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君无烨进门时正瞧见这副光景,心下生凉,他那边急的连正事都没谈想着回来安慰傅青思,这边傅青思却跟月寒笙搂在一起,这是几个意思?
“没有。”见是君无烨,傅青思顿时敛笑,随手将银票塞进怀里,尔后将手指搭在月寒笙的手腕上,“嗯,是有点儿上火,不过没关系,我给你开副药。”
月寒笙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开最好的,不好使本盟主可不给你钱!”
分明两看两相厌的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这年头,果然要防火防盗防兄弟!
“贺洵身为刑部尚书,执掌人命,莫说二十万两,你就开出五十万两的价,他也拿得出。”君无烨意态悠闲的走进紫竹阁,缓身坐到月寒笙身边,幽幽开口。
未及傅青思阻止,月寒笙已经在拍大腿了,“就说本盟主要少了!那厮居然这么有钱!”
傅青思抚额,嘴角不由的抽了两下,大哥你跟君无烨认识多少年了,他在诈你你听不出来啊!
“堂堂武林盟主竟然干绑匪的勾当,月寒笙,你还要不要脸!”君无烨剑眉紧皱,愠怒看向月寒笙。
“这怎么能说是不要脸呢!贺洵在本盟主那儿吃的好喝的好,就这两天长了三斤肉,我管他要点儿饭钱怎么了!再说,我若不管他要钱,那我找什么理由放他啊?”月寒笙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想放他还需要找理由?你随便放松警戒他就回来了,这次你诓了二十万两,他必然不会甘心,到时候随便在君飒轩那儿咬出江湖里哪个道上的,不用多,一两次围剿你便不好交代!”
君无烨真不知道月寒笙是怎么被傅青思给带坏的,他缺钱么!
“不就是剿匪么,那就让朝廷剿呗,反正本盟主正看那些个山头儿的山大王不顺眼呢。”月寒笙依旧觉得自己没错。
“这种黑锅谁会喜欢背,若然背上了岂会不找人报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据本王所知,那些山大王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君无烨言外之意,人家也有靠山。
“不会那么严重吧?”傅青思似乎听出问题的严重性,下意识插了一句。
“嗯,一点儿也不严重,大不了就是被人碎尸万段,祸及幽冥山庄。”君无烨冷哼道。
“别听他吓唬人!那个……本盟主还有事儿,回头找你!”要说月寒笙没把君无烨的话听进去那是假的,仔细想想,他或许应该回去善善后。
直至那抹红色的魅影离开紫竹阁,傅青思方才走进君无烨,“你刚才说的只是吓唬他对不对?”
傅青思倒不是有多关心月寒笙,她主要是怕那些丧心病狂的山大王们顺藤摸瓜找到她。
君无烨本想重新阐述一遍月寒笙这种做法存在的重大隐患,不过在看到傅青思忧心忡忡的表情时多少有些不忍心,“到底是武林盟主,若不是血海深仇,他们还不致于挑战武林中的至高权威。”
这般说法顿时换来傅青思狂拍大腿,“所以我就说,这生意可行!”
如此,君无烨后悔了……
人生于世,那些我们连做梦都不愿意梦到的残酷事实,终究不会因为我们的不愿而退避三舍。
就像诸葛少勤状告黎啸天的这个案子,无论是原告,被告,还是做为主审的君无烨,甚至连陪审的周允都不愿面对,可它还是发生了。
要说对这个案子充满期待的除了龙椅上高高在上的君飒轩,便是同样做为陪审的贺洵。
一旦黎啸天罪名成立,搞不好就得抄家,那可是屹立百年的靖国公府呵,如此他刚刚赔掉的二十万两就有可能回来了。
就算罪名不成立,诬告朝廷命官,尤其像是黎啸天这种位高权重的朝廷命官,诸葛少勤这次还不死透透的。
至于为什么贺洵会代替谢驰成为陪审,很简单,正主儿回来了,你一个暂代自然是要退下去的,加之这也契合谢驰的心意,两位陪审换的低调而又顺利,不过是上道折子的事儿。
关于这个案子,其实傅青思有给过黎啸天提示,假如他身体不允许的话,谁也不能硬架着他到刑部公堂,然尔在她离开靖国公府的第三天头上,黎啸天竟然主动去了刑部。
傅青思不相信黎啸天没听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所以显而易见,他是主动要求受审的,这样的开始,似乎已经预见了结局,而这样的结局却不是傅青思想看到的。
可她又能怎么样!
刑部开堂的这一天,铅云掩日,凉风徐徐。
出于对黎啸天身体状况考虑,傅青思被破格允许在公堂旁观,同样破格在公堂之上以备不时之须的,还有傅尹。
惊堂木在君无烨手中敲响,最先被带进来的自然是原告,也就是诸葛少勤。
今日的诸葛少勤竟然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裳,俊逸如铸的容颜在白衣的衬托下多了几分肃冷,漆黑的双目,紧抿的薄唇,还有那抹孤傲身影所散发出来的凉薄之意,无不昭示他此刻的决然。
这样的诸葛少勤让傅青思有些不认得了,冷漠的似换成了另一个人。
“来犯还不跪下!”尖锐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公堂显得尤为突兀,众人侧目,齐齐看向贺洵。
大哥,人家是原告,你让人跪下倒没什么,来犯的称呼是肿么回事?仇视的不要太明显了。
自知失言,贺洵干咳两声,正要宣被告却是君无烨先开了口,“来人,把靖老国公请进来,赐座。”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君无烨私以为他再不张嘴以示自己的存在,贺洵很有可能继续睁眼瞎。
终于,黎啸天在淳于鹤跟黎音的搀扶下于众人瞩目中缓步走进公堂,相比诸葛少勤的冷漠和决然,黎啸天的神情平淡的如一池静水,无波无澜,苍老的容颜透着一丝祥的气息。
傅青思注意到,入堂一刻,黎啸天的视线有扫过诸葛少勤,那种眼神绝非是被告看原告的怨怼,反而充满了慈祥和关切。
且在傅青思转回眸子的时候不经意瞄到了傅尹,四目相视,傅尹那双眼睛里迸射出来的恨意仿佛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恨不能将傅青思活活瞪死。
许是觉得傅尹恨的还不够,傅青思特别抬了抬手腕,鲜红色的指甲油明艳靓丽,却看的傅尹几欲喷血。
“老国公请坐。”君无烨示意衙役搬把椅子过去,视线随后落在诸葛少勤身上,“诸葛少勤,你既是原告,那便先说说你的诉求吧。”
“凉王殿下,诸葛少勤虽是原告,可在这公堂之上见了大人就得下跪……”眼见君无烨含着冷意的眸子射过来,贺洵不禁噎了噎喉咙,“咳咳,诸葛少勤,你没听到王爷说的话么!还不速速道来!”
“少勤所告之人是大齐靖国公黎啸天,所告之事是他身为三军统帅,却视人命如草芥,燕山一役,他生生诱骗诸葛凌宇率领的右翼先锋军进入敌腹,任敌军宰割无一生还!而他,却带着余下大军撤回祁门……”诸葛少勤突然转身,看向黎啸天的眼睛赤红如荼,“三千将士埋骨燕山,你可有想过替他们收尸!”。
一语闭,满堂皆震!
要说燕山一役谁人不知,那可是黎啸天戎马生涯中最辉煌的一笔,当年他率三万士卒在燕山遇伏,蜀国十万大军将他们困在山里,断水断粮,而距离他们最近的援军远在百里之外。
就在所有人,包括敌军都觉得必能困死他们的时候,黎啸天竟然带着三万士卒突围成功,虽有折损,可在那样实力悬殊的对峙中,他能带出两万余人避到祁门,绝对称得起前无古人,称得起一代名将!
便是公堂之上的君无烨,都不敢说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下,他能活着出来,更遑论还带出两万有余的将士。
此刻诸葛少勤竟然以这样的借口告黎啸天,这场官司基本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诸葛少勤,你说话可要小心,倘若如你所言,老国公是故意将先锋军诱引到敌腹任人宰割,那可不叫视人命如草芥,那该叫投敌判国吧?”贺洵最清楚皇上的意思,相比处置一个诸葛少勤,皇上更希望看到黎啸天身败名裂。
只是他傻了,这等逆反的罪名岂是能随便说出口的,这一句话吐出来,顿时惹的君无烨侧目,连周允也觉得忍无可忍。
但真正没忍住的是一直站在黎啸天旁边的淳于鹤。
“你敢再说一遍?”没待众人反应,淳于鹤已然大步跨到贺洵面前,隔着案桌一把扯住他的官服,幽冷利目迸射出森森寒意。
就那双瞪如牛大还染着血丝的眼珠子,傅青思仿佛看到一缕幽魂瞬间从贺洵头顶冒出来。
“你……你你你……”贺洵吓出一身冷汗,扭头求救似的看向君无烨跟周允,君无烨懒得理他,周允更是仰头四十五度角望天,心里却道活该,嘴贱就该收拾。
“鹤儿,这里是公堂,不得胡闹。”久坐未语的黎啸天终是开口,不怒自威。
“警告你!再敢胡言乱语我砍了你的脑袋!”淳于鹤蓦然松开贺洵,脸上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