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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进言

    跟呼延律江同归于尽的决断咯。

    阮炳才抬起袖子擦了擦因为激动而淌下的眼泪,虽然并没有眼泪掉下来,但是动作还是要做到位。

    “眼下大王偏宠二王子,这王位恐怕也是要传给二王子的,他对殿下不满,连恕州这么个小差事都不愿意交给殿下,臣下知道,此言在殿下看来,仿若是挑拨之言,可这当真是臣下的肺腑之言啊,”阮炳才道,“我们梁人有一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我既然决心效忠殿下,这些话终归是要说的。”

    “不说远的,就是大梁如今的皇帝,登位前的最后一道就是落在他兄长文怀太子身上,要知道,承平帝当年不得太后宠爱,全靠文怀太子,也就是他大哥各方照料,文怀太子当年一直生不出儿子,还曾想过继承平帝的儿子,文化太子实在是个厚道人,如果易地而处,我兴许就权力支持大哥了,毕竟以后这个皇位还是我儿子的,可是,”阮炳才摇了摇头,“文怀太子死了,罪名是与金吾卫上将军勾结,意图弑君谋反,告发文怀太子的,便是承平帝。文化太子既为太子,在恒丰帝重病后,总揽朝政,忙得呕心沥血,而当今却整日在恒丰帝跟前服侍。”

    “大哥尸骨未寒,从前倍加爱护的小弟却已经黄袍加身。”

    “殿下,成王路上注定有太多的绊脚石,二王子就是您要踢开的第一块!”阮炳才掷地有声道,此刻,他觉得自己直谏凌然,风骨简直绝了。

    “有意思。”呼延斫转着手上的宝石手环,看着跪在眼前的阮炳才,忽然觉得想笑。

    这位知州大人,听说还当过轻易上达天听的御史,可如今却裹着又厚又累赘的羊皮袄子,发髻歪着,脸上因干燥起皮,两坨脸蛋通红,一笑起来,实在像个狡猾的羊倌。

    但这个很可能连羊都养不活的羊倌的确说中了他的心事。

    这个老二怎么看怎么古怪,纵然不涉及王位之争,光是他看着讨厌这一条,便足够他去死了。

    可是他不能亲自动手,羊倌说对了一条,如今父王对他已经不如从前亲厚了,他赌不起,所以取走那个野种性命的人不能是他。

    心中已经把无咎弄死了千万次,呼延斫面上却没有一丝波动,他淡淡道“这件事先不急,等他上了战场……”

    呼延斫忽然笑了起来。

    他把毕勒格叫了进来,说想见博妲。

    阮炳才识趣地退下,和毕勒格交换了个眼神。

    计划虽然已经开始,但是能不能成功还是要看运气,所以阮炳才一直没动过让毕勒格去送信的念头,因为他们的人手实在太少。

    一共就三个人,真真儿是缺一不可。

    再说江宛,她送走石将军后,就刚才的罗刹女的反应实在有些古怪。

    江宛说北戎大王兵分两路,各自突进,但是罗刹女似乎不太认同。

    所以打下邢州的那支戎兵真的是要去围澶州吗?

    邢州虽破,但因地形阻隔,他们可以说是孤军深入,兵力也就一万多,还不如去攻打与恕州西邻的延州。

    “不对!”

    江宛迟疑地看了眼帐篷,他们会不会想要来围定州?

    如果选择来围定州,则说明北戎大王这一仗是想求稳了。

    江宛迅速转身,朝营帐走去,她需要去找余蘅商量一下。

    而余蘅正在头疼另一件事。

    恕州城出来的难民们经过艰难的跋涉,已经快走到定州了。

    这其中多是饥民,而饥民最易成为流寇,路上,魏蔺留了人看着他们,可随着时间过去,队伍越拉越长,仅靠几个兵丁维持秩序还是太难了。

    事实上,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恶劣。

    魏蔺留了百人,可队伍却有万人之巨,其中弱肉强食,根本是管不过来的。

    有些身强力壮的恶人,甚至抢了兵士的马吃。

    队伍中的老弱病残慢慢被淘汰,但这也不完全是坏事,他们走得慢,便与前方那些健壮的男人拉开了距离,也免受其苦了。

    一日过去,兵士就按照魏蔺的吩咐,将人群队伍分作三个方向,尽管大部分还是会选择最近的定州,但是往邢州和延州去的也有不少人,

    难民所过之处,遍地尸骸。

    霍忱前去接应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这里面似乎没有性别之分,每个人都灰扑扑的,脸上都是厚厚的尘土,都面黄肌瘦,瑟瑟发抖。

    能走在前方的都还是情况比较好的,要么是家里有男丁有粮食,没被人抢过的,要么是自己有本事,靠抢别人活到现在。

    这些人里也许有些人是家庭美满的富户,老实巴交的店主,却被饥寒逼得成了恶人。

    霍忱心里很难受,比在恕州城里见到他们时更难受。

    他以为他已经救了恕州百姓,却又似乎只是把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推进了另一个地狱。

    霍忱骑在马上,甲胄俱全,身后横着一杆红缨枪,当真是威武,便有那心思活络的人来与他搭话。

    “军爷好,军爷吉祥,军爷这是来放粮的?”男人满眼里都是渴望。

    霍忱被这种眼神弄得极为尴尬,他觉得马鞍简直烫屁股,忙不迭滚下马,然后连连摇手“不是,不是的。”

    那人见霍忱面嫩,蛮好欺负,忽然对身后的几个高大男子使了眼色。

    霍忱还沉浸在对人间苦难的感叹中,忽然发觉自己被人包围了。

    有个男人把脏兮兮的手按在他肩上,亲热道“小兄弟,今年多大啦。”

    霍忱觉得不对,正要拂去那人的手,余光忽然看见有个抱着他的褡裢跑了,那里面放了两日的食水。

    霍忱正要去追,周围几个人却冲过来抱住他的腿,都跪在地上,哭喊着“军爷饶命”或是“赏口饭吃吧”。

    怪声怪调的,被风一送,拖出一点回音,让人心里瘆得慌。

    霍忱极力想摆脱这些臭烘烘的人,只能说“别碰我,那些粮食我不要了。”

    可这哪里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