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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有恃无恐

    秦长陵没回答,只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这个沉默就很微妙。

    按大昭律,如河堤、运河这等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设施,不管是在哪个封地,都由朝廷直接管辖。

    当然,律法是律法,实际上执行起来却是因地而异。

    如秦长陵这样的土霸王,应该是想伸手就能伸手的。

    顾雪贞方才那话,其实就是对此事的试探。

    可秦长陵对此先是推诿,再是沉默,态度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顾雪贞便眨眨眼,换了个角度。

    “侯爷,兰瑟江洪流滚滚,奔腾汹涌,看起来好是吓人。那堤坝到底牢不牢呀?”

    她微微扬起的尾音又娇又俏,水光潋滟的眸子里一派天真。

    这清纯娇魅的样子,别说男人见了心折,就是在场的女人们也觉得勾人。

    挤在一起的小粉小绿相视一眼,心头升起了几许危机感,曲双琴更是将怀中的琵琶当做了顾雪贞用力掐,掐地自己骨节泛白,青筋暴起,连勉强维持的神色都渐趋狰狞。

    秦长陵却十分受用。

    他喜欢女人跟他撒娇,也爱看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他柔声问“怎地,飘飘是害怕了?”

    顾雪贞搓了搓被他那声“飘飘”激起的鸡皮疙瘩,又将鬓边碎发约到了耳后。

    “飘飘自小体弱,是个随时可死之人,说怕倒也没那么怕。只是我既做了侯爷的幕僚,就不得不多为您考虑几分。永安繁华过云州任何一座城,可惜却毗邻汹涌澎湃的兰瑟江,万一堤坝不固至洪水倒灌,您在此地数年经营,岂不毁于一旦?”

    她优雅敛去天真与媚色,明艳的五官便多出几分沉静持重的镇定来,瞧着倒真像个心思缜密的客卿了。

    秦长陵双手环胸,极为专注地看着她,眼底的光是热切的欣赏。

    曲双琴被这视线扎地心如刀割。

    “永州坝年年修,年年固,还常年有人在堤上巡逻,用得着你杞人忧天?”她没好气地呛声。

    顾雪贞嫣然一笑“固若金汤自是千好万好,但未雨绸缪却非杞人忧天。”

    她眼波流转,视线落回秦长陵身上,正色道“侯爷,永安无恙乃一切的基石。军也罢,政也罢,野心也罢,忠心也罢,若长堤失守,一切便都是梦幻泡影。”

    前世,永安侯因贪腐被斩,倒是没死在那场滔天的洪水中,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永州坝失修之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毕竟,他侵吞的财物中,也有治河款。

    但今生,顾雪贞亲来永州,又进了永安侯府,却觉得秦长陵好色是真,贪财可能也真,但永州堤之事,却不太可能是他做的。

    因为,这男人对自己的封地是有想法的,这个想法不管是忠心还是野望,永安不失都是它最根本的基础。

    秦长陵面露沉思,大约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你们先下去吧。”

    谈这些事的时候,他素来不喜欢有姬妾在场。

    小粉小绿显然松了口气,动作麻利地贴墙溜了,但曲双琴却不情不愿地磨磨蹭蹭不肯走。

    在她看来,柳飘飘嘴上说是要做幕僚,可说到底也不过是想换个法子引起侯爷的注意,让侯爷觉得她与众不同罢了。

    让侯爷和这样一个美貌又心机的女人独处,曲双琴是真的不愿意。

    可秦长陵做事,何时又轮得到她说愿不愿意了呢?

    只是慢了这一时片刻,秦长陵便打了个响指,旋即门外便进来两个侍女,直接面无表情地要去拉曲双琴。

    “放手,我自己有脚,自己走!”说完这句,她又扭头朝秦长陵喊“侯爷,此女入府后就找和我几位妹妹一直打听你的事,事无巨细。又让她那会功夫的婢女出去了,至今未归,还不知道是去做什么呢!我观她行事作风怕是个细作,您可要小心了!”

    顾雪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对此不置可否。

    秦长陵却冷淡道“聒噪。送去静室思过吧。”

    “侯爷!”曲双琴再次难以置信地尖叫起来。

    可这回,很快就有人捂住了她的嘴,直接把她拖走了。

    “见笑了。”秦长陵朝顾雪贞微微欠身。

    顾雪贞轻笑一声“常言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人。曲姨娘天真浪漫,又待侯爷一片热忱,倒是叫人羡慕的。”

    秦长陵引她入座,又颇有风度地为她添茶。

    “柳姑娘似乎对这永州堤颇有些微词,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或者有什么见解?”

    顾雪贞轻轻缓缓地扫了他一眼,道“侯爷怎么不问问我,我那侍女紫鸢去哪儿了?曲姨娘说的也不错,我一个初来乍到之人,进门就先打听您的大小事务,贴身侍女也不知所踪,岂不是很可疑?”

    秦长陵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说这个多伤和气。”

    他“哒”地把茶杯放下,房门就再次被打开了。

    烈烈的风呼地撩进来,掀起顾雪贞的裙摆和刘海。门外,早已没有姬妾和侍女的身影,转而围了一群手持弓弩,身穿铠甲的侍卫。

    “我是个武将,戍边这些年,实在吃了不少细作的亏。”秦长陵慢条斯理道,“飘飘,你很聪明,长得也非常对我胃口,就仿佛是从我心尖儿上长出来的美人。但越是如此,我越不踏实。今日你若说不清来此的目的,以及你侍女去了哪儿,我就只好忍痛割爱了。”

    他所有的潇洒温柔都潮水般退去,狭长的眼眸中透出了好不遮掩的凌厉肃杀,周身杀伐重重凝聚,又潮水般朝她压过来,仿佛还挟裹着万里疆场的血气和狂煞。

    气势沉沉,威压惊人。

    然而,顾雪贞神色如常,甚至连眉头都未抖一下。

    这场面,比起她前世临了时的万箭齐发来,可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甚至还能朝他嫣然一笑,又端出欣慰的神色来。

    “侯爷能如此嫉恶如仇,着实叫小女钦佩,可见,我确实也没选错主子。”

    “你不怕吗?”秦长陵站起来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这女人怪,实在是太怪了。

    便是敌国细作,到了这时候即便强撑,也多少会流露出些许情绪,哪像她,根本不怕!

    不,这不是不怕,而是一种有恃无恐的从容。

    她恃的是什么?

    秦长陵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您是不是在想,我凭什么如此气定神闲?”顾雪贞眨眨眼,然后道,“其实您可以让弓弩手试试呀。试试看您就知道我为何如此淡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