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鉴抬手制止了栾笑接下来的话,并道:“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你是在害怕列遗上卿的权势。”
栾笑说道:“他还是廷律院的判官,是玉京城中掌实权的上卿,校尉,我们实在不应该得罪他。”
方鉴看了看天色,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掐指一算,时辰已经快到辰时了,这也就是说,夜巡校尉府要结束巡逻,换日巡校尉府的‘上班’了。
方鉴收回目光,然后看着栾笑说道:“你去传我命令,等巡逻的校尉回来之后,全部到长游殿来议事。”
栾笑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躬身拜道:“是。”
随后方鉴便走下了玉阶,而负责校尉府守卫职责的苏狂已经在玉阶下等候了,“拜见校尉。”苏狂朝方鉴拜道。
方鉴道:“去监牢。”
苏狂唱喏领命,“是。”
随后方鉴带着苏狂来到了校尉府监牢,夜巡校尉府的监牢其实并不算‘牢’,只能算‘监’,因为凡是大案,无论日巡校尉府还是夜巡校尉府,最后都得将罪犯移交给廷律司。
所以夜巡校尉府的监舍非常简陋,金墙玉瓦,就像是一处比较简陋的小院,每一间监舍都只是临时关押犯人的云房。
就连值守这里的军士也不多,方鉴只看到门口两个军士值守,监舍院子里面甚至只有一个军士值守。
“怎么值守的人这么少?”方鉴不满地朝苏狂说道。
苏狂连忙道:“校尉,因为现在这监舍之中并没有犯人,所以安排过来值守的人就不多。”
方鉴说道:“现在已经有犯人了,必须严加看守。你要派遣五十名军士过来值守监舍,白天二十五人、晚上二十五人,除正门需要值守外,四周的围墙和监舍内每一间云房前后都要保证至少有两个人同时值守,你现在就去安排,要快!”
苏狂闻言神情一肃,随后恭身领命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随后方鉴又去了关押列横的云房看了一眼,看到列横被五名军士看押在云房之中后,方鉴才转身离开。
不久后苏狂带着五十名军士来到了监舍,并按照方鉴所说安排了值守任务。
对于这些身上有着十七道赦令的军士来说,方鉴是非常信任的,而且他们因为追随惠圣大道君的缘故,所以心中对大道庭有怨气的。
所以黄袍卿士那些人是真的很蠢,守着金山要饭吃,现在方鉴就要让玉京城里的那些卿贵们看看,赦令的正确用法。
在苏狂安排完值守军士之后,便随方鉴一同返回了长游殿,此刻负责夜间巡逻的卿士们都已归来,并在方鉴的命令下全部来到了长游殿内。
方鉴进入长游殿,早已候在殿内的十名卿士立刻稽首拜道:“拜见校尉。”
方鉴点点头,然后化作一道玄光飞上殿陛坐了下来,苏狂也走到了大殿左侧最前方站定。
“都不必多礼了。”方鉴摆手说道。
众卿士再次拜谢,然后纷纷站直了身体,这时玉涔双也返回了长游殿,径直走到殿陛之上,朝方鉴禀道:“公子,已经派人去传信了。”
“嗯。”方鉴点头应了一声。
接着方鉴目光扫过下方众人,然后开口说道:“凡是我夜巡校尉府在夜间巡逻的时候,必须要秉公执法,不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做事犹犹豫豫,怕这怕那,听到对面的爵位高权柄大就不能秉公执法,这样的人我夜巡校尉府要他有什么用?”
听到这话,下方那十一位卿士立刻抬头朝方鉴看了过来,而栾笑则脸色僵硬,牙齿紧咬。
方鉴目光也落到了栾笑身上,然后直接说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就是因为栾笑卿士,昨晚差点让我治下的夜巡校尉府成了笑柄。”
一时间另外十位卿士的目光纷纷惊讶地看向了栾笑,方鉴则将那些军士禀报的关于栾笑的事情讲了出来,最后说道:“你身为夜巡校尉府卿士,竟然连那些军士都不如,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栾笑脸色一下子就红到了脖颈,只见他拱手出列道:“校尉,属下当时是怕了列遗上卿的权势,但您要说我不如那些军士,我不同意。”
说到这里,栾笑指着殿外值守的军士说道:“他们身上有赦令,我没有,试问玉京城内有几个卿士敢去得罪一位上卿?”
栾笑看着方鉴道:“校尉您说我怂可以,但不能说我不如那些军士,这是对我莫大的羞辱。”
方鉴冷声道:“你还用得着我来羞辱吗?在列横报出自己家世,你犹豫害怕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受到了最大的羞辱,而这个羞辱是你自己给你的。”
说完,方鉴看着殿内众卿士道:“我告诉你们,今后在玉京城内巡逻的时候,专门安排一个人全程用法力进行照影记录。一旦遇到有任何扰乱玉京城秩序,作奸犯科,欺压他人者,一律拿下并抓回校尉府。”
“如果你们全程有法力照影记录,没有公报私仇以权谋私,今天我就把话撂到这里,只要你们秉公执法,哪怕你们把五位摄政的徒弟、儿孙抓回来,天塌下来都由我去顶!”
方鉴说完猛地一拍桌子,殿内的众卿士瞬间浑身一颤,纷纷将目光看向方鉴。
“但是,如果让我发现有谁在巡逻之时以权谋私、公报私仇、畏首畏尾,畏强欺弱,那就别怪我方鉴不客气,昨天校场的那几个卿士,就是你们的下场。”方鉴厉声说道。
殿内十一位卿士顿时被吓得战战兢兢,呆然而立,直到方鉴开口再问:“都听到了吗?”
众卿士才纷纷反应过来,然后连忙躬身拜道:“是,属下等谨遵法旨,谨记于心。”
方鉴这才点点头,然后叫道:“栾笑。”
栾笑听到方鉴叫自己,心中微微一颤,旋即躬身拜道:“属下在。”
方鉴问道:“你知错了吗?”
栾笑躬身揖拜道:“属下知错了。”
方鉴说道:“很好,你回去之后,将昨晚的事情写一篇‘反省书’递上来给我。”
栾笑愣了一下,写反省书?这可从来没写过,毕竟大道庭内卿贵官员从来没有写反省书的例子。
但既然方鉴已经下令了,栾笑岂敢抗拒,当即再次揖拜道:“是,校尉。”
随后方鉴挥袖道:“凡夜间巡逻的卿士和军士都回去休息吧,其余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众卿士闻言,纷纷拜辞退出了长游殿,只有苏狂和玉涔双留了下来。
玉京城,琅霄大街。
一道道琅霄仙气弥漫在大街上下,在大街地面形成了一片如梦似幻的琅霄云光。
这里是玉京城内第二大的街道,也是玉京城内第二尊贵的街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琅霄大街只有‘上卿’爵位的人才有资格入住此街,所以琅霄大街又被人称作‘上卿街’。
琅霄大街两侧整齐排列着一座座云霞弥漫,仙光笼罩的巨大‘仙宫’,每一座仙宫都是一位上卿的府宅。
然而这样的仙宫在那些庶民看来,简直就是一座小型城池,里面住下五、六千人完全没问题。
这就是‘卿贵’们的奢侈享受,我家族可以没有五、六千人,但必须要住可以容纳五、六千人的仙宫,一点也马虎不得,少一点都是对我身份的亵渎。
廷律司上卿列遗的府邸也在这里,也是同样的一座仙宫,而他家族也只有不过三百多人,加上仆从也才两千余人。
列遗的妻子乃是‘卿夫人’元熙,混元无极大罗金仙道行,同时也是一位上卿的女儿,不过这位上卿已经在和‘天庭道国’的一场战争中阵亡了。
所以当元熙得到夜巡校尉府来人的传信之后,不禁大吃一惊,列横是她的第六子,还未出任大道庭的任何职位。
而前面的四子都已经出任大道庭职位,不在府中,还有两个女儿也已经嫁了出去。
所以列横这个幼子就是家里的宝贝,是元熙最疼爱的小儿子。
故而听到列横被夜巡校尉府的人抓走,立刻担忧不已,并马上将府中所有国士门客召集了起来。
随后元熙便带着召集起来的两百门客国士,浩浩荡荡出了自家仙宫,直奔位于‘天元大街’的夜巡校尉府而去,想要直接强闯夜巡校尉府把自己的儿子救出来。
可是元熙坐于车辇之上,带着两百名门客国士刚出琅霄大街的牌楼大门,迎面就撞上了正在回家路上的丈夫列遗车辇。
列遗看到前方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打着的是自家的旗帜,立刻命令驾车的国士迎面拦了上去。
将元熙的车辇拦住后,两名侍女在外面掀开车辇的玉帘,列遗立刻走出车辇,站在车辇华盖底下看着对面同样走出来的妻子元熙问道:“如此大的阵势,你要去做什么?”
元熙看着自己的上卿丈夫,极为不满地道:“你身为廷律司判官,大道庭上卿,竟然连下面的人都震慑不住吗?现在还来问我去做什么?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听到妻子满含怒气、怨念的话语,列遗眉头紧皱,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动不动就怨怒,作为卿夫人要沉稳冷静。”
“沉稳冷静?!”元熙双目一凝,说道:“儿子都被夜巡校尉府那群疯子抓走了,你还让我沉稳冷静?!”
“什么?!”列遗眉头一抖,心头大惊,旋即语气惊愕地道:“横儿被夜巡校尉府抓走了?怎么回事?是谁抓的?”
元熙看到丈夫的反应,顿时明白他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心中的怨气更重,“还能是谁?就是夜巡校尉府里的那群逆贼!他们身上有赦令,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抓走了我的横儿,肯定是想图谋不轨,我要立刻去把横儿救出来。”
说完,元熙大手一挥,朝身后两百名门客国士说道:“加快速度,直奔夜巡校尉府。”
列遗见状急忙喊道:“慢!”
到底列遗才是家主,随着列遗一声令下,无论是驾车的国士还是那两百名门客国士,一时间都停了下来。
这时元熙怒目横眉道:“列遗,你什么意思?不要儿子了吗?”
列遗说道:“你不要冲动!夜巡校尉府昨天发生了变故,可能抓走横儿的并不是那几个参与‘惠圣之变’的卿士,而是夜巡校尉府原属的卿士。”
说到这里,列遗朝元熙道:“横儿什么性子、他每天要闯多少祸你不知道吗?听我的,马上回去,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横儿不会有事的。”
“夜巡校尉府发生了变故?什么变故?”元熙听到这话立刻问道,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列横的生死。
列遗道:“这个和夜巡校尉府新任校尉有关,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你先听我的,带着他们回去,这件事我去处理,我保证横儿不会有事,很快就会被释放的。”
听到列遗的保证,元熙这才松了口风,她立在车上朝列遗说道:“好,我听你的,但今晚入夜之前我必须见到横儿,否则.”
听着妻子充满威胁的话语,列遗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说完,列遗直接命令驾车的国士调转方向,径直朝夜巡校尉府的上司衙门‘守备衙’而去。
看着列遗离去的背影,元熙也抬手一挥道:“所有人,即刻回府。”
随后元熙的车辇又被两百名门客国士簇拥着,返回府邸去了。
两刻钟之后,列遗的车辇停在了守备衙大门外,看到车辇上的‘上卿’旗帜,守备衙大门前值守的军士立刻飞快迎了上来。
列遗走下车辇,守备衙的军士立刻朝列遗行礼参拜,列遗说道:“我乃廷律司上卿判官列遗,速去通禀守备衙令尹上卿‘三虚’道友,就说我有事拜见。”
军士闻言立刻恭声领命,然后由一人进入府衙之中通禀,剩下的军士将列遗恭敬地迎入了守备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