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好。”
太后微微冷笑着,神情却越见平和,“我若废了亲儿的皇位,立你为帝,这样的事,可是千古未有啊!“
“古时也未有要弑杀亲儿的太后。”
静王直截回道,看着太后大怒的凤眸,又道:“母后您可不是蛇蝎心肠,而是圣旨落入皇兄手中,后果不堪收拾,您这才出此下策。”
“我和皇兄不同,定会孝顺母后,事事敬重垂问——”
他加重了最后一句的意味,笑道:“您若是不信,不如由我预先写下,恭请太后训政的‘旨意’?!”
狼毫濡过浓墨,一封字据笔走龙蛇,静王亲笔写完,又盖上自己贴身的印章,指着它笑道:“这是以前科举舞弊玩的伎俩,我今日也沿用一二——上面写的日期是新元二日,若是那时我成不了‘朕’,您自然也训不了政!”
太后笑道:“你考虑得真是细致啊!”
静王涵养甚好,对话中的讽刺意味充耳不闻,起身仍是有礼的告退。
殿中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太后用该瓷盖拨弄茶盅的声响。
“痴心妄想。”
她低低道,然而想起那道失落在外的圣旨,想起皇帝恭敬而疏远的神情,再想起连续的毒杀之举,心中已有了决断。
“元祉若能安于帝位,倒也算是最佳人选……”
她有些不甘地提着静王的名字,长叹了一声,却并不颓唐。
***
十月十二,晨露终于从栾城回返,风尘仆仆地进了院落,便见一叶梧桐平直飞来,她伸手一接,却是毫无杀气。
“一叶落而天下知秋……对皇上来说,如此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她将黄叶提在手中端详,对着树下的人影笑道。
一阵枝叶婆娑,梧桐仿佛受了惊吓,叶落如雨,皇帝舞了个漂亮的剑花,收了长剑,大步趋前,也不顾其余人的目光,上前便握了她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他的目光,如晨星一般明亮,又惊又喜的神情,让平静清俊的面容顿时鲜活起来。
“你回来了!”
万千思念,只化为这一句,却是铭心刻骨,道尽相思。
“我回来了。”
晨露低声答道,任由他握紧了手,眸光幽邃。
她指尖滑过他的腕脉,顿时面色一凝,“你中了毒?!”
“第一口我就发现了,毒性尚浅,不打紧。”
皇帝安抚道,说了事情经过,对那日的惊险,仍是心有余悸:“云嫔的东西,朕素来就不吃,所以也没中太深的毒,倒是那太医,实在让人心惊——若不是想起你平日所说,这条性命就葬送他手了!”
“云嫔呢,皇上准备如何处置她?”
皇帝有些为难的蹙眉,“她罪证确凿,却仍是终日啼哭喊冤,事涉皇后,只能回京慢慢审问了。”
晨露沉思了一阵,道:“若是追究皇后,可算是无根无根据,若是不追查,云萝立刻便是弑君之罪,她一旦被凌迟处死,更加无法查清了。”
她抬起头,直望着皇帝,问道:“皇上真的相信,皇后是幕后黑手吗?”
“朕不相信,因为这对她毫无好处——朕在,她才是皇后,梅妃的胎儿尚未落地,若是静王即位,她便是皇嫂,一字一差,乃是天壤之别。”
皇帝想起昔年恩爱的中宫,又是沉痛,又是嘲讽的说道。
“我也如此作想……不过,栾城之中,倒也出了一连串的暗杀和‘意外’,和此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晨露清澈的眼中闪过一道冷笑,道:“林邝在狱中和路上,有好几拨人一直对他兴趣不减,下毒,劫狱,明袭,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呢!”
“他也受人暗杀?!”
皇帝有些疑惑道:“可有什么特征?”
“来人一律训练有素,虽然掩饰了痕迹,却象是宫中的做派。”
皇帝心中一凛,却听晨露继续道:“我也讯问了林邝,他只是含糊其词,说他掌握了某人的把柄,所以某人必杀他而后快。”
她隐去了先帝的圣旨不提,只是若有若无地说出原因,让皇帝心中更生警惕——
林邝熟悉的,无非是……!
皇帝眼前浮过一道雍容高华的身影,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心中划过——
“难道是母后……不,不会的!”
他断然摇头,心中却被那个隐秘而可怕的念头撩拨着,越发向它靠近。
“皇上……?”
晨露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皇帝问道:“林邝如今在哪?”
“他中了刺客的一记毒剑,正昏迷不醒呢!”
晨露恨狠道,好似对刺客的大胆挑衅很是愤怒。
十月十五,御驾自行宫回程,龙舟,沿途受到黎民百姓的热烈欢呼,他们对凯旋而回的皇帝,施以最淳朴深厚的敬意。
京城之外,太后一反惯例,率着满朝臣属,在郊外四十里处迎接。
两旁的黄帷将她的容貌遮挡,太后望了望不远处的红叶初染,居然微笑起来。
“到底还是失败了……”
她低喃着叹息道,想起接获的消息——林邝将随御驾一齐入京,心中更添阴郁。
信手摘下道旁的嫩枝,瞧着上面尚未枯黄的绿叶,太后素手一拗,将它
断为两截——
“皇帝,你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
低喃几乎无声,那被弃置尘埃的无辜嫩枝,仿佛昭示了京中即将到来的惊风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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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真是好运,捡了这个现成便宜——不过晨妃娘娘,你如此尽心为他,就不怕有朝一日会鸟尽弓藏吗?别怪我没提醒你,先帝在这方面的作为,真是精彩绝伦啊!”
悠闲坐在车中,以讥讽和幸灾乐祸的口气说话的,赫然竟是被称为“昏迷不醒”的林邝!
他嘴角泛着阴险恶毒的笑意,若不是手脚被大镣锁住,简直看不出是个囚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