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到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刚一到医生就喊她去补缴费用,因为她妈妈只缴纳了一万,还不够,秦真先去缴纳了两万费用,便跟她妈妈在手术室外等候。
她妈妈一直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凳上抹眼泪,看到秦真,就抓着她的手,六神无主地哭诉着“这该怎么办啊,老头子要是有个什么事儿,怎么得了?”
“医生到底怎么说?手术大概还要多久?”秦真也是心头慌乱,但是此时她不能哭,她一哭她妈妈更没了主心骨。
“不知道,已经进去三四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手术还要多久,真真啊,你说这爸咋会突然就倒下了呢,上午他出门做生意的时候还好好的,中午吃了饭他也出去做生意了,等下午的时候我回到家,就看到你爸倒在屋里,意识不清了!”
此刻秦真也只能安慰她妈妈,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能做,她看外甥儿在她妈妈怀中已睡着了,就先劝她妈妈先回家休息,她妈妈不愿意,秦真劝了好久她妈才愿意回到家。
等到淩善三点多的时候秦父才被推出手术室进入了重症监护室,由专门的护工代为护理。
而秦真立刻去找主治医生询问她爸爸情况,主治医生将秦父的检查报告调出来拿给秦真看,指着头部的ct照,说道“你爸是脑溢血,导致脑部的血管破裂,破裂面还非常的多,血水将他的脑水都压得变了形,我们已经将破裂的血管烧焦修复,血水也从脑部吸出,但是你爸出血面积太大,不是很理想!”
“那我爸他到底会怎样?”秦真听到医生这么说,心更悬了。
“这很难说,脑部手术非同寻常,假如说你爸不出现任何并发症的情况下,如果在三个月内能苏醒过来,那最好的恢复情况下以后可以恢复神智,但是你爸左侧脑髓都压碎,所以会出现偏瘫的情况,也就是只有右边一侧的四肢能活动,以后可能终身靠轮椅生活,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最坏的情况就是你爸会成为植物人!”
听到这里,秦真的心彻底凉了,仿佛身入冰窟一般,无法动弹,“那我爸成为植物人的几率有多大?”
医生再将秦真爸爸的肺部ct照递给秦真,继续说道“你爸已经六十多岁了,开颅手术本身就是大手术,再加上你爸有陈旧性肺结核病,所以后期发生肺部感染的几率非常大,所以很可能会出现呼吸衰竭的情况,不得已的情况下就会给你爸进行气管切口手术,气管一旦打开,感染的几率更高,所以先不提植物人的可能性,你爸能度过前面这三个月的危险期都是很艰难的,然后脑溢血这个病是个死亡率极高的病,费用耗费也特别庞大,你们得做好心里准备!”
秦真跟医生聊了后,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了,她坐在走廊长凳上,眼泪止不住地流,纪风陪坐在她身边,不住安慰道“不要再哭了,发生这样的事儿也是始料未及的,一切往好的方向看!”
可是此刻秦真的心情又岂是几句劝慰的话安慰得了的,她本想着自己慢慢生活好了,终于可以孝敬辛苦了一辈子的爸爸了,可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来不及孝顺,爸爸却先倒下了,还倒下得这么突然,连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得跟她说。
到第二天后,医生才准许家人去重症监护室探望病人,探望时间只有五分钟,秦真和纪风还有秦母三人穿上医院给的防菌服,进入重症室去看望她爸爸。
却见到他爸爸满身都插着各种管子,心一阵又一阵地揪痛,心里承受能力低的秦母更是有些晕眩,秦真连忙将她先送出了监护室,可秦母坐在椅子上就不住地抹泪,整个人憔悴了几圈。
他爸爸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周后就被送进了普通病房,但是因为重症监护室费用昂贵,只这几天秦真缴的钱就全部用完了,医生再次催缴费用。
秦真身上已经没有一分钱,纪风也因为刚买房子身上无钱,两人各自跟朋友借了五万块钱救急。
秦真问起她妈妈医保的事儿,想着先将已经出来的费用拿回老家去报销,但是她妈妈此刻却嗫嚅着说道“我没给你爸买医保?”
秦真一听,傻眼了,心想着有医保的话多少可以减轻下经济负担,可如今她妈妈说没有医保,这让秦真有些难以置信,“我两年前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妈你给一家人都买上医保吗?你不是跟我说你也买了的吗?”
“哎呀,我那个时候想你爸和我身体都好得很,根本用不上这啥医保,一年难得花那些冤枉钱,你又老是打电话来问,我就干脆说我买了的,我是真没想到你爸会突然得这种病,你说他身体那么好,每天都挑上百斤的水果,怎么就突然倒下了呢?”秦母此刻为自己辩解着,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秦真此刻是被她妈的迂腐气得骂也不是说也不是,只能自己隐忍着不发,可她只觉得头上有一座山压了下来。
当初伊美妈妈得病,在有医保的情况下都无法承受病痛给家庭带来的毁灭,如今没有医保全凭自己出钱那不等于扒自己一层皮吗?
可是她能拿她妈怎么办?只能怪自己当初太过于轻信她妈妈的话!
她应该想到依照她妈这种节约过头的性格,根本就舍不得花钱去缴纳医保的,所以要说错始终错在自己,错在自己没有亲力亲为。
而她爸爸的病情恶化得非常的快,进入普通病房后没到两天,医生就告诉她,她爸爸喉咙部位被痰堵塞,必须行开气管手术,要不然他爸爸就会逐渐因无法呼吸而去世。
秦真自然签了手术同意书,气管切开后,因为不时地要吸痰,所以必须二十四小时守着护理。
秦真不想让纪风跟着自己耽搁太久时间延误了工作,便让他先回去上班了,自己留下来和她妈妈一起照顾病重的爸爸。
纪风也想留下来跟秦真一起承担,但是现在如果两个人都来照顾病人的话,家中没有一分钱的收入那更是逼入死境,所以他先行回去,每天来电话询问秦真她爸爸的情况,周末放假休息的时候就赶回来换班,让秦真能休息一下。
只一周的时间,秦真因为日也不休地照顾她爸爸已经憔悴得像年老了五六岁一般,整个人都失去了气色。
纪风也还从未经历过老人的病重,看到几个月前还健康的老人家此刻躺在病床上,满身插满了各种管子,都觉得有些凝重,他来后,帮忙着照顾老人,秦真才终于可以在陪病床上小睡了几个小时,睡醒后她妈妈暂时照看着秦父,自己和纪风下楼去吃饭,吃饭的时候,秦真眼泪水不住地往碗中流淌。
面对亲人病重,再坚强的她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纪风看到她这样,除了柔言安慰之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吃完饭后就又从钱包中取了两万块给秦真,“这是两万,估计钱用不了几天又会不够了,你先拿去凑一凑,还有你爸的医保看问下老家那边现在能不能立刻买,之前的费用报销不了,以后说不准用得上!”
秦真知道纪风身上也没有钱,这段时间他给的四万块想必都是跟朋友或者同事借的,她才跟纪风在一起没多久,两个人又没结婚,如此地花费他的钱,她又哪过意得去,他心存愧疚,说道“那个纪风,现在我家这种情况,我也不想拖累你,如果你要跟我分手我一定不会怪你的!”
纪风一听秦真这么说,就有些气急败坏,恼怒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每家的父母都会年老都会生病,难道就因为你爸得了重病我就要跟你分手,我的父母也会有一天老去可能也会出现突发性重病,难道那个时候你要因为这个原因跟我分手或者离婚?”
“当然不会!”秦真脱口而出。
“那为什么我要跟你分手?这些问题每个人都会遇到,只是早晚的问题,现在我们是尽最大可能挽救你爸爸,还有当务之急是问下你老家新农合医保的事儿,你父母居然没买医保这倒是出人意料,老年人怎么可以没有?打听好后你就立刻给你妈你姐还有你外甥儿都赶紧买上,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纪风一再叮嘱,深觉得秦真父母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却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
秦真为纪风此刻没有退缩反而不助地劝解她并为她家人考虑,心中自是十分欣慰,想着自己这次终于没有选错人。
她思来想去,自己对农民购买医保的相关政策一概不知,她便打电话给伊美,想让伊美帮忙问问她老公傅铭瑀看了不了解这一块儿,毕竟她老公在国家单位工作,对相关政策十分了解。
伊美听到秦真打听医保的事儿就询问秦真家中是否出了什么事儿,若是平时秦真自然不愿意将自家的事儿告诉朋友,可这次不同,她的心理压力也十分的大,所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伊美,伊美知道后也是为秦真捏了一把汗。
她也顾不得自己跟老公已经离婚,立刻给傅铭瑀打去了电话,傅铭瑀了解情况后,立刻联系了有在秦真父母户籍所在地的县镇单位工作的朋友,咨询了情况,然后拜托朋友给秦真讲解一下医保办理流程。
而傅銘瑀的朋友又将秦真老家镇上负责办理医保的所长电话告诉了她,让她直接打电话过去咨询。
秦真感谢对方相助后,就去了电话,镇政府的负责人知道秦真家情况后,就让她立刻带上她爸爸的所有资料前去办理医保,秦真感谢万分,立刻赶回老家为全家人上了医保。
有了医保,他爸爸的开销就省了不少,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爸爸的情况日益严重,医生说秦父的肺部感染越来越严重,已经换了很多种消炎药都无法控制,最后必须换成进口药,但是这款进口药一是价格贵二是不在医保报销范围内。
秦真为了救他爸爸,先答应用进口药,可即便这样,因为秦真父亲以前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喜欢自己跑去药方随便买消炎药吃,所以导致身体对消炎药形成了抗药性,效果并不明显,病情还是急转而下。
再加上不停地发烧,所以身体一直用冰床镇着,时间一久,再加上长期卧床,血液循环不通身体开始出现了褥疮,秦真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溃烂,却又无能为力。
到第二个月时,费用已经花了十几万,秦真能借的钱都跟朋友借了,她想到卖房子救急,可是自己的房子虽然交房了但是产权证还没有下来无法交易,而自己妈妈的房子如果卖了以后她妈妈住哪里?
再加上还有一个精神病的姐姐,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外甥儿,她突然觉得天都要塌了。
最开始的时候纪风也还比较积极,心态也很好,可当真正见识到疾病带来的压力后他的心里负担也日益加重,眉头也越皱越紧。
他并不是后悔跟秦真在一起,而是害怕疾病,这个时候才知道你几十年的辛苦努力或者一场疾病就可以把一切带走。
快到第三个月的时候,秦父的血压一直在下降,医生再一次送入重症监护室进行监护治疗,一旦进入重症监护室一天的消费最少也要三千多,秦真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无助之下,她只有打电话给伊美倾诉,或许只有跟朋友倾诉她才能缓一口气。
也是这个时候,秦真终于没有再顾及自己的面子隐瞒自己的家庭情况,她将自己的姐姐的事儿也告诉了伊美。
听到电话那头泣不成声的秦真的哭诉,伊美突然觉得当年自己妈妈病重比起秦真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毕竟自己只需要面对一个妈妈,而秦真还要面对的确实可能永久成为植物人的父亲,还有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姐姐,再加上一个才三岁刚上学前班的外甥儿和一个身无半分挣钱能力的母亲。
伊美也终于理解为何这么多年来,秦真过得如此节俭,为何她的面上总是愁容多笑容少,原来她心中压着这么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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