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道“依我愚见,这仗总是不打为好,只是今年北戎的日子不好过,草原上干旱,牛羊活下来不多,呼延律江迟早要动手的。”
“北戎太远,我的手也伸不过去。”
“不是还有骑狼吗?”
“也只有骑狼,所以派人传信过去救回阗小王子之事,眼下还没有眉目。”余蘅道,“如今骑狼也只是跟着呼延斫而已,想要接近呼延律江,还是太难了。”
“呼延律江那边管不了,我担心的却是镇北军,”江宛声音一颤,“我只怕镇北军统帅宁将军也是安阳大长公主的人。”
之前江宛说的,余蘅心里大约都有数,可宁统是安阳的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图什么呢?
余蘅心中迅速思索着。
宁统与宁皇后一母同胞,多年来一直驻守边疆,但每逢皇后寿辰,这礼物总是到得最早的,与皇后感情很好,当时大皇子过世,他还曾上折求皇帝让他回京。但是大皇子的死肯定与承平帝无关,那时候承平帝也刚登基,皇位不稳,弄死长子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后来承平帝还让皇后抱养了四皇子,皇后膝下有子,母族只要安分,荣华富贵还在后头。
“听席先生的意思,宁将军热心仕途,舍不得权势。”江宛道。
“不对。”余蘅摸着下巴,如果宁统是舍不得做镇北军统帅的权势,将来等安阳上位,她必定更不敢信任他,这样的二主之臣,下场一般都不好。
余蘅喃喃道“会否,他只是想学赵匡胤,来一场兵变。”
江宛忽然笑了。
余蘅道“怎么了?”
江宛摇头晃脑道“刚听人说你想做赵光义,眼下便出了一个想做赵匡胤的。”
“赵光义……”余蘅无奈一笑。
他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前人说赵光义以天下私其子,可他十五岁中毒,怕是很难有孩子了。
他遮住了眼睛,仿佛依稀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江宛一懵,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想来也没什么吧,不就是说他能做宋太宗。
关键是宁统啊。
这宁统到底是忠是奸还不清楚,其实江宛也怀疑,宁统身上这些疑点就是安阳大长公主故布疑阵,让他们去怀疑好人。
可这样一来,就说明席先生说了假话,还是安阳那边的,席先生说的很多话便不能再信了。
“宁将军的事,或许可以去问一问魏蔺。”
“相平?”余蘅想了想,“他就在定州,派人传信也是快的。”
“你不觉得蹊跷吗?”江宛问他,“宁统只让魏蔺在定州做巡街的差事,无意让他真正进入镇北军。”
“可相平若贸然进入军中,怕是很难服众,再者说巡城也是个正经差事,若他肯踏踏实实干上三个月,还能赚来定州的民心。”
嘴上这样说,余蘅心中也觉得不太对,因涉及定州城防,他听说魏蔺日夜在街上巡逻,也不曾深想,倒是真该问一问相平才是。
江宛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若是宁统真的要反,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他们心中都浮现了同一个名字。
“霍忱。”余蘅道。
江宛道“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益国公已经死了十六年,与他关系近的将士也早被打发回家种田了,如今的镇北军是宁统的天下,尤其是嫡系,对他一定忠心耿耿。”
“宁统将镇北军分为内外两支,粮饷也分了高低,已经失了一部分将士的心,虽说如今那些年轻的兵丁未必知道益国公是谁,但是其中的伍长什长中应该有不少老兵,其中未必没有推崇益国公的人,镇北军当年被分去府兵,如今看来,未必是坏事,至少十六年前宁统能准确排除异己,如今却未必知道谁是异己了。”
江宛“因为他们都是异己。”
这么一说,也不是不好解决。
“但是贸贸然说霍忱是益国公的儿子,怕是难以取信于人,最好还是有人作保为好,你看镇北军中的宿将里会不会有人愿意和宁统作对,不,应该是还对益国公有心,光想扳倒宁统的人估计就自己上位了。”
余蘅把一杯茶放到江宛面前“这个我可以去查,但是霍忱想服众,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做个招牌倒是够的。”
江宛道“你是昭王,有宁剡魏蔺作保,你的身份不会被人怀疑,就说拿了密旨,进入镇北军中轻而易举。”
今日这一番话说下来,竟然好似没有半点难办的事,所有问题都可以轻而易举解决。
其实事情哪里会这样容易呢。
说了半天口干舌燥,江宛端起茶一饮而尽。
余蘅又给她倒了一杯“上回收到你的信,你说要救回阗小王子,又说还要救一个女奴,不知道是什么女奴。”
“那个女奴……”江宛又想到那双麻木的酷肖霍娘子的眼睛。
她迟疑了一下,道“她帮过我,又是汉人,所以我想救她。”
余蘅倒也没说不可以,但显然是有些失望的。
“若是难办,也……”
“若只是个女奴,倒也不是不能救。”
江宛又喝了一口茶,低头一看“这是红茶?”
余蘅微微笑道“是祁门金针。”
江宛“回甘醇厚,好喝。”
“还是在明氏铺子里买的,就不说要送你了,自己回去问霍娘子要吧。”
说起霍娘子……
江宛状似无意道“你来了北地,为什么不告诉霍娘子。”
余蘅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我以为你和她关系不错。”
“我和她不过是做过几回生意罢了,有来有往,银货两讫,不过她倒是还欠着我一桩事。”
说起这个,余蘅的表情便显得黯淡几分。
当时霍娘子许诺他保江宛平安,则会将消息告诉他,如今局势大变,他倒不好贸然去讨这笔账了。
江宛私心里是一点不愿意怀疑霍娘子,如今没有实证,余蘅也没说霍娘子有问题,她的心暂且放回去了。
“说起来,京城没出什么大事吧。”
余蘅想到江老爷子的病体支离,笑道“汪勃也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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