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颍川郡,郡治所-阳翟城外,【颍川书院】。
常年不变的藏书阁内,依旧静谧清幽。
不同的是,曾经日日在此的素衣身影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约莫十来岁,面貌稚嫩,白皙面容上透着股病态青气的少年郎。
“奉孝,又在温书?”
就在少年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竹简时,藏书阁的窗户外响起一道清朗招呼声。
“嗯?管兄?”
被称呼奉孝的少年闻声抬起头,看向窗户的方向,点了点头:“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温故而知新,在小弟看来不至于为师,但确实可以有些不同的感悟……”
“你小子……”窗外的管姓学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没想到明轩和志才走了之后,又多了个你……”
“罢了,我等自去聚饮,你在此好好温书吧——”
说完,目光从窗口处环视了一圈藏书阁内的景致,就转身离去。
“林明轩和戏志才么?”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名为奉孝的少年目露若有所思的神色。
思索片刻,少年收回飘远的心神,低下头看着前几日才在书架角落处发现的一卷竹简。
却见,这卷竹简的样式,与这藏书阁内绝大部分竹简相似。
唯一不同的,就是被卷在最内的那一根竹简,不,那应该称之为——竹片!
这竹片,无论是长、宽,还是厚薄,亦或者色泽,都有别于这竹简内其他部分。
奉孝手指指腹摩挲着竹片上阴刻的字迹,感悟着字体主人留在其上的意境,心中却激荡着波涛汹涌的震惊之情。
目光自竹片上首的‘明轩随想录’五个篆字移开,奉孝又看向竹简另外的部分。
不同于竹片上的字体似乎是烙印上去的,竹简其他部分上的字迹,却是有着明显的刻刀凋琢痕迹。
入眼第一根简牍上,自上而下的刻着‘戏志才观后感悟’等字样。
捧着这卷已经反复阅览好几天的竹简,当少年奉孝的目光在‘吾名林羿……自习得炼魂之法,一日入养魂,七日破养魂五重……’,以及‘吾为戏志才,远不及明轩,吾自习得炼魂之法,半月入养魂,历时一年方才突破养魂五重……’流转过后,突然有种冲动涌上心头。
下意识的左右看看,待确定此时的藏书阁内只有自己一人时,少年奉孝自袖中取出一柄短小的刻刀……
……
另一边,阳翟城,【荀家】宅邸。
刚刚从神都洛阳回返家族之中的荀或,来不及歇息,刚一入门,就直奔侄儿荀攸的院落。
待见到正在左右手各执黑白子,自己与自己对弈的荀攸,忙不迭的上前开口问道:
“公达,吾刚刚入城时与管启文等人相遇,据其所言,志才远游去了?!”
“叔叔~”
荀攸放下手中的黑白子,站起身一板一眼的对着荀或拱手施礼。
“好了,公达,快快与吾说说,莫要这般多礼……”荀或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大,看上去木讷,却外愚内智的侄子。
面对荀或的追问,荀攸依旧不紧不慢的应道:“回叔叔,志才月前接到了一份来自冀州-常山国的书信后,就在书院办理了休学,言说近日偶得一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由此,就外出游学去了~”
听着荀攸的叙说,荀或先是眉头微皱,继而又舒展开,低声的念叨起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嗯……不错!微言大义,内蕴意味……”
接着,荀或抬眼看向荀攸,点点头道:“既如此,只盼日后再遇志才时,可以与其继续畅言天下。”
随后,荀或话锋一转,再次开口问道:
“倒是那份来自冀州-常山国的书信,可知是来自哪家?”
“志才所言的那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应当就是得自那份书信上的吧?”
“十之**~”荀攸面色依旧木讷,点了点头,简明扼要的答道:“叔公命人询查过,那书信应当是林羿林明轩的手笔。”
“明轩?”荀或眼眸微动,面上浮现一抹意外与喜色,“明轩有消息了?他这一别,可是半载有余了……”
“这么说,他而今不在陈留郡,反到是去了冀州-常山国?”
荀攸:“应是如此。”
“他怎么跑那里去了?”荀或有些好奇。
“据叔公派人所探知,林明轩自归乡后,并未久留,而是一路向东游学,途径己吾县时,结识了一位锻体九层的高手,在其护卫下,一路游学青、幽、并、冀几州。”
荀攸声音平和,徐徐的给叔叔荀或介绍道:
“其在草原似乎施恩于几位异族中人,得其效忠,又以青盐换取了不少牛羊、马匹,以及皮毛,如今领着幽州边境【乌恒】处解救的汉民,组建了一个名为【青林游商】的商队,如今就在冀州-常山国安置家业……”
“原来如此~”荀或面带笑容的道:
“没想到明轩这半年多经历,竟然这般波澜壮阔,恨不能与之同行,见识一番各州风光、人文……”
“倒是,”顿了顿,荀或接着笑道:“没想到明轩竟然还有陶朱公之能。”
陶朱公,即范蠡,春秋末期辅助越王勾践灭吴,堪称道商鼻祖之人。
以其来称赞林羿,说明荀或对于林羿的印象极其的好,评价也相当之高。
荀攸缓缓摇头,道:“自太祖高皇帝以无为而治,放任盐铁民营,及至武帝收归官营,昭帝复又取消官营专卖至今,以盐富家者比比皆是,但如林明轩这般,从【乌恒】、【鲜卑】处换取大量牛羊、马匹者,少之又少……”
“侄儿以为,林明轩怕不是有陶朱公之能,而是苏秦、张仪之能!”
荀或:“……”
……
同一时间,冀州-常山国,石邑县西,井陉山下。
一座新起不久的庄园内,被荀家叔侄二人讨论的林羿林明轩,正好见到了一个早就抵达,但却花了六、七日时间四下观察的人。
“志才兄,书院一别,近来可好?”林羿看着来人,笑问道。
“多谢林兄关怀~”
来人,也就是戏志才,先是彬彬有礼的对着林羿拱手施礼,随即有些好奇的问道:“却不知林兄所邀,所为何事?”
“林兄有恩于志才,但有所指,只要不违大义,志才必然竭尽所能!”
“有恩?”
林羿的表情恰到好处的一怔,随即看了看戏志才的身形,似乎在感应什么,几息后,方才笑道:
“原来羿信手所留的那些妄言,竟入了志才兄的眼,却是让志才兄见笑了……”
“于林兄是信手之作,与戏某却是改命之基,”戏志才一脸认真的看着林羿,道:“还请林兄受戏某一拜……”
说着,戏志才双手合拢,就要对着林羿一躬到地。
好在林羿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扶住了戏志才的臂膀,手中发力将其拦住,“志才兄太见外了,此番能够因羿一封书信,就不远万里而来,如此情谊,又岂是等闲?”
“羿一开始只是抱着三分希望,却不料志才兄真的来了,却是令羿甚为开心!”
听着林羿这发自肺腑的言语,戏志才大感触动,又感受到林羿手中无可抵御的力量,自觉无法撼动,就顺势起身,再次开口问道:“不知明轩有何事要吾效劳?但请直言——!”
面对戏志才的第二次提问,林羿伸手引着其坐下,而后端起两人中间桉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后,和声笑道:
“羿买了六个郡的太守,我一个人实在当不过来,志才,你来帮我当一个郡的太守,可好?”
“噗——!咳咳咳——!
戏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