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美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曾经相遇铭瑀时的美好,他贴心对待的周到温柔,每次困难时的默默守护,都如电影的胶片般在荧幕前一点一点地闪现。
可是再美好再难忘再不舍终是有结束的时候。
自己曾以为自己是三个朋友中最为幸福的,如今看来,生活却变得一地鸡毛,充斥着无奈与抱怨,让她无法呼吸。
她想坚持,可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仿佛躲在淤泥中的泥鳅,想钻得越深就越安全,可挖掘机一来,就连泥带起,只能脱离那温养自己的洞穴,失去家的庇护。
伊美很累,累到连跟傅母争执的心情都没有,她心中的宇宙仿佛在坠落崩塌,无论自己怎么坚持,都无法环绕成形。
每一周,伊美都能收到她妈妈的病危通知,每一次紧急抢救后,她妈妈都变得更加憔悴,整个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瘦成了皮包骨。
到最后连睁眼的力气都仿佛没有了,只是偶尔眼角会滑落泪水,或许她还是放下不下女儿吧,所以总是充满了不舍。
每一次,伊美都紧紧握着她妈妈冰凉如水的手,想传递给她妈妈一分力量,告诉她妈妈坚持下去,心里也在盼望奇迹发生。
可是终究奇迹是发生不了的。
周三晚八点二十分,医生宣告傅母离开人世。
伊美整个世界崩塌了,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恍若行走在冰川,四周都是海水,而自己站在那浮冰之上,冰层一点一点地裂开,最后‘吭’的一声,坠入冰海,渐渐失去意识。
她其实真的想长长地睡一觉,醒来时依然能闻到妈妈在厨房里炖着鸡汤的香味,依然能听到妈妈催促可又温柔地唤着“女儿,起床了!”,希望看到妈妈站在阳台上迎着初升的阳光在那里抖着刚清洗好的衣服晾在栏杆上,摸到妈妈那长满老茧却温暖有力的手。
可是当她睁开眼时,却如过眼云烟一般,一切都没有了,只徒留眼角的一滴泪,落在冰冷的走廊白色地砖上,很快蒸发,就跟从来不曾来过一样。
伊美很久没跟妈妈的亲戚联系,但是母亲去世还是通知了老家的一些亲戚,希望他们能来参加葬礼。
虽然走的时候,只有自己守在病床前,可伊美想送妈妈去天堂的时候,还是有人为她送行,让她不显得那么孤单。
可偏偏这时候,最需要在身边的老公却偏偏不在,给他打电话手机处于关机状态,等到联系上他时,已是入殓的最后一天。
傅銘瑀去乡下查一件案子,可碰巧手机坏了,他又没来得及换手机,等回到县城重新换了手机后,才知道岳母已经去世了,他赶紧请假赶回a市。
当赶到a市时,已经是岳母的出殡日,傅銘瑀惭愧至极,想跟伊美道歉解释,可伊美此刻哪有心情听他的解释?
等到葬礼结束后,回到那个老房子中,伊美却整天整天的不说话,即便傅銘瑀陪在身边努力想让她开心起来,可是伊美像木偶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很久很久,在傅銘瑀假期满离开前,伊美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傅銘瑀。
傅銘瑀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他颤抖着手看着这份文件,也是久久不能言语,因为他太了解伊美的性格了,一旦她决定了什么事,自己无论再劝说都是无用,只会让两人更加疲惫。
作为一个男人从来不曾流过一滴泪的傅銘瑀此刻还是落下了泪,良久才道“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是!”
“为什么?”傅銘瑀想要个答案,他觉得自己已经尽所有努力来平衡这个家,除了放弃工作离职这一点不曾听从伊美的外,他已经用尽了全力了。
“我不是一个可以令你妈妈满意的媳妇,也不是一个会为老公考虑的媳妇,更不是一个愿意忍受长久寂寞的媳妇,你可以说我自私,但我本就是这样!”伊美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自己,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没有资格去怨怪傅銘瑀,只是她心太累了,累到已经爱不起来一个人,累到觉得婚姻只剩疲乏。
与其每日里活在他父母的抱怨中,不如成为单身的自己,那样自己才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傅銘瑀抹了抹脸,低声问道“当初你我相遇时,你是否真的喜欢上我,还是只是因为我在检察院工作而已!”自从傅銘瑀知道伊美的爸爸是财政局的局长,并知道她跟她爸爸之间的恩怨后,傅銘瑀的脑中就一直萦绕着这个问题。
当初伊美的主动攀谈,是否只是因为自己是检察院的人,是否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始于爱情,而只是一种需求。
伊美淡淡一笑,也流出苦涩的泪来,“或许是吧!那个时候听说你是检察院工作的人,我想嫁给检察院工作的人,我那父亲看到我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嚣张,是不是就不会再小觑我,这样的念头我确实是有的!”
傅銘瑀听到这样的答复,心沉了下去,他多希望两人的相遇相爱不是这样的,可如今想来,仿佛一切都带着某种目的。
因为他的工作,因为伊美需要安慰病重的母亲,所以临时找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男人,仓促结婚,所以当她妈妈去世后,这段关系也是时候终结了。
傅銘瑀觉得自己也像个笑话,他提起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字,“那套新房,就交给你卖了,产权按照一人一半吧,原本是该全给你的,但是毕竟大半的钱是我父母出的,如果全部产权给你我怕爸妈会受不住!”
“不用了,那房子本身就是你们买的,我不曾出过一分钱,反而为了治我妈的病让你家破费不少,我怎会厚着脸皮再要!”伊美淡淡地说着,她不是觊觎别人房产的人,她也有自己的是非观,更不希望傅銘瑀为了自己到最后既连累了工作又失去了唯一的资产。
她不是那么势力的女人,她只想好好结束这段感情,就当从来不曾开始过。
两人很快去办了离婚证,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当傅銘瑀离开时,伊美的泪水终于如泉涌一般,将那证件打湿,流下深深的水迹。
她将离婚证复印了一份,然后装入文件夹交给了傅銘瑀以前的下属小张,托小张转交给他的领导。
小张将文件交给领导后,领导一看是傅銘瑀和他老婆的离婚复印文件,就知道了傅銘瑀老婆的用意。
她是想告诉他,自己已跟傅銘瑀离婚,所以傅銘瑀跟夏瑞平已经没有关系,那就不用为了避嫌让他继续留在县城。
正好局里收到中央文件,要求各地方检察院机构都参与修订法案工作,而a市也在名单之中。
领导手下的人中只有傅銘瑀是拥有最高学历的,并且办案经验丰富,又文笔了得,这件事只有交给他做才行,所以正好借着此事立刻将傅銘瑀调了回来。
自然领导并未跟傅銘瑀自己收到他老婆送来的离婚文件的事儿,毕竟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自己的下属头脑发热去跟他老婆立刻复婚,到时候又缠夹不清的,多少又会影响到他,毕竟夏瑞平的案子,领导已经安排另外的人跟进,所以这个时候,他不想傅銘瑀再去趟这浑水。
当秦真和淩善知道伊美离婚后,都惊讶得无法理解,毕竟傅銘瑀对她那么好,又岂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询问伊美离婚的原因,伊美也只是不说。
为了陪伊美散心,淩善带伊美和秦真一同去夏羽成的酒吧,从来不爱沾酒的伊美也喝了个够,喝着喝着伊美放声哭了起来,哭得如此的伤心,如此的痛苦。
她曾以为离开傅銘瑀后自己不会伤心,不会难过,因为这么多年,她跟任何一个男友分手都从未为对方痛心难过过,自然这次也不例外。
可是当拿到离婚证,回到家傅銘瑀已经收拾行李离开家,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毫无生气的房中时,看着傅銘瑀临走前留在茶几上的十万块钱,还有那写的告别语,她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他写着“不管你我如何相遇,在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彻底为你倾倒,我曾答应过你妈妈要照顾你一辈子,可偏偏没有这机会了,我只希望你下一次遇到一个比我更能护你安好的男人,陪你幸福走完一生,这十万你收下,不多,却只希望没我在你身边,至少能让不再为钱犯愁,或许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祝你幸福,铭瑀!”
伊美和秦真在一旁无论怎么安慰伊美,都无法让伊美平复下来,那一刻,秦真才终于知道,伊美其实是如此地看她的老公,曾经那个理智地说着如果觉得婚姻是负累就会慨然放手的洒脱姑娘,面对真正深爱过的男人,终究是洒脱不起来了。
一直喝酒喝到半夜十二点,淩善和秦真才把伊美半扶半抗地带回淩善的家,让她在自己家里歇息一晚,或许有朋友陪着,她心里也会好受许多。
只是淩善想到伊美跟夏羽成的关系,还是觉得像天方夜谭一般,悄声说道“跟你说件事儿,你估计会很惊讶!”
“什么事儿?”秦真问道。
“美美跟我男友,就是夏羽成,他们倆居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你说巧不巧,我知道的时候都觉得太神奇了!”淩善想到伊美跟夏羽成的关系,都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完全像放电视剧一样。
“什么?真的假的?可是美美不是说她爸早就去世了么?怎么突然冒出个爸来?并且我听说你男友的爸爸好像是当官的,那伊美有这样一个爸爸,该当过得很好才是!”
秦真想淩善男友开着酒吧,住着高档公寓,开着好车,玩着音乐,一副养尊处优的姿态,想必也是托他家人的福,可既然伊美也是他爸的女儿,那为何伊美却过得差那么多。
“我也不知道,听说伊美父母离婚后她爸就没再管过她和她妈妈,所以才会这样吧,男人嘛,有了新家庭心思就全在新家庭那里,以前的妻子和儿女不过都是昨日黄花,又怎比每日守在身边的鲜花觉得娇艳爱惜?”淩善说着伊美,却想着的是自己的父亲,所以感同身受,心里也有几分不平,几分难过!
“男人果真都是喜新厌旧,好在我爸虽只是个普通的农民,但这辈子从没想过跟我妈离婚,更是十分的疼我,看来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谁过得比谁容易!”秦真以为只有自己才有那么多无尽的烦恼,却没想到生活富足的淩善,曾拥有美好婚姻的伊美,都各自有着各自的烦恼和痛苦。
所以她仿佛也想开了一些般,至少不管三人正经历着什么,未来会遭遇什么,至少此刻三人相守在一起,给予彼此鼓励,温暖,那就不会觉得世界暗淡无光,不会觉得前路茫茫,更不会觉得回首无归途。
“你说伊美刚失去了她妈妈,他父亲我听羽成说也从来不管她,她以后一个人得多孤单寂寞啊,干脆这段时间我都让她跟我住一起,这样也算跟我有个伴儿,她也不会因为回到那老家会想起她妈妈而感到难过!”淩善想到伊美现在举目无亲的,就十分担心她,更希望能陪她走过这段难熬的岁月。
“恩,我觉得也不错,周末的时候我也过来,咱们三个人一起,照样过得有滋有色,只是现在变成我们三人只有你有男友了,我们住进来你就不怕影响你和你男友的感情?”秦真调侃起来,毕竟淩善也是个很粘男友的人,长时间当她的电灯泡,秦真也觉得做不到的。
“男人当然不及你们好了,我可不是重色轻友的人!”淩善信誓旦旦地说着。
可就算淩善有这打算,伊美却没这样的计划,她只在淩善这里待了一周的时候,然后就回自己家,找了一家中介将这老房子打算卖了,因为她回到家就会想到妈妈生活的影子,她无法从中走出来,但是她又必须走出来,所以她痛下决心以50万的价格抛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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