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疯了。
不仅将菜刀对向钱母,还将菜刀对准了自家人。
江栖迟飞快来到村长家门前,这会儿全村的人都惊醒了,他们看到了顾三砍掉顾大的胳膊,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钱母,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哪里还需要什么动机,顾三杀人的事实已不可辩驳。
以恶水村整个村的人亲眼所见为证。
周围的声音很吵很吵,顾三皱眉,他觉得头脑昏沉,他茫然的转动眼珠,然后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极有存在感的视线,他的呼吸不自觉的就急促了。
是谁?那人是谁?
顾三握紧拳头,往那道视线追过去,他的眼前渐渐清晰,他看见了村民们惊恐的眼神,也看见了她走向他的那双脚。
在她脚下,有血蔓延,血的方向,来自他这边,血从他这边扩散,染红了整个地面。
顾三低头,然后整颗心都好似被掐住了,他的手不停的颤抖,他丢了菜刀,近乎绝望的把顾大的胳膊捧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顾三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了,他注意到江栖迟已经走到他身边来了,顾三盯着红彤彤的手看,那颜色晃得他眼睛生疼。
江栖迟伸手扶住他的肩,顾三忍不住想往她的方向靠,他不自觉的看她,然后他看见了他肩膀上的血,染红了她的手指。
顾三退缩了。
他扔开顾大的手,推开了江栖迟,血红的掌印印记一般烙在了江栖迟的肩膀上,顾三飞快窜起来,冲开人群,跑向了山林里。
江栖迟伸手去抓,一缕黑雾自他背上冲出来,江栖迟感觉到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冲向她,然后把她的手推开,被黑雾包裹的顾三,迸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他窜进了山林,以她的速度,竟也赶不及。
顾三半夜逃出牢房,杀了钱母砍断亲兄手臂逃之夭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乡里,有那去安阳镇的村民将消息带去了镇上,差役很快闻讯赶来。
差役们到来的时候,铺红了地面的血色还没有洗去,村长抱着小豆子,颤抖着坐在门口石头上,看到穿着差服的差役,他飞快的跳起来,大声喊道“大人!顾三杀人了!”
顾三杀人了,顾家也被人围了起来,差役们在村长的引领下去到顾家的时候,愤怒的村民们正朝顾家院子里扔烂菜叶子。
顾三跑了,村民们后怕过后,便是极度的愤怒,找不到人的他们,毫不犹豫的把怒气朝着顾家人撒。
“把顾三交出来!”
“杀人偿命!”
“顾三就不是个好东西!什么变好了?顾三就不可能变好!根儿烂透了,想要装一装?真以为能蒙住谁呢?”
“说不准什么老虎熊的,都是他特意引过来的,说不定他就是想害咱们村子!亏得老杨为他说话!结果呢?顾三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谁说不是?前儿他还打了我儿!幸好我儿命大,不然岂不被他打死了?”
“交出来!”
“对!把顾三交出来!”
……
顾家人坐在堂屋里,听着震耳的喊骂声,连门都没敢开,短短两个时辰,顾老爹生生愁白了大半头发,顾母哭得昏死过去,又被人掐醒,醒了继续哭,眼睛都快哭肿了。
顾大嫂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她手里抱着一个红彤彤的东西,那是顾大的断肢,管外面叫嚣得要翻天,管屋里几个人如何怨天怨地,她只直挺挺的站着,动也不动,整个人好似成了木头。
没人看见,没有人看见,她的眼睛里涌出刻骨的仇恨,她轻轻的笑,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轻轻的,极其突兀的笑。
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被黑暗笼罩的面容,凄厉得像个恶鬼。
差役轰走了村民们,他们挤进了小小的院子,朝顾老爹喝道“顾老头!顾三在哪里?”
顾老爹吓得从凳子上跌下去了,他扑腾着爬起来,仓惶的说“不知道,小人不知道!我们已经分家了……对!我们已经分家了!顾三跟我们没有干系!没有!”
顾老爹躲去了顾四身后。
顾四白着脸站起来,他不安的朝着差役拱手,“大人!我们真不知道,顾三没有人性,连亲大哥都要杀,我们是对他彻底失望了,若是大人得了顾三的消息,劳烦来告知一声,如此恶人,若看到了抓到了,我们定是要大义灭亲的!”
顾四越说越义正言辞,不知道是哪句话哪个字词戳中了他的心思,他的眼睛里迸出明亮的光芒,他挺直了背脊,像个高傲的读书人那样,端着一身矜贵架子。
差役们意味不明的笑笑,推开了顾四,有一个人朝顾大嫂问“顾大在哪里?”
顾大嫂抬起头,她伸手往前一指,说“在那里。”
她指的方向,正是顾四那屋,顾大伤得太重了,又没得到很好的照料,整个人都奄奄一息了,顾老爹不敢把他独自放在屋里,便和顾四一起抬着人进了顾四那屋。
好些个差役都进屋去了,他们要了解情况,见证了一切的顾大是最好的问询对象,他们要趁着他还没死之前……
顾大嫂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角落里走出来了,她跟着差役们走到门口,她隔着差役们的肩膀往里看,她看见顾大半死不活的躺在被褥里,连回话都艰难。
顾大嫂呼吸稍重,她抬手拉住了走在最好的那个差役,用一种十分诡异的语调说“我知道怎么找到顾三,我知道……”
差役诧异回头,他上下打量了顾大嫂好几遍,然后扬声喊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差役,“头儿!来一下!”
那个差役回头,皱着眉看了他们一眼,最后偏头跟身边的人交待了几句,然后就走过来了。
他问“什么事?”
那差役就靠过去跟他说了。
“哦?你有办法?有什么办法?”
他不是很信,但对着苦主,他还是很有耐心的,所以即使不信,他还是站在那里继续听下去了。
顾大嫂说“我的办法是……”
她挑起嘴角笑,声音越说越低,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如此……”
就能抓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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