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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诺言

    江宛叹了口气。

    “不就在眼前吗?一个孙悟空,一个猪八戒,我就是那个倒霉催的唐僧,一不留神就被人捉走了。”

    福玉哼了一声,没说话。

    程琥却道“那边怎么有个人摔了?”

    “哪儿呢?”

    “就街角。”

    答完这一句,他们就一起看了一出家庭伦理大戏。

    程琥看见的摔倒在地的是个书生,他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他娘拉住了。

    他娘哭得那叫一个惨啊,说他忤逆不孝,被狐狸精勾去了魂,说他原本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就是因为那个狐狸精哄骗,才连个秀才也考不上,眼下那狐狸精又要勾着他私奔,要弃了她这个没用的老娘了。

    谁看了不说一句,天底下竟有这样猪狗不如的人!

    程琥想冲出去揍那个书生一顿。

    他确实也冲出去了。

    他一冲,江宛怕他惹麻烦,身为他的长辈,当然也跟着出去了。

    福玉为了看热闹,跑得比江宛还快一点。

    程琥一马当先跑那个书生跟前,提着他的领子就要打。

    江宛忙喊“住手——”

    伴着她的喊声,边上扑过来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一下子就把那个书生从程琥手里扑到了地上。

    那女子形销骨立的,像是动作大一些,身上的骨头便要散了架,她伏在地上,哀切地喊“徐郎,徐郎!”

    江宛就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像他们认为的那样。

    那个女子喊了两声以后,跪在地上冲着书生的娘拼命磕头,声音凄厉“老太太,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求你了,求你了。”

    江宛一把揪住程琥肩上的衣裳,把他从别人的故事里拉了出来。

    也就这么会儿功夫,苦熬着刺绣供儿子念书的老母亲成了黑心的继母,勾引人的狐狸精变成了勤勤恳恳的小寡妇,耽于享乐的狠心书生变成了任劳任怨的孝子。

    故事完全反转,程琥这个英雄也成了笑话。

    程琥默默涨红了脸“怎么竟是这样的……”

    福玉起先也被那个老太太蒙蔽了,于是有些不自在,见江宛若有所思的,便问“夫人,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将来会不会也像那个老太太一样。”

    福玉嘟着嘴“反正我是肯定该不会变成那样的,我的儿子也不会那样窝囊,一定要像相平哥哥一样了不起。”

    程琥顿时跟上“那我肯定也不是那样。”

    江宛拍拍他的肩“放心吧少年,你是不会变成老太太的。”

    “但会变成老太监。”福玉哈哈大笑。

    程琥满眼无奈“我是说我不会变成那么懦弱的男人。”

    “最好也不要变成逼迫自己儿子的男人。”江宛补充道。

    程琥点头,忽然大声道“我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倒把围观的吓了一跳。

    “我相信你。”江宛却笑了。

    就在这时,前方有禁军开道,程琥察觉得快,忙带着两个姑娘又回到茶楼里。

    福玉被承平帝狠狠告诫了一番,竟也难得不耍性子,还说“那胖子是旁人遮也遮不住的,我一眼便看见了,真是晦气。”

    只有江宛没见过传说中的多荣王爷,于是好奇地看过去。

    她是一眼便看见了沈望。

    沈平侯夹在一群金光闪闪,五大三粗的人里头,倒是鹤立鸡群般的俊秀出尘。

    沈望被陛下塞进了鸿胪寺中,眼下陪着南齐人也算是情理之中。

    南齐的王爷的确是极为显眼的,他浑身上下就一件衣裳,不知是不是承受不了多余饰品的重量,所以真的把艰苦朴素体现到了极致,不过以他的身形来看,纵使侍从再怎么金碧辉煌,旁人也不会把他错认成仆从的仆从,因为一般的穷苦人家里,也确凿是难以养出这么富态的儿子。

    而且一般主家,也确凿是难以养着这么富态的小厮。

    再一细看,原来那个在绢花摊子上左挑右选的就是北戎大王子呼延斫。

    怪不得要禁军开道,单说这个阵容,哪个爱梁义士能忍住不放火烧街,一举烤了这两个敌国皇子。

    只说程琥,就够义愤填膺的了。

    “中原大国,何以叫几个敌邦小贼横行霸道。”

    江宛不知他怎么就发了这样的慨叹,却也不愿他像刚才似的冲出去,改日登了《刺客列传》,便按住他道“诚然,他们不该霸了道,可是依着那多荣王爷的体态,硬要找人与他并行,那也忒挤了些。”

    程琥才噗嗤乐了。

    如今南北中都在汴京里,北戎人和南齐人一起寻欢作乐,大梁人陪吃陪喝陪玩。

    此时的都城可以说是群英荟萃,只是这热闹背后,却是无尽的暗潮汹涌——这三国到底是谁也看不上谁的。

    不过沈望真是看谁都像看兄弟一般真挚,倒在南齐人和北戎人间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不论承平帝把他塞进鸿胪寺的初衷是什么,他的确是将这份差使办得很好。

    眼下外族人经过,茶楼里的其余茶客也都聚在门口看热闹。

    江宛便听见有人说“这夷人倒是排场很大,听说北戎那个大王又打下一块地来,倒叫我想起一事来。”

    另一人便问“你想起什么了?”

    那人说“听说有人在定州的河里边发现一块祥云样的石头,然后交给了当地的通判,当宝贝一样,就要运上京来。”

    另一人追问“然后呢?”

    边上的茶客们也都留神听着。

    江宛却是早听余蘅提过一嘴的,故而已经知道了结局。

    那人被众人目光注视着,故意摊手做了个夸张的惋惜样儿

    “碎了!”

    人群里顿时叹息声一片。

    时人总以为祥瑞者关乎国运,如今那祥云石头碎了,可不是有些不好的预示么。

    正好禁军队伍也过去了,茶客们顿时如鸟兽群散,带着这个不大好的消息,全没影了。

    江宛等人也都没了心情,便分了手,各回各家去了。

    江宛则去了江府。

    马车上觉得项链有些硌人,江宛便把霍容棋赠她的那颗虎牙拽出来,放在了衣裳外。

    待她进了书房,江老爷子是个识货的,一眼便看见了那颗虎牙“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