的董瑁同样也很难受,在两人行走了数十步后,由原本的搀扶,变成了一对多年夫妻的挽着手臂,这让跟在两人身后的大将华雄很是……怪异。
反倒是董小乙、大丫、姚山、姚勇、杨义毫无异样,看着挽着手臂的两人畅快大笑,看着董虎扬臂做着夸张动作,几人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同渴了喝水,饿了吃饭。
这世道能让人开心大笑的事情很少,在积石山勾心斗角,在狄道太守府,回临洮后还是勾心斗角。
或许自幼遭受的排挤、冷遇,董瑁远比看着更为仁和、宽厚,董虎内心同样不喜欢勾心斗角,可他更清楚这是怎样的世界,无数个日日夜夜,一遍遍问自己是庄周,还是那只爱做梦的蝴蝶……
一梦醒来,依旧的低矮屋舍,依旧的家徒四壁,依旧的一帮乞儿喊自己大兄……
对于董虎来说,算计他人是很累的事情,可对于一些人来说,算计他人却是一种享受,只是究竟是算计他人,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西北的大雪很冷,冷风比刀子还要锋利,本应该是文人墨客相聚三两好友,坐在巍峨山顶,一手美酒,一手指点江山慷慨激昂,但对于趟着五尺积雪艰难跋涉的宋扬来说,他情愿躲在厚实被褥里,情愿与柔媚女人探讨人生……
“扑通。”
宋扬一手拿着八尺长木棍,一手生拉硬拽一头战马,嘴里低喃着含糊不清咒骂,或许是战马察觉到了前方的危险,嘶鸣着不愿前行,气的宋扬举棍就要抽打,战马终于害怕向前走了一小步,下一刻,哪里还有宋扬身影?
“快救我——”
一声尖锐,几名如同雪人汉子慌忙上前帮忙,也幸好宋扬掉入雪窟时,手里还拽着缰绳,要不然还真的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干人齐齐上前帮忙,很快就把宋扬拖了上来,领头汉子正待为他拍打身上积雪……
“滚——”
宋扬一把将汉子推了个踉跄,只见宋扬指着允吾城方向怒吼。
“韩遂——”
“李文侯——”
宋扬愤怒暴吼,三四十人全都一脸无奈,一路上,也不知听他怒吼了多少次。
“呼呼……”
“呼呼……”
沉重呼吸如同一道雪龙……
“哼!”
“继续赶路!”
宋扬心下不知把北宫伯玉、韩遂、李文侯骂了几辈子,若非李文侯得知董卓抽空了临洮兵马,若非韩遂开口遣使参狼羌,若非该死的北宫伯玉点名自己,自己又岂能如此遭罪?
心下不知将多少人骂成了佛陀,但他还是不得不一步一滑艰难前行。
自允吾前往参狼谷是极为困难的,一路上不知要翻过多少高山峻岭,即便不是尿尿都能冻断鼻涕虫的冬季,也是极为艰难。
“哼!”
没等他人艰难跋涉了百步,宋扬又是一声冷哼。
“还有几日!”
紧紧护佑在一旁的汉子知道他的意思,左右一阵观察。
“若是快一些,三日可以抵达参狼羌族地。”
“哼!”
宋扬又是冷哼一声,还没等他抬腿,脚下一滑,又“咚”的摔了屁墩,气的他照着坚硬如铁的地面一阵猛捶。
再如何恼怒,也不得不再次高高抬起腿脚,艰难趟着搂腰深积雪……
“嗷嗷……”
一阵凄厉狼嚎突然响彻山谷,宋扬大惊,不由回头去看百步外再次出现的狼群,原本的恼怒没了丁点。
“怎么回事?”
“这么快又追上来了?”
看向再次逼近的数十头狼群,领头汉子神情凝重。
“咱们应该快要走出了它们的领地,它们想要更多的贡品!”
宋扬皱眉片刻,冷声道:“来人,丢给它们两匹马!”
“且慢!”
领头汉子大声喝止,一脸郑重看着宋扬。
“仅一日,它们是不可能吃下六匹马的,可它们还是追了上来,只能说明咱们已经快要走出了它们的领地,它们想要留下更多贡品,或是……它们想要全部留下咱们!”
“快要走出它们的领地,意味着前方还有一群山神,若咱们把贡品都扔在了这里,踏入另一群山神的领地,贡品……就是咱们自己!”
领头汉子大步迎上包围而来的狼群,身后三四十人相视一眼后,纷纷抽出箭矢,呈圆弧站在领头汉子身后……
“贡品给了,想要更多……”
“用命来拿吧——”
领头汉子仰天怒吼,手中箭矢瞬间射出,正对他的狼群猛然跳动闪躲,左侧的青狼却发出凄厉惨嚎。
指东打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