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杀人?
风镜思愣了愣,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不知道打哪窜出来的宫女一边凄厉喊了几声,一边踉踉跄跄地跑到那不远的侍卫长跟前控诉她的罪行,实在不知道应该作何感想。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不经意间陷入了一个精心布置好的局,而这个局的开端,就是从她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里面,实在是太有问题了。
但风镜思没什么时间去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因为听了控诉的侍卫长已经带领着一帮下属,轰轰烈烈的朝她走了过来。
“四殿下,”年轻的侍卫长看着她,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欲言又止,黙了许久才道,“请随属下去见王上。”
风镜思看了一眼,此人说话期间表情呆滞,语调平稳,似乎是还没在她醒过来据说又杀了人这样一连串的事件中反应过来。
“哦,可以呀,”风镜思没什么意见,又指着那杵在一旁低眉顺目的宫女,“带上她吧。”
这会容陌蘅还在御书房忙得不可开交,她有些头疼地看着在座的各位,神色疲倦“此事并无证据,单凭传闻便仓促定了楚怜的罪实为不妥,先查清楚再说。”
“王上,虽说眼下是无证据,但既然有如此传闻,想来此事不会是空穴来风,”御史道,“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此言一落,众人连声附和;“温大人此言有理。”
“有理?”有人突的轻笑,众人蹙眉看去,却见了着了一袭雪白色衣衫的相爷右手撑着下颔,一张清美雅致赏心悦目的脸上是固有的温和浅笑,他慢吞吞的渴了口茶,悠悠道“哪里有理?请问这位大人,成亲女子失魂,与那位楚城主可有什么必然联系?不要仅凭猜测便随意下了定论,出了错你来担责任?”
“……”御史当即面色铁青,又做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争论,只得狠狠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洛风逝此人,天生脸盲,他向来辨别不出诸位大人究竟是什么官职,自然是统一用了“这位大人”来称呼,虽说众人心知肚明,但这几个字被他说出来,总是令人觉得有几分莫名的嘲讽。
“不如这样,此事……”容陌蘅一看这情况,便又知道洛风逝招人嫉恨了,正想说什么话来缓和一下,御书房却突然被人推开,来人匆匆忙忙向容陌蘅行了礼,见了诸位大人,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容陌蘅心下当即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却还是道“何事?”
“回王上,要事禀报,是四殿下……四殿下醒了。”
“你,你说什么?”容陌蘅猛然站起,“她现在在哪?”
来人恭敬道“四殿下已经过来了,此时正在书房外候着,只是……惹了一些麻烦。”
容陌蘅道“什么麻烦?”
“有宫女道,四殿下……四殿下杀了人。”
“一个……平日里负责四殿下寝殿的宫女。”
容陌蘅心下咯噔一声,心道此事恐怕真的不好善了了。
安安突然醒来,此事是其一,不管死的那人身份如何,安安刚醒来便被看到杀了人,此事为其二,无论哪一件事,都是个麻烦。不出她所料,在座的这些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都是端起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但不管怎么说,安安这事瞒不住,她也不能瞒,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御书房外,风镜思规规矩矩的站着,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考验。此事针对她而来,这很明显,但这样一个局显然不能是在她醒的那一刻有人下了指令才开始的,因为所有人都会认为,容情安魂魄没有被允许放回,她不能在此刻醒来。
或许,这只是因为她突然醒来而被迫做出的局面而已。
但能这做的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风镜思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出来的,她能确定一件事,有人很不想让她醒过来,并且,绝对不想让她好过。
呃,想到这里,风镜思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语了,因为她突然想起,这位容情安殿下劣迹斑斑,似乎,确实没什么人想让她醒,想让她好过?
风镜思欲哭无泪,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安安。”正想的出神,一道温和柔软的女声突然传了过来,风镜思抬起头,只觉得身前被那人带起了一阵香风,回神时自己已经被紧紧拥住,而拥住自己的的那人,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只此一瞬,那人已与她分开,细细看她时,一双漂亮的眼里隐隐含着些泪水。
风镜思怔怔的看着这个人,一时失语。她从前并未见过容陌蘅,只听人道这位天生祥瑞的王女容貌昳丽,性格温和,没有一处是不完美的,极容易与人相处,如今一看确实如此,无论是她的样貌还是行为举止,都让她感到十分亲切,丝毫挑不出令人不适的地方。
这就是从小到大,唯一护住容情安,时时刻刻为她善后,始终一心一意对待她的皇姐了。
可惜容情安,再也体会不到了。
风镜思心下有些酸涩,她微微笑了笑,恭敬道“皇姐。”
容陌蘅轻轻点了点头,既是开心,又是担忧。果然,姊妹相见也不过温情了一刻,身后便已有人尖锐的问出声来“敢问四殿下,是如何醒来的?据臣所知,四殿下此时仍是戴罪之身。”
容陌蘅蹙眉“此事叫灵官去查,安安如何知晓?”
风镜思一看,容陌蘅身后几个人她一个都不认识,毕竟她是真的没有继承到容情安的记忆,倒是其中一个很是年轻,相貌上乘,又穿一身雪白衣衫的男子,她能很轻易的猜出来,这位恐怕就是大名鼎鼎的洛相爷了。
风镜思打量了几番洛风逝,一不小心四目相对之时,她竟然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震惊之色。
他在震惊什么?
震惊容情安的突然醒来?不知道为何,风镜思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身旁那几人表情倒是非常正常,厌恶,高傲,看向她的眼神极具正义之色,显然是觉得,她的醒来就是一种天大的罪过。
“为什么醒来呢?”风镜思不想要容陌蘅插手此事,因为她知道容陌蘅若是一味护着她,只会引起诸多不满,于是她很是洒脱道,“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是我也很想知道我是怎么突然醒来的,有哪位大人可以给解答一下?”
“你,你简直……”其中一位指着她,义正辞严,“你醒来一事姑且不论,为何要下狠手,杀害他人!”
风镜思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请问,有证据证明我杀人了?”
她一字一句,神色认真“就因为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宫女,看到有人死在我的寝殿里,死的那个人就一定是我杀的?你怎么不说是这个宫女杀了人想嫁祸我呢?你怎么知道死的那个人不是自杀呢?更何况,你们不要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我杀一个妄图害我的宫女,这很难接受?”
“你这是草菅人命!”又有人道。
“停,请不要忽略我前面说的那些话,”风镜思叹气,“怎么,平日里各位大人的家仆若是犯了大错,你们都没有处置过这些家仆吗?如今到我这里,倒是不依不饶了。更何况人不是我杀的,没有证据,我拒绝承认。”
“妄图害你?”一直看戏的洛风逝突然插话,“四殿下,敢问那宫女如何害你?”
风镜思微笑“紫镜花,十日一叶落,十日一重生,偶有清心静气之用,不过我应该用不到吧?把这样一盆花摆到寝宫,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想让我彻底失去清醒过来的机会?很抱歉,本人上天保佑,今日醒来,抓了个正着。谁知道我还没问出什么,她就自杀了,很巧的是,这个宫女突然过来,看到了尸体。”
洛风逝恍然“原来如此。”
“王上,此乃四殿下一面之词,臣要求重查此事,倘若此事与四殿下无关,那也就罢了,但若是真是四殿下所为,恐怕……”
接下来的话就算不说,风镜思也是极为清楚的。如果这事真的与自己有关,那么就证明她仍是一个杀人成性的恶女,无论是死还是重新摄魂取魄,都不能让她清醒下去。
“好啊,你查吧,”风镜思道,“请一定要查出确切证据此事与我有关,谢谢。”
风镜思一直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命格不好。好不容易重生一回,运气用尽,当下便是重生到了牢房里,妙哉,妙哉。
毕竟还是王庭贵女,虽是戴罪之身,但也是要住上等牢房的,这大概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风镜思无所事事的躺了一日,除了午时有人过来送了饭,其他的没有见到旁人,等到入了夜,她没心没肺的睡得正迷糊,牢房门突然被推开,发出沉重的声响。
风镜思惊起,一睁眼便看到一身便装的容陌蘅拿着一把剑向她走来。
见风镜思怔怔的看着她,她将那把剑递给她,神色严肃“安安,今夜你立刻出宫。”
“皇姐……”她拿着那把沉甸甸的剑,一时无言以对,
“我已经叫阿释在宫外等候,他虽年少,修为却极高,”容陌蘅道,“你们二人前去查清潇雨城成亲女子失魂一事,具体情况阿释会向你清楚,若能解决,会有将功补过之用,不能解决的话……便不要回宫了。你自小聪慧伶俐,应该能知道,眼下那宫女一事无论是否与你有关,此事必须由你来承担,这件事已经瞒不住,如果要堵住悠悠众口,只能牺牲你,因为在所有人眼里,你的醒来,就是个错误。无论你做没做,你都是他们所以为的会给天下带来灾祸的‘不详’之女,查案只是个借口罢了。”
风镜思哪能不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她向来随心所欲惯了,遇到事情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若说现下有什么法子解决她这破事,她还真是没有想到。
“皇姐,我走了,你怎么办?”她不负责任的走了,留给容陌蘅的却是一堆烂摊子,她身为一个半路夺了别人身体的人,实在是很难为情。
“这你就不用管了,”容陌蘅轻笑,“他们不敢为难我,毕竟我还是王女。更何况,我叫你去办的那事非同小可,我本意是想等国师回来请他去解决,但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既然如此,不如让你去,他们又不敢去,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剩下的,我可管不了了。”
风镜思明白,容陌蘅的意思便是,她解决了这事,可以将功补过,暂时堵住那些人的嘴,解决不了,她既然都出了宫,那还能管她跑去哪?
容陌蘅的打算,风镜思懂,她低头看着手里那把剑,心下仍是有几分犹豫。不管怎么说,她连夜出宫,总归是太不负责的。
既然她现在已经是容情安,她不愿给太多人添麻烦,无论是这桩失魂之事还是隐藏在容情安身上的一切,她都应该去一探究竟。更何况她刚醒过来就发生了这种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很显然是有人在针对容情安的,而这个人到底是谁,所有的一切她都一头雾水。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安安,此次你醒来,真的变了很多,”容陌蘅神色温柔,语气有些遗憾,“形式所迫,阿姐无法与你促膝长谈,也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的变化阿姐不知道是好是坏,但阿姐真心希望,你可以平安的,好好活下去。”
“阿姐一直相信你,”容陌蘅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就像小时候那样,只是这次,容陌蘅很郑重,很认真的对她说,“安安,祝你好运。”
“望自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