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八年来,古浣娘对待独孤冲,是真的像是亲生儿子一模一样,黄群很多时候事务繁忙,担心独孤冲的修为落下,因为他跳脱的性子,修炼很不认真。
于是,古浣娘还当了一回严母,亲自教导独孤冲自己的绝学,要知道,云山剑宗的路子,是黄群的路子。
而古浣娘的路子,却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另一份本领,她可谓是倾囊相授,完全当做自己的儿子来教学。
但是现在,他居然从独孤冲的口中听到了什么?
他居然觉得,在云山修行,是在牢笼中?
古浣娘的俏脸惨白,整个人都垮塌了,再不复之前的风韵雍容华贵。
只是呆呆的望着桌面发呆。
既然丈夫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也不好说。
此时,独孤冲却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而且周卓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有些奇怪的提起一坛新酒打开,疑惑道:“你们都怎么了?”
周卓摇了摇头,这是被人家的事情,自己还真不好置喙,其实他能看得出来,这家伙就是喝多了在说胡话,事实上,从刚才的几个眼神交流中,周卓能看得出来。
独孤冲对这个师傅和师娘的敬重,是很深的,特别是师娘。
可是。
虽然独孤冲是无心之语,可是听在两位大人口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周卓虽然从小没有父母,是孤儿院长大的,但是他当年处于叛逆期的时候,回到孤儿院,见到了老院长,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奶奶,他也曾经说过重话,甚至因为老院长对他的宠溺,而越发的说话肆无忌惮。
时候周卓才知道,他走了之后,老院长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一天都没吃东西,直接病倒了,进医院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红的,显然是哭的很伤心。
所以,周卓是很能理解此时的黄群和古浣娘的心情了。
他思索了一下,道:“独孤冲,你敬重你的师傅和师娘吗?”
“那当然!”
独孤冲几乎是没有停顿分毫,就脱口而出:“师傅捡到了我让我活下去,师娘将我当做亲儿子对待,我这些年都记在心里的……”
说着说着,独孤冲突然一愣,眼睛看向了师娘惨白的脸色和师傅铁青的脸,仿佛明白了什么:”只是……我真觉得云山太小了,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师傅师娘,我绝对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是真的,你们知道的,我这个人不会说谎,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对不起,师傅师娘!”
说着,独孤冲突然下桌,直接咚的跪倒在地,朝着黄群和古浣娘磕了起来。
黄群和古浣娘愣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当黄小芸这个心疼师兄的小师妹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将独孤冲拉起来的时候,眼睛都闪烁着泪花,心疼的抚摸着他鲜血淋漓的额头,道:“傻瓜,爹娘当然知道你对他们的心,你何必如此呢?”
独孤冲咧嘴一笑,憨憨的道:“嘿嘿,我做错了事情,惹师傅和师娘升起了,就得道歉!”
“以前是我不懂事,让师傅漫山遍野追着我打,我还不服气,但是现在我错了就是错了,我不能再给师傅和师娘添堵了!”
黄群同样心疼,伸了伸手,却又端了些架子,收了回去,板着脸道:“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快让你师娘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大庭广众的丢人!”
“嘿嘿!”
独孤冲跪地行走,到了早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师娘古浣娘面前,仰着头咧嘴一笑道:“师娘……”
“傻孩子。”
古浣娘抹了把眼泪,又哭又笑是又心疼,轻轻抚摸着弟子额头的伤口,用丝巾擦拭着鲜血:“师娘哪里用你如此啊,快起来,让师娘看看!”
啪啪啪!
此时,周卓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率先鼓胀,接着,掌声传遍了整个酒楼的三楼,甚至掩盖过了楼下的比武。
“这少年倒是个有担当的好汉子!”
“哈哈,没错,想当年我也是如此潇洒,后来老娘死了,真就没个盼头了,人这一辈子,生活生活,就是活生生的活下去,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眼前人要珍惜啊!”
“好汉子,哥哥这里还有上好的金疮药,半个钟头就能够让伤口愈合,拿去用!”
“……”
酒楼吵吵闹闹,一片欢声笑语,周卓扭头瞥了眼那一轮圆月,转回头来看着骆衡道:“你怎么想?”
骆衡此时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有点慌,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周卓非要让他来顶酒楼的位置,因为他跟其他几个人,钟楚河莫城公羊羽,在封山城是有一个议会大厅存在的。
一开始,骆衡是打算让他们跟着自己去的。
但是周卓想了想却拒绝了,骆衡还记得,刚才周卓说的是:“我不喜欢净,我喜欢热闹的,人间的味道。”
“……”
沉默了半饷,骆衡苦涩的小声道:“我懂您的意思了周先生……但是,事情已经如此,三州的江湖人士,最少都来了十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我们能改变什么呢?”
周卓再次瞥了眼那个用洪流拳又开始虐人的青布衣汉子,淡淡道:“做你能做的。”
骆衡无言。
说实在的,看到这一幕后,之前还觉得,周卓无非也就是一个伪君子,说着是想来见识见识古墓,甚至对它们制定的计划表示否定是虚伪的。
他觉得,虽然没有指着鼻子骂自己是畜生,但是也就相差不远了,这就是虚伪。
但是现在,骆衡逐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这些人,貌似真的不是来占据七彩霞光,嘴上冠冕堂皇,背地里吃干抹净的。
此时,安抚好了的独孤冲,又提了一坛酒,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清醒了,想必是知道自己差点惹了祸,于是用灵元将酒水都逼了出来:“周大哥,多谢了,这一坛,我敬你!”
周卓点头呵呵一笑,举杯示意:“你随意。”
独孤冲仰头灌了一口,一抹嘴,道:“周大哥,我刚才说的话,其实都是真的,我想跟着您去见识见识,其实刚才从师傅和师娘的态度中,我看出来了。”
独孤冲突然凑近了周卓,小声道:“您是这里最强的人吧?”
周卓瞪了他一眼,因为一股扑鼻刺耳的酒气,还是涌过来了,身子往后仰了仰,周卓淡淡道:“你说的,当然可以,但是有一个先决条件。”
“条件?”独孤冲愣了一下:“周大哥您说!”
周卓饱含深意的看了眼那个被红色幕布盖着的大坑,淡淡道:“活着。”
“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