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这个女人他是可以做得更彻底，让她完全翻不了身，但他就是下不了手。
对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真正的伤害。
这就是他这辈子都不能真正报仇的原因。
他痛恨自己的软弱。
而此刻他居然把这个仇人的女儿亲自带到母亲坟前，说实话，方起觉得自己快要走火入魔了。
方起弯腰将绣品展开，“妈，这是你喜欢的牡丹，我绣的，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呢，手指头都戳满了洞，眼睛都看成了斗鸡眼，还请您老人家笑纳。”
一旁的温乔忍不住笑了。
方起转脸看她。
温乔站着，而方起蹲着，所以当她仰脸看她的时候正遭遇刺目的阳光，不由得眯起瞳孔，然后就见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温乔的发隙里流淌过来，衬得她整个人格外阳光明媚，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样子，仿佛暖阳一般，将他心底的冰层寸寸融化。
温乔见方起盯着自己，忙收住笑，“对不起。”这是个严肃的场合，不该笑。
方起依然盯着她，微微失神。
妈，这就是我爱的女孩，带给你看一眼，喜欢吗？
她笑起来真的好美，美得我想不顾一切地将她从别的男人身边抢过来。
妈，我好邪恶对不对？
如果你还在世，一定是批评我的这种想法，一定会阻止我的对不对？
快来管管你儿子吧，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温乔见方起还盯着自己，忙轻咳一声，“虽然你的针脚有很多错的地方，但是孝心可贵，我相信伯母一定会特别喜欢。”
方起缓缓站起身，他慢慢靠近温乔，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温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方……方起，你别生气，我……我没有不尊重伯母的意思，只是……”她只是想缓和下气氛的呀，话也没过脑子就直接说了出来。
额。
她现在有点害怕了，方起不会一怒之下将她拍死在方母的坟前以祭奠他母亲在天之灵吧？
越想越觉得这很想方起会做的事。
呜呜……
不要杀她啊！
她真的愿意尽力弥补过错啊！
就在温乔准备放下分文不值的自尊抱头求饶之际，突然方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跑什么？”
“我……”温乔吞了吞口水，“我没跑。”
她只是在打算跑。
不过想到自己的小短腿肯定跑不过方起，她果断放弃这个更加激怒对方的念头。
“过来。”
“哦。”
温乔被方起拽到方母墓碑前。
方起冷声道，“跪下！”
跪？
跪吧。
小命重要。
“你不是要替你爸赎罪的吗？”方起的声音冰锥子般透着森森寒意，“那就磕头赔罪吧。”
温乔一愣。
她没想到方起要的赎罪是这种形式上的，她以为他会问她索要物质上或者利用她窃取江迟年什么情报之类的，看来她真的是电视剧看多了……
“磕过三个头之后，从此以后，温家与我方家的过往一笔勾销。”
温乔简直惊呆，就这样便宜她们了吗？
“怎么？”方起咬紧牙关，“不乐意？”
“不不。”温乔连忙磕头，三个响头磕下来她的额头已经快要破皮了，“还有我也对不起伯母。”她又要接着磕头，却被方起一把拽住，“够了！”
够了？
方起蹲下身，猛地将跪在地上的温乔抱在怀中。
这一幕，他想象了无数个日夜，想象她身体的柔软，却从未有一刻有过如此真实而美好的感觉，尤其是她发见清淡的香味。
他连她额头上受了一点点伤都受不了，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报不了仇了。
妈。
对不起。
请原谅儿子的软弱。
温乔简直惊呆了，方起在拥抱她？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方起，可是突然想到，方起应该是触景生情想到母亲的死而伤心难过……思及此，她顿了顿，没有推开方起，相反的，她还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我不会笑话你。”
方起是很想哭，他觉得自己很可悲，明明是他先看中这个女人的，却最终让江迟年毫不费力地得了，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他说不定早就走到她身边主动跟她说话跟她做朋友，也许……在未来就没江迟年什么事，可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也不会特别关注温家的一切，也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就不会对那个小狐狸般狡猾又可爱的女孩子念念不忘。
命运跟他开了个如此大的玩笑。
小蛮腰实在太困了，她看严丞一又睡了过去，便趴在他的床边也小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严丞一醒了，他看到趴在自己手边的女孩，睡得正香，眼底有浅浅的阴影，这几天她累坏了，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自己，每当他想像过去那样将她从身边赶走时，她就睁着小鹿般无辜的眼睛望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个多么残忍的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赶她。
身体的疼痛加上心里的疼痛已经让他弱得不堪一击。
严丞一缓缓伸出手去想要碰触女孩的眉眼，从她第一次跑来跟自己打听去急诊科怎么走的时候，他就动心了，那种感觉就仿佛有一针在心口扎了一下，有点痛又不是很痛，还有点短暂的吓到了自己。
但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她第二次第三次。
缘分真的很奇妙，他曾经暗自沾沾自喜了很久，远远地看着她，心中默默把她当朋友，在他心里，他们会一起聊天一起做饭一起看剧一起吐槽一起拥抱一起亲吻。
可那些只是在他心里，他从未想过把这段感情发展为现实，也不敢，他心中的天使，他不能伤。
这辈子，他从未伤过任何人，老天却如此戏弄他，让那个他放在心头的女孩一次次跑过来跟他示爱，她勇敢而坚决，而他却不得不忍着痛一次次将她拒之门外，天知道每次拒绝她，他有多痛。
本来死亡并不是一件特别恐惧的事，他有父母跟没父母差不多，在这个世上他并没有格外在意的人，死便死了，他此生也没什么遗憾，可是她为什么要出现？让他有了希翼，让他的世界里充满阳光而开始畏惧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