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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屋外的黑风呼呼刮个不停,不时响起渗人的鬼哭狼嚎之声。
孟夏和袁媛两个非常警惕,都忍住了出外探究一番的冲动。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大地上的时候,昨夜掀起无数风云的黑风,却突兀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
但让孟夏意外的是,客栈竟然没有多少讨论黑风的,反而各个都跟没事人似的。
该吃吃该喝喝,似乎昨晚的黑风不存在一般。
“客官,您要的羊肉汤到了,请慢用!”
店小二端着羊肉汤上来,正准备离开,孟夏直接叫住了他。
不过,孟夏还未开口,店小二却直接预判了孟夏的问题。
他看了一眼四周,将声音压的很低。
“小的斗胆,奉劝两位一句。关于昨晚发生的事,最好不要问、不要探究、更不要去追逐,这是祭州最基本的生存智慧。”
店小二抬头,见无人关注,这才小心翼翼道。
“有很多外地的武者不信邪,但后来都没了。曾经有强大的武者说过,那些当不存在最合适,当你试图追寻的时候那些也会反过来发现你们”
“小的说的太多了,不能再说了,小的”
孟夏拱拱手,悄无声息将一粒碎银子递给了店小二。
“谢谢小哥提醒,你说的我都记下了。若是在野外遇到了,那又该怎么办?”
店小二有些犹豫,看了一下银子,顿时笑逐颜开,熟练的塞到了衣袖里。
想了又想后,这才谨慎道,“昨晚那个并不经常出现,要是必须赶路的话,最好计算好行程。一旦天黑,宿在城内最安全。”
“若是真的无法宿在城内,那最好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不要看、不要听、不要说抱歉,小的不能再说了!”
孟夏拱手表示感谢,店小二松了口气,一溜烟儿跑到了后厨。
孟夏和袁媛两位对视了一眼,当即不再探究,默默吃完手里的东西。
继续上路,一路向桥县所在的方向赶去。
越是接近桥县,土地就越是贫瘠。
经常方圆千里,都看不到人烟。
大地一片荒芜,只能看到稀稀落落的小土堆,风沙更是强劲。
时常一起风,就是漫天的沙尘。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赶路的过程中倒是没有再遇到黑风。
一个月后。
二者总算是赶到了桥县附近,始一抵达孟夏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巍峨气象。
和祭州总体的荒凉不同,这里却横亘着一座巍峨的大山,方圆能有上千里。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祭州过于荒凉,所以祭州的一切风华都集中在了这座神山之上。
一眼望去,葱葱绿绿,瑞气萦绕,鸾鸟飞翔,仙猿攀峰,有着无穷无尽的生机。
至于天地元气,那更是极其浓郁。
任何人见到,都要忍不住说一声“圣土”。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孟夏就发现山顶坐落着一座大城,城池巍峨,城墙高大,有着难以想象的威严感。
孟夏知晓,这里就是大离在祭州最重要的军镇,也就是大离极西要塞“定边镇”。
山脉往西,则坐落着大靖的要塞雄城,往北则是幽云的治所。
大离、大靖、幽云三国治所夹在中间的三不管之地,就是祭州最出名的小万族战场。
也就是万族常说的“神魔陨地”!
这里在地图上显示很小,实际上也并不大,但却又广袤无边。
因为,这里的法则是紊乱的。
首先,绝大多数飞天遁地的手段都用不了;
其次,各种亚空间非常多。一处小水洼,可能就是一片汪洋;一座小土丘可能就是一座大山。
最后,这处小型战场,拥有大量的传送阵,哪怕不经由人族国土,也能直接通过外界的传送阵进入。
于是,这里就成为了万族聚集之地。
当然,孟夏的治所桥县也并不是在神山之上,而是在三国治所所夹着的三不管之地之内。
算是大离在神魔陨地的桥头堡!
待孟夏赶到桥县的时候,这才对桥县有个具体的初步印象。
万事都怕比较,和祭州大地比起来,这里说不上荒凉,甚至能算得上富饶。
但和离京其他州府比起来,这里就太荒芜了。
至于和后方的神山,以及雄城定边比起来,这里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绿植虽然不少,但大多低矮。
天地元气也非常稀薄,较之山阳寨都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至于河流,只有一条近乎淤塞的小护城河,河宽不过五十米。
在前世,五十米宽的护城河,或许还算不错。
但在这个世界,五十米宽,那就真的只能算是护了个寂寞,跟没有差别不大。
更别说,这条河还半淤塞。
远远望去,就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城。
说是县城,但其实更像是一个小镇,人口能有两万人就不错了。
城墙破败无比,也不知多久没有修缮过了,被岁月侵蚀的处处斑驳。
至于城门,更是残破。
城门的老木已经腐朽,似乎随时都会自己坍塌。
而在城墙和城门口,也只看到几个慵懒的老兵在驻守。
至于手中的武器,更是锈迹斑斑。
见此,孟夏忍不住皱眉。
这样的桥头堡,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孟夏进城,几个守卫也没有看护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打盹儿。
孟夏失望至极。
城门让人随便进进出出,这要守城的兵丁又有何意义?
若是在别处也就罢了,孟夏也懒得多管闲事。
但从现在开始,他却是这里的县令,自然得过问一下。
孟夏一步跃起,直接就出现了城墙之上。
几个兵油子一惊,连忙站起身,警惕的看着登城的孟夏。
见孟夏是人族,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大胡子,这才警惕的抱拳行了个礼。
“敢问大人有什么需要小的效劳的?”
孟夏皱眉,“尔等身为士兵,肩负着守城之责,为何这般懒散?若有敌人到此,等死吗?”
几个士兵先是一愣,随即却是了然,对孟夏的身份也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大人,您应该是从中部来的武道天才吧?”
孟夏不假颜色,“这和尔等玩忽职守又有什么关系?”
大胡子苦笑道,“大人,中部是人族天下,我人族自是天下无双。但这里万族汇聚之地,又没有高手愿意坐镇,就算有城那也守不住啊!”
孟夏眉头紧锁,“不守,那外敌侵袭又该如何?”
大胡子“大人,桥县太穷了,几乎没有侵略的价值。外加上距离雄城定边不远,就算有外族抵达,一般也不会选择劫掠。外加上这里传闻有一座天地桥,时不时有万族的天才过来,他们甚至还会在这里租住民房、雇佣民夫,给当地人带来一些收入!”
孟夏无语。
这算是彻底躺平了吗?
只要自己够穷,那就不会有人见财起意?
孟夏感觉很荒诞!
不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若是万族真的不会故意闹事,孟夏也懒得改变什么。
他到这里核心也是找寻天地桥和人族底蕴,而不是要在这里当官什么的。
“万族中总有一些对人族敌意很深,那他们呢?”
大胡子沉默许久,叹息道,“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桥县太小太贫瘠,不适合驻军,只能事后由定边城那边的将军围剿”
“因为过来的,大多都桥县传闻的天地桥有想法。所以,绝大多数都是天才级别的人物,这些天才基本上都比较要脸!”
孟夏无言。
生死什么的都指望别人要脸,那也未免太悲哀了一些。
“说说那些不要脸的事!”
大胡子想了想道,“十年前,有个来自狈族的老鬼,太老了,基本上没有什么突破的希望。于是就来桥县碰运气,希望能找到桥县的天地桥。他在这里住了三个月,然后把陈姓富户家底儿给吃的精光!”
“还把陈家几个清清白白的女儿,都给糟蹋了。害怕事情败露,老狈就把陈家所有人都灭口了,只有一个小丫鬟意外逃了出来!”
“这个小丫鬟很小,大概只有九岁,半年后她还生下了一个孽种”
“七年前,一个来自火豚族的猪头,悄悄潜伏进了桥县。据说他因为在神魔陨地争夺失利,族人全部死亡,于是就狼狈逃到了桥县。为了报仇,他专挑那些不起眼的人族杀,所以很长时间都没有被发现。待发现过后,甚至有好几百人死在了他手中,事后这头火豚大妖被定边军绞杀,全城分食其肉!”
“四年前,一只阴魔潜伏进了桥县,悄悄蚕食了好几百人,最后被县令意外撞破,将其镇杀!”
“三年前”
孟夏听得眼皮突突,活在桥县的人也未免太过凄惨了一些!
孟夏深吸一口气,问道,“县令呢?县令的官印可以监察全城,不至于死亡几百人后才堪堪发现吧?”
大胡子讪讪。
“县尊老爷也是很忙的,日理万机之余,还得修炼,自然也忙不过来!”
旁边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喉结鼓动,似要说什么,但好几次又强行憋住了。
孟夏看向了这个断臂的汉子,道,“有话直接说!”
断臂的汉子看着孟夏,最终叹了口气道,“大人,您应该是来自祭州以外的天骄了,搞不好还是新来的县令大人”
孟夏意外。
这断臂汉子有些见识啊!
断臂的汉子苦笑道,“大人,桥县不比外地那些富饶的地方,这里容不得梦想。大人,您知道我这条胳膊是怎么断的吗?”
孟夏挑眉,“有事直说。”
断臂汉子,“是现任县令,他很有梦想,试图励精图治。县令也是一位好官,上任三个月没开口,认真调查桥县的一点一滴。三个月后,县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揪出潜藏在城内的大量罪恶!”
孟夏思索。
若这般想的话,这个县令倒是有能耐能忍耐,也的确是一方人物。
断臂汉子苦笑道,“最开始我们大家也都不太搭理县尊,因为以往的教训太深刻了。”
“桥县是个贫苦县,几乎一无所有。莫说是来自富裕地区的大人,就是本地的居民,但凡有点本事,都会千方百计搬出去。还能留下的,那几乎是真的一点没有办法,只能在桥县混一天算一天。”
“至于桥县的县令,要么是外地的天才,过来就是找传说中的天地桥。要么就是得罪了什么人,被发配到了这个苦地方。”
“找寻天地桥的天才,一般待个一两年都算是长的。至于被发配到这里的无权无势者,要么慢慢被消磨斗志,要么就很快被害死。”
“桥县最不缺的就是县令,几乎一两年就换一个。偶尔有几个天才,看到桥县困苦,也励精图治,希望能改变桥县。”
“最开始,大家也是相信的。”
“遇到一个过来历练的天才,或许短短几天就能肃清整个桥县。让桥县风气为之一振,没有任何妖邪敢作祟。”
“但天才注定不会在桥县久待,一旦没能找到天地桥,一两年内就会走。于是,那些蛰伏的妖邪就会卷土重来!”
“按理说,我们桥县人都不会相信县尊了。但这一任县尊不一样,他放弃了升官发财的机会,在桥县破天荒的干了超过三年。”
“所以,我们大家也开始相信县尊,配合他励精图治。”
“但一年前,一头从神魔陨地逃出的魔狼来袭,县尊带领我们所有的卫兵抗击。”
“那一战,魔狼一爪子就抓碎了县城的防护大阵。卫兵死伤不计其数,县尊本人更是重伤濒死。”
“幸好关键的时刻,定边城的将军赶来,斩杀了魔狼。将军斩下狼头,传首整个神魔陨地,震慑所有的武者,桥县这才恢复安定!”
“但历经这一战,县尊大受打击,自此也变得消沉颓废。当然,和县尊的斗志一起熄灭的,还有桥县百姓的心。”
“桥县只需要维持原状就好了,这里不需要雄心斗志,也不需要什么梦想!”
独臂大汉说完,单手给孟夏行了个礼。
大胡子,还有其他几个守城士兵,也同时麻木的点点头。
孟夏叹息。
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能说这些人不思进取自甘堕落吗?
不能!
因为他也是来这里找天地桥的,不出几个月,估计他也得离开。
孟夏心头空荡荡的。
孟夏冲几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跃跳下城门。
几个卫兵也没有失落,只是麻木的坐下,几乎打盹起来。
和二姐行走在桥县的大街上,对于桥县的贫困,也有了个更加清晰的概念。
桥县的房屋,大多都破破烂烂,就是县城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屋子。
或许,这座城的居民,都已经不敢戴上“富户”的头衔吧!
只要自己够穷,就不会有人“见财起意”。
只要自己不是富户,就不会有贵人下榻。
放眼望去,行人来去匆匆,孟夏甚至都没看到过一件完整的衣服。
孟夏甚至还看到一些小女娃,光着屁股在街上跑。
除了惊人的贫穷,孟夏见的最多的,反而是各色各样的异族。
相较于本地的贫穷,这些异族大多都穿的不错,很有人上人的味道。
孟夏不止一次从这些外族眼中看到优越感!
甚至还有异族,端坐在华贵的车辇中,八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人族抬着车架,外族一派大老爷的模样。
孟夏皱眉。
在人族的土地上,外族高高在上当大老爷?
还他妈以人为畜?
或是孟夏过于气愤,无意中流露出了一丝气机,车辇之内一个长着长长耳朵、高高鼻梁、橘黄眼睛、毛茸茸毛发的异族男子,顿时吓得冷汗涔涔。
男子连忙叫停车辇,第一时间跪倒在孟夏面前。
“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小的在桥县一直奉公守法,没有迫害任何一个人族。”
“至于这些抬轿的人,小的也是花钱雇的。小的给他们的工钱,远比其他人高,不信大老爷可以问问这些雇工!”
孟夏抬头,望向了一个抬轿的雇工。
雇工也懵了,没想到在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大老爷,竟然直接跪在了孟夏面前。
又是磕头又是求饶,一点尊严都没有。
雇佣短暂思维短路过后,双腿一屈就要跪下,但他发现竟怎么也跪不下来。
孟夏“站着说话。”
几个雇工害怕极了,但还是本能的点头。
“他可能虐待你们?”
几个雇工齐齐摇头,其中一个比较大胆的更是直接瑟瑟发抖道,“大人请您饶了黄老爷吧,老爷他非常善良,要不是他给我们一份活计,我们就都饿死了!”
“是啊,黄老爷管饱,而且给的钱也多!”
“求大老爷高抬贵手,放过黄老爷吧!”
几个雇工诚恳而真挚。
孟夏面无表情,但心头却百感交集,不是个滋味。
“你走吧!”
“是是是,谢大老爷饶命之恩,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黄老爷如蒙大赦,又是鞠躬又是点头哈腰,连八抬大轿也不敢坐了,带着八个雇工就跑。
或是因为刚刚黄老爷的表现过于夸张,周围的所有生灵都被吓住了,一个也不敢靠近孟夏。
偶尔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对孟夏好奇,悄悄探头瞄了几眼,但也被妈妈一拉按下头。
见此,孟夏心头更不是滋味。
不在在此逗留,径直就向县衙所在的方位走去。
一路上,景色惊人的一致,几乎没有一处不穷的。
唯一有一点暖色的,就是靠近县衙的那几栋民宅。
房屋不算太破,屋顶还有一些瓦片遮风挡雨。
至于居民,衣服依旧破破烂烂,地主老财也在跟着穿打补丁的衣服!
孟夏感知惊人,感知到一个“地主老财”家里有好衣服,但只是压在箱底儿。
或是看见他的到来,孟夏甚至感知到一个母亲,让两个女儿赶紧脱掉身上的好衣服。
大女儿很懂事,麻溜的脱掉身上的旧衣,换上了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乞丐装。
而小女儿年龄还太小,大概只有两三岁,舍不得身上的旧衣,然后就被母亲打了。
母亲一边捂着小女儿的嘴,一边给小女儿换上破烂衣裳。
而大女儿,则乖巧的哄着妹妹。
孟夏不再感应,忍不住望向了这片湛蓝的天空。
天很蓝,阳光很明媚。
但桥县很昏暗,这是一个没有梦想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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