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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白怀里抱着一个鱼缸,衣襟上都有浸湿的水痕,从外面走过来小心道:“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三人虽然一起读书,但是吃饭休息并不在一个地方,而且卫不恕对玄白有防备,亲密度还是有差异的。

    游蕊只笑看着,也不说话,小黑蛋看到玄白就道:“我刚才还说要喊你一起的,快来。”

    玄白从小到大也就这两个小伙伴,虽然其中一个很不招人待见,但对他来说也是好朋友,小黑蛋同意了,他还是看了看卫不恕。

    卫不恕点点头,说道:“有钱一起赚。”

    游蕊忍不住笑出声来,邀请玄白:“今天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吧,饭后你们商量一下,怎么样能把你们的生意做好。”

    玄白想了会儿,施礼道:“谢谢王妃娘娘。”

    又是一个充满寒意的早晨,游蕊吃过早饭出门,才发现天气阴沉沉的,也比昨天冷了些,明显是降温了。

    想到宿岩昨天还说要带她去看雪,去年也是大雪前回去给她送不少东西,难道现在的天气预测部门的准确度已经这么高了?

    到了办公室,刚解下披风,门就被敲响,游蕊回头一看,走进来的是个陌生男人,不过这么早能出现在妇幼院,应该是哪个病人的家属。

    游蕊随手挂上披风,穿上蓝白大褂,问道:“请问你是?”

    “柳氏的丈夫,”对面的男人这么说道,“柳氏已经满月好多天了,怎么还不能离开?”

    游蕊皱了皱眉,看向这个男人,“张冀是吧?你的夫人刚从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你就是这样称呼她的,句句不离柳氏?就算不知道她的名字,好歹也当得起你说一声‘我夫人’吧。”

    见面不是问妻子的身体状况,而是着急怎么还不出院?

    张冀神色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不过碍于这女子的身份,也不能太不客气,道:“她赖在这里不回去,心里并没有我这个丈夫。”

    游蕊问道:“你可先问了当日发生过了什么?要不是我及时带人赶过去,你的夫人你的孩子,或许你今天都见不到了。”

    张冀一直平静无波的神色才有些微微的波动,半躬身施礼道:“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游蕊点了点头,当之无愧地受了这一礼,道:“少夫人的确可以回家调养了,不过还要问问她的意见。”

    张冀说道:“我已经问过了,她同意回去。只是说让问问您,是否能出院。”

    游蕊一听就知道柳若芬根本不想回去,但既然话已出口,没有打好配合,也只有这样了,“哺乳期女子的状态和孕期差不多,都需要静心,即便回到家,也希望能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令慈和尊夫人之间好像有些矛盾,你对她们双方都是很亲近的人,可以做好中间的调节吗?”

    张冀听到哺乳这些字眼,下意识就皱紧了眉头,再听到后面的内容,更是一直皱着眉头没有展开。

    这些事跟我有关系吗?

    游蕊从他不满的神色中看出这几个字,顿时觉得对这样的男人也无话可说。

    空气有一秒的静默,张冀道:“作为一个合格的主母,这些都是她自己必须处理好的。希望夫人能明白,我娶的是一个掌家主母,而不是事事都需要我扶持的无用摆设。”

    游蕊觉得这个男人够狠,也直得让人厌恶,不像自家老公,有时候直男到她都很无语,但他从不会把管家管不好这样的责任完全堆到她身上。

    有些事情她不知道的,都是他给办的。

    不过或许张冀和柳若芬这样的才是这种时代最常见的夫妻,他们之间的结合,就是在找能使经济效益最大化的合伙人。

    这样的夫妻,在现代也都不能避免。

    游蕊对张冀道:“也希望你能明白,人都是有感情和弱点的,在你夫人的特殊时期,希望你能体谅她一下。”

    张冀心里不赞同,他每天因为公事已经忙不过来了,怎么能有空去管家里的那些小事?但他又知道没必要和这位争下去,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便躬身告退。

    游蕊决定单独去和柳若芬说会儿话,过去的时候,208病房正乱糟糟的,张华年、张明年兄弟俩都醒着,丫鬟在给他们换尿布,一个不舒服地哼哼,另一个便也哼哼起来。

    更何况隔壁床的已经生了,还是妇幼院开张之后接生的头一对龙凤胎,那家人也特别高兴,从太奶奶到孩子姥姥都在,这嘈乱大部分都是那家制造的。

    柳若芬这边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婆子,被衬有些冷清,张冀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着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男孩,面无表情,也没有伸伸手的意思。

    一看这样子,以后也不是个能跟儿子们亲近的好父亲,可能这一辈子都要摆着身为丈夫、父亲的绝对权威。

    游蕊都不知道这种人的一辈子能有什么乐趣,宿岩说他还算是个能臣干吏,难道乐趣都在工作中了?

    “张少爷,你可以去外面歇一会儿,”游蕊说道。

    张冀拱拳,道了声不敢,但还是退了出去。

    游蕊看向柳若芬,道:“你准备好了出院回家生活吗?”

    “看见他来的那一刻,我就做好准备了,”柳若芬坐在床边收拾着这些日子的东西,笑道:“只是还想多住几天,可我也知道不能在这里一直住,便把选择权交到您手上。”

    游蕊:你也不提前说好,我这不就没打好配合吗?

    其实柳若芬这么纠结,归根结底还是不想回去,若是娘家母亲可以依赖的话,她完全可以去娘家住一段时间的。

    但是柳若芬的母亲,有还不如没有。

    柳夫人那种人,纯粹就是谁跟她关系最近谁便会被要求的最多,好事要让,不好的事要先承担。

    通俗的话说,是不分里外,亲疏颠掉。

    抬手拍了拍柳若芬的肩膀,游蕊道:“有什么事可以来这里找我。”

    柳若芬起身福了一礼,“多谢夫人这些日的照顾,能遇见您是我最大的幸运。”

    游蕊忙摆手,“千万不要这么说。”

    “啊啊!”小孩子会拐弯的哼哼声响起来,游蕊一看,原来是小二华年正朝她们挥动着小手。

    柳若芬笑道:“夫人,您不知道这小子多聪明,肯定是感觉到要走,让您抱呢。”

    游蕊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顿时感觉出来又沉了几分,说道:“你怎么这么肯长?”

    柳若芬道:“昨天下午才称的,比前些天又重两斤。”

    妇幼院给孩子称重,都是用那种秆称,说起来在这时候没有磅秤,人们都不能确切的知道自己的重量。

    孩子小,放在箩筐里,秆称还能抬得起来。

    张华年看着让他能在历史中存在的王妃娘娘,又啊啊了两声。

    历史上,张冀的原配只是留下了一个儿子,或许他就是没活下来的那个,这两天梦中那些声音终于消失了,那什么起义反抗之类的,便也只当纯粹做梦。

    他才不会对救命恩人家出手。

    不过好可惜,这么美的人,竟然已经嫁人了,嫁的还是历史上以残暴闻名的摄政王。

    只顾惋惜了,张华年根本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被放下来的,又过了会儿,王妃娘娘就走了,他这辈子的爹才进来。

    催着他娘出院,要出门了,竟然都不说抱一抱他们兄弟俩。

    一家人登上马车,他被一个婆子抱着,大哥在丫鬟的怀里,他们的爹娘相对而坐,竟然相互之间毫无一言。

    真的是走到府中都没有说一句话。

    张华年透过包被上的一点缝隙,看到时不时一闪而过的朱红雕廊,更加坚定这辈子要做个纨绔子弟的心。

    到了温暖的室内,婆子终于把包被打开,房间里几玩陈设,不是玉就是瓷,张华年伸手小手,很想马上就去鉴定一番。

    他大二新学期开始,就报了个考古的第二副业,看到这些真正的古物,很想上手摸摸。

    张冀皱眉,对婆子道:“抱他们去东厢的房间,”随后看向柳若芬,“孩子不能这样养,你要是不舍得,白天就让婆子抱来。”

    柳若芬叫住正要离开的婆子,强硬道:“我生的儿子,我愿意怎么养就怎么养?”

    张华年这才确定,自己这辈子的爹娘感情似乎真地不太好,在妇幼院那会儿,他还以为是这爹当端着面子,毕竟古人都不习惯在外面表示亲近。

    没想到回到家了,这爹比在外面还冷漠,他瞪着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爹也不是嘴上说的不好,心里其实很好的那种。

    他说的就是他想的,果然不愧是能把续弦送给敌军的狠人。

    张华年突然张嘴哇哇大哭,柳若芬不再理会张冀,过去抱起小儿子,让婆子去蒸牛乳。

    张冀听得烦,起身走了,离开前还扔下一句话,“待会儿跟我一起去跟母亲见礼。”

    张华年心里骂了句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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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夫人端坐在主位上,好一会儿才把嘴边慢慢抿的茶杯放到一边,说道:“罢了,我可不敢受你的礼,万一王妃娘娘再带赤阳卫堵上家门,我是经不起了。”

    柳若芬垂着头,一语不发。

    张老爷威严地说道:“以后有事,就关上门在自家解决,你在妇幼院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是什么意思?平白让别人看笑话吗?”

    柳若芬道:“儿媳身体损伤比较大,王妃娘娘说需要多养几日。”

    张老爷甩了甩袖子,没再说什么。

    张夫人道:“听说,你要自己带孩子?”

    “是,”柳若芬回道。

    张夫人不满道:“你把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冀儿的日常起居谁照顾?”

    柳若芬直接道:“婆母是想给夫君安排身边人吗?你们自己商量好了,我都没意见的。”

    “你,你住了几日什么院,这都是学的什么毛病,说话阴阳怪气,对长辈无丝毫尊重,”张夫人气得直抚胸口。

    柳若芬道:“您可以多说一些,赶明儿我去问问王妃娘娘,这是什么毛病?”

    “反了,你敢拿王妃拿捏我?”张夫人一拍桌子,怒气冲头道:“她一个地里刨食儿人家的闺女,真能笑到最后吗?你别觉得她肯帮你,就什么都跟她学,凭她不会生孩子这一点,早晚有她哭的时候。”

    柳若芬笑道:“您怎么不去当着王妃的面说这些?”

    “够了,”张冀开口,“不管王妃为人怎样,肯定没教你顶撞长辈。”

    张夫人对张冀道:“我看好了两个姑娘,待会儿你看看。”

    张冀这次没有拒绝,而柳若芬也没有像是发现表姐其实觊觎她男人那会儿的心痛感觉,心里一片平静。

    游蕊并不知道张家的这些事,此时正在和过来接人的游桥说话,把来时带的两盒党参给大哥一份,让他们平时泡茶喝,另一份给了奶奶,则是让她给大伯带去的。

    游大嫂早就想回家了,说着话时脚步都不自觉地往外走。

    游蕊便也不说了,跟着把他们送到门口,“路上小心,傍晚不能到家,就在店里住一晚。”

    游桥在车前坐好,拿起马鞭子,笑道:“你放心吧,这路我都走熟了的。”

    游大嫂也掀开车窗帘,摆手道:“小姑,外面冷,你回去忙,等小二壮实了,我们再带他来看你。”

    游蕊笑着挥手,一直看马车走远了才要转身回去。

    妇幼院门口的左侧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垃圾桶,平日都只有出入经过的人会扔进去一点垃圾,一般两天清一次。

    经过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游蕊似乎听到了小孩有气无力地哭声,她停住脚步,继而走向垃圾桶。

    “怎么有个孩子?”

    路左摊位上做炸糕的摊主不经意看见这一幕,登时大叫起来。

    幸亏这个时候没有塑料袋、塑料盒,垃圾桶里除了些油纸、树枝,并没有其他汤汤水水的,小孩身上没有特别的脏污。

    这孩子已经有三五个月大了,还是个男婴,也不知道在垃圾桶放了多长时间,嘴唇都有些发紫。

    随着炸糕摊主的一声喊,不少人都朝游蕊这边围过来。

    “这孩子是不是有病才被扔的?”

    “今儿天还不亮,我出摊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人,大兜帽捂得严严实实地走了,是不是就她扔的孩子?”

    “这孩子长得挺好的,怎么舍得扔了呀?又不是吃不上饭的灾年。”

    “就是,不想要了送到育婴堂呗,扔在这桶子里面,要是发现不了,孩子还有活路吗?”

    “育婴堂也不是啥好地方,或许是觉得游院长心好,扔在这儿以后孩子的路能更好一些。”

    游蕊一边听着人群的议论,一边踮脚往边缘看,只是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里面一个护士听见外面热闹,跑出来一看,惊讶了下,却是先帮着疏散了人群。

    游蕊叮嘱这个护士注意些,看待会儿是不是会有人过来打听情况,要是有的话,一定把人留住。

    就算是再狠心的母亲,把孩子扔了,不看着孩子安全,都不会过去心里那一关的。

    休息室里,一群小护士围着被游蕊放在桌子上的孩子观看。

    她们都是后面招的,有王府的丫鬟,还有周围人家出来的,后面招的这些护士,游蕊便要求的没有冯花她们五个时严格。

    只要是机灵心地好,便都能被选上。

    这时候小护士们围着孩子,有人给拿来干净的衣物换上,有人把小孩脏脏的脸蛋儿擦干净,有人弄了些温水给他喂进去。

    游蕊不用管,小孩子已经焕然一新了。

    腾出空来的冯花拿着听诊器暖热了,在小孩子的胸膛和腹部都听了一遍,又把了把脉。

    游蕊站在窗口,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说道:“孩子很健康,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被喂了安神药。”

    要不是喂了安神药,这孩子早就被发现了。

    转回身,游蕊看了看睁着大眼睛,时不时咔咔哭两声的男婴,说道:“给他蒸一碗牛乳。”

    这孩子挺乖巧的,也不哇哇大哭,长得也好,真不知道他的母亲为什么要把他扔了。

    护士拿着勺子给孩子喂了大半碗的牛乳,抱起来一哄,不多久就睡着了。

    游蕊道:“先在院里养着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他母亲。”

    这天中午游蕊早退了小半个时辰,她得问问宿岩,暗卫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妇幼院值班的,说不定扔孩子的人是谁,他们有看到。

    宿岩还在政事堂,游蕊便先去厨房看了看,点了几个她和宿岩都喜欢的菜,再回去换好衣服,宿岩就回来了。

    看到她窝在美人榻上看一本折子,宿岩走过来坐在旁边,笑道:“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游蕊把折子放在一边,那是留中不发的折子,这类折子政事堂堆了很多,宿岩都不看,每隔几天会由太监收到箱子里封存。

    她有次看见了,拿出一本翻了翻,发现文笔还不错,只是通篇都是废话,描述当地风景之优美,末了是恭迎摄政王亲临之语。

    游蕊就让人把这样的折子找出来,无聊的时候当做游记来看。

    她坐起来,往宿岩肩头依靠,抱着他腰撒娇道:“遇到麻烦事了。”

    宿岩垂眸看着她,笑道:“什么麻烦事,让我天不怕地不怕的蕊儿这么犯愁?”

    “有人在我妇幼院门口的垃圾桶里扔了个孩子,我捡回去了,不捡回去不可能,捡了吧又怕以后往垃圾桶里扔孩子的情况会频频出现。”

    “我想把这个扔孩子的人找出来,不管她为什么扔孩子的,都得先挨几板子吃个教训。”

    宿岩问道:“暗卫没有把结果给你送上去吗?”

    游蕊摇头,说起来她知道妇幼院外面有暗卫,却还没有跟他们直接打过交道。

    宿岩就道:“那很可能是他们也没有注意,这会儿可能正追查呢,吃过饭我传来人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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