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然后我就想。原來自从上一次误诊之后。这么多年來。浑浑噩噩的。看着像活得明白。其实都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夏微的目光望向窗外一望无垠的夏日晴空。嘴角带一抹浅浅的笑容。“如果这次的车祸再大一点。或是抢救不及时。我就这么死了。你说。我这么些年岂不都是白活了。”
说到这里。夏微将目光至远处收回。落到安然的脸上。笑着问。“如果我再这么继续下去。跟活死人似的。这人生得活得多亏啊。”
四目相对。安然到一刻。再真正恍然发现。夏老师变了。
这种改变好象是在不知不觉中到來。因着最近的事多。需要关注的事也多。她的改变又是以缓慢无声的方式进行着。就像是冰封过后。失去生机和活动的大地。在无人察觉的时候。经了一场“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透雨。种子在泥土之下渴饱雨水。悄悄萌动。滋长。无声无息的积聚着力量。然后。突然有一天。满眼新翠。万木争发。风暖云轻。新天新地。春满人间。
眼前的夏老师气质依旧女王。但只要细细的打量。慢慢的体会。便会发现。她的脸上却多了很多的笑容。气色漂亮。神情开朗。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透着一种豁然平和的生机和活动。
夏老师让安然既觉得有些陌生。又为她感到高兴。原本她还以为这是爱情的力量。现在看。并不是。而是由于她的心境改变了。心底里多年的郁结一扫而空。不再自困。才会如此的放松自在。
夏微的话让安然很有触动。沉默了一会儿。才想起來。似乎她们又有些跑題了。她其实还是好奇她和海老师的事。不知怎么的。绕來绕去说到了夏微心境的变化上。
夏微之前一直在说。她的初恋。说他们当年看着相配。但其实有许多问題。就算当年不分手。只怕后來也会分开。那么。她怎么又能肯定她和夏老师这么看着不相配的一对。最后能一直走下去呢。
夏微一贯干脆。就算是跟学生谈话。也尽量干脆直接。不喜欢绕來绕去。安然也知道自己沒那个绕來绕去的能耐。也就放弃了献丑的想法。虽然这样问出來好象有些不太礼貌。但她又实在是憋得难受。好在夏微并不在意这样的问題。估计她也曾经就这些问題认真考虑过。
“我之所以举当年的例子。我的意思就是。我们被自己观念给限制住了。”夏微伸手比了一下脑子。
“什么意思。”安同学举手提问。
“其实人在寻找另一半的时候。都会先在心里有个大概的要求。比如。有人喜欢性格文静的。有人认为自己适合与性格活泼的相处。有了这些要求之后。也会按照心里设想的方向去努力。经过我和亦鹏的事。我发现我错了。”
“错了。”安然觉得今天很多在自己看來正常的观念都被夏老师给颠覆了。偏偏还觉得她的话挺有道理。
“是啊。这个跟买东西不一样。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能像买办公用品那样。缺一个订书器就买一个订书器。订书器只要会订书就行了。你对它沒有别的要求。如果想用就可以一直用下去。可人是不一样的。你要天长日久的相处下去。人会成长。会改变。会受很多因素的影响。而且。一个人有很多面。你当初看得只是一小部分。你觉得适合你。可是他还有很多你沒看到的部分。你又怎么能知道那些部分适合不适合你。”
“怎么能知道。”某只枕头干脆变身了复读机。
“所以。要多处处。不要急着下判断。也不要急着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适合什么样的。你喜欢的。不见得就适合你。过一辈子的人其实不需要你见了他必须心跳加速。但是必须要相处起來舒服自在。我和亦鹏看着不相配。但我们相处起來很舒服。他让我感到安心。快乐。其实。你想。什么是相配呢。外在的条件。还是性格。长得再漂亮的人。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好了。性格本身就是个复杂的东西。配不配还得处着看。能处得好。过得长远才是配。看着配。却总是摩擦不断的。那怎么能叫相配。”
“当然。亦鹏有缺点。但谁也沒缺点。我自己的毛病也不小。只是不像他的那么显眼而已。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哪有完人。有完人一般人也不敢要。他的好处那么多。我总不能为了他身上的一个缺点就放弃了那么多的好处。这种傻事。你的老师我可是不干的。”
夏微说着做出一副精明算计的模样來。安然还沒來得及捧场。她自己先自顾自的笑了起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可惜。安然还有问題要问。她觉得自己今天特别不招人稀罕。简直跟讨厌鬼似的。如果海老师知道她一个劲的问这种拆他台的问題。只怕恨不得找针线來把她的嘴给缝上。
“但是。您之前说。一双鞋一开始穿上并不难过。只有在走了远路或是跋山涉水的时候才能知道它到底舒服不舒服。好用不好用。你又怎么能保证。海老师就一定是那双舒服的鞋呢。”
“我不能保证。”
夏微的痛快的回答。
痛快到出乎安然的意料。干脆得让她傻眼。“不能保证。不能保证。那您还……。”
夏老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傻姑娘。这世上哪有什么百分百安全的事。做什么事都要冒一定的风险。风险总是与利益相伴。想得好处。又不想付出一点勇气。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就像是那些淘金的。很多人都冒了大险。失去了生命。却沒有得到钱。命和钱哪个更重要。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危险。说來说去。不过就是‘值得’二字。你觉得这个人。这段感情值得你去冒着失伤的风险去努力。去争取。他就是值得。任何事都有失败的风险。感情当然也不例外。当年我和他看着还那么般配呢。结果呢。我这些年把自己封闭起來。倒是不冒风险了。可是你看。如果这次车祸我就这么死了。在闭眼的那一刻。我得多遗憾。不如遇到值得的。就拿出來勇气來。好好为自己的生活用心努力。将來就算是失败了。我回首往事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后悔。对吧。”
……
这个下午。平时言语精省的夏老师说了很多。好象要把这么些年沉积在心里的话都一股脑的倒出來一样。后來。她自己也笑着自我调侃说。她这一下午说的话。大概比她这一年加起來的还多。连讲课时说的话都算上。
期间。夏爸爸回來过两次。第一次到了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发现女儿在讲话。并又折回去又杀了几盘。再回來一看。吓了一跳。自家那个话少的女儿居然还在讲。老爷子几乎沒转身去窗边看看天上的太阳挂在哪一边。这也在反常了。终于到了第三次的时候。总算见女儿住了嘴。正捧着一大杯凉白开往肚子灌。便笑着走进來打趣。“我估计着你也该渴了。我回來两回了。看着都替你渴。”
“是啊。我这个当老师的不像话。今天得谢谢安然。给我当了一下午的垃圾桶。听我说了好些话。”夏老师将喝空的水杯递给父亲。“爸。还得麻烦你。再给我倒点。”
“我带了绿豆汤。你要不要喝汤。”
夏爸爸还沒动手。刚刚走到门口的男主角海亦鹏就急急忙忙的接了腔。手上提了一只大大的保温桶还有好几只大大小小的袋子。外面的天气热。他走得一头的汗。额前的头发都湿漉漉。但是脸上那开心的笑容简直比此时天上挂得太阳还要明亮耀眼。不可逼视。一双眼更是旁若无人。直直的望向病床上的夏微。几个大步就走到了床上。动作极其麻利的给她倒了一碗清凉凉绿豆汤递给过去。“來。你先喝喝看。合不合口。”
夏老师不知道是真的渴了。还是怎么的。也不客气。接过去就喝了一大口气。然后不满的微微撇了撇嘴。“一点都不凉。”
“你现在的身体不好。不能吃太凉的。先忍一忍好不好。”海亦鹏顺势坐在床边。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哄劝着。“我放了好些糖的。也不知道够不够。我带了包白糖來。你要是觉得不甜。就再加点。”
“挺甜的。”夏微说着把碗里剩下的绿豆汤一口气都喝光了。又把碗朝着海亦鹏一递。“好喝。我还要。”
“诶。多喝点。我带了好大一桶呢人。我爱喝。我明儿接着给你熬。”海亦鹏像得好大夸奖似的。眉开眼笑的接过碗。
某只姓安名然的垃圾桶因着旁观了他们班夏女王乍一看像撒娇。细一看就是撒娇的言行之后。立时惊得把自己的两颗眼珠子和一只下巴都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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