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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清瑶简直想为殷乐安鼓掌,王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殷老二跟殷老三被堵得哑口无言,崔氏想说话,但又能说什么呢。

    从大道理上讲,殷乐安说得没错,不管走到哪儿,就是闹到县衙,这事儿也没法说。

    “这件事儿到这里就算翻篇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想着分家。这样才是最公平的,爹,您说是吧?”

    面对儿子的质问,殷老二想说他说的不对,想说不是这样的,但是殷乐安的面色坦荡,他说的才是对的!殷巧手挣扎着从炕上下来,走到外面。

    “老二,你是家里的长子,就算分家我们老两口也该是跟着你过。老三不是一直觉得不公平吗,事事都要跟老二比,正好,你跟他一样,前后就差了一刻钟,你们两个都算长子,咱们父子三个就互相照看,别拖累别人了。”

    “从小,我对你们两个的期望最大,现在我对你们没有期望了,家里就那点地,咱们就老老实实种地吧,你们两个不会我就慢慢教你们,就像乐安说的,做人不能忘本。”

    “没有把你们兄弟俩教好是我这个当爹的责任,老五分家的时候我就给了他十亩地跟一个半荒的山头,你看看人家现在过成啥样,慢慢来,咱们也会有的。”

    “我现在手里还剩下七十亩地,加上给你们两个的地,差不多九十亩,给老七分得太少,老六也得再分点,这样吧,把之前给你们两个的地分给老六老七,后头那个院子给老六,咱家养的鸡给老六,两头猪给老七。”

    “至于钱,我跟你娘手里还有点积蓄,那是给我们老两口养老的,你们也别想。地里眼看着就该收成了,老五已经帮了不少忙,剩下的活咱们爷几个干要是干不了,那就都别念书了,要是都跟你们两个一样把书念到狗肚子里去,还不如不念!”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殷老二和殷老三就是有再多不甘心也没办法了,他们倒是想学殷老四一走了之……殷老四孤家寡人一个,他们一大家子,哪儿能轻易做决定。

    “爹,您这话说得多扎心……”殷老二叹道,“您说不分就不分,您别气着自己,您的身体要紧呐……”

    殷巧手哼了一声。

    “这个时候知道关心你老子了?我没气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爹,您说的这是啥话!儿子孝顺您还来不及呢!”

    上屋里上演着父慈子孝的画面,殷清瑶默默地叹了一声,从上屋里退出来,向梅一直没敢进门,还在门外守着。殷清瑶陪她等了一会儿,殷老五跟殷老七就都出来了。殷老五还颇为感慨地说道:“二哥和三哥已经认识到错误了,跟你爷保证了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干活好好种地。乐安真是好样的!”

    殷清瑶心里念叨了一句但愿吧,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殷老二和殷老三两个人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现在三十多了,指望他们能踏实干活?

    殷清瑶没敢报什么期望。

    回去之后,孩子们都睡了,李柔娘跟马氏还在等着,殷老六来把马氏接回去,殷老五把今天的事儿跟李柔娘嘀咕嘀咕才回房间去睡。

    临睡前,殷清瑶突然反应过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分家上面,殷老三偷钱这个事儿还没下文呢……

    殷老六两口子也在嘀咕,殷巧手把后院儿划给六房,是不是就是对他们的补偿?

    可能是吧,回头在后院儿开个门,这边的通道用石头堵上,他们就是单独一个院子,也算是单门独院。

    两头猪到过年的时候就该卖了,因为没给七房分房子,所以给两头猪算是补偿?

    这样分倒也算公平。

    殷老六想着等空闲了去把地收拾出来,二房跟三房春收之后没有种庄稼,现在收拾出来,再等等就又该种麦子了。

    家和万事兴,希望以后大家都好好的吧。桃子酒还有很多后续,要用上差不多十天时间才能稳定下来,现在才第三天,每天都需要搅拌一遍,再封口。

    殷清瑶查看了一下发酵的情况,一天就过去了。

    去掉的桃核被李半瞎一车拉走了,也不知道他要干啥,反正他去坡上看了殷清瑶种的桃树跟葡萄树之后,就在坡上住下来了,跟李大壮两口子挤在石头房那儿。

    傍晚的时候,李半瞎用布兜兜了一兜果子过来,见她不算忙,凑过来问道:“大小姐,你在坡顶上种的在这是什么果子,红彤彤的,吃起来酸酸甜甜,还挺好吃。”

    殷清瑶目光下移,看着布兜里大大小小的西红柿,一拍脑门,这些是她春上种上的,收上来的辣椒都快晒干了,这个东西她给忘了,没想到现在还有?

    “坡顶上还有吗?”

    李半瞎一边啃着一边摇头。

    “没了,棵都干了,就剩下这几个果子,我看没人要就摘了。结果陈彩云那娘们儿说这些果子是您种上用来观赏的,让我拿来问问您还有用吗?我看着果子通红,应该是能吃,就尝了一个……”

    殷清瑶心疼地数了数他拿来的西红柿,两个大点的有她家小猪拳头那么大,剩下四个小的,有她的大拇指肚大小。辛苦种了就剩下这几个,可把她心疼坏了。

    想到李半瞎的本事,殷清瑶心思一动。

    “这个东西叫西红柿,大概在春末夏初种上,夏天结果,能生吃能炒菜,我要是给你种子你能不能种出来?”

    她手里还有半麻包西红柿的种子呢,当时只是象征性地种了几棵。本来想着炒菜吃,结果忙起来忘了,再加上她没空去照料,结得果子不大。

    李半瞎算了算时间。

    “现在都八月份了,发了苗种上,不到结果的时候就冷了,今年肯定不成。不过要是有暖棚的话,我觉得能试试。”

    “你用过暖棚?”

    殷清瑶纵然有心,但是现在的暖棚用什么材料搭建,搭建好之后谁来照料,就算种出来反季蔬菜,他们这个小山村也消费不了。

    李半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小时候跟我爹在大户人家见过,我要是会建暖棚,我媳妇也不会跑了。”

    殷清瑶一想也是,无奈地说道:“那只能等明年了。对了,你的工钱就跟李大壮他们两口子一样,管吃管住,每月半吊钱,每季两身衣裳两双鞋。干几年再涨工钱,有意见没有?”

    李半瞎当然没有意见,嘿嘿笑道:“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工钱啥的都好说,我先攒上点钱,过两年讨个媳妇。明年的桃子您还要不?”

    殷清瑶打算做果酒生意,明年只会比今年更好。

    “要,有多少要多少。”

    得到肯定答复的李半瞎放心地说道:“那行,那我就多卖把力气,保证把桃子养得又大又甜!行了,我先走了!”

    眼看着到了吃饭的点,殷清瑶留他吃饭,他揣了两张油饼就跑了。殷清瑶把他带来的几个西红柿切了,做了个番茄鸡蛋汤。长到这个时候的西红柿皮有点硬,但是下锅煮了之后酸酸的,味道很好很开胃,全家人都喜欢吃。

    “我还以为这个果子只能看不能吃呢!”腊梅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这么鲜红的果子,看着比花儿还好看,没想到吃起来是这个味道!”

    “可惜只能吃这么一顿。”殷清瑶吧唧两下,“等明年多种上点。”

    算算时间过得真快,再有半个月就又该打核桃了,山顶上种的一小片辣椒收回来,在院子里晒着。后头种的辣椒也结果了,有的都红了。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陈彩云勤快,上山砍柴的时候遇到一棵野生的柿子树,红彤彤的柿子还很硬,这种柿子特别涩,但是用温水泡上两天,就变成了甜的懒柿子。

    或者是用烈酒抹上,用油纸包起来焖上,焖熟之后脆甜脆甜的。

    陈彩云用温水泡了三天,把柿子去涩之后,连同从山里摘来的冬枣一起给新宅子这边送来一些。

    吃完饭,啃着脆甜的柿子,逗着两只胖乎乎的小猪,只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明天殷老七两口子搬家,今天晚上来跟殷老五和李柔娘道谢,送了一兜鲜红脆甜的大枣,还送了两包点心。

    大家的日子都过好了,点心这种东西没分家以前,她连皮都见不着。

    八月十二这天,殷老七去镇上买了一卦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之后,向梅在厨房烙烧饼。殷清瑶头一次来参观,就是三间石头房子,一间厨房,一个小院子。院子里还砌了一个猪圈,猪圈上面用麻绳编成的网圈出来了一个鸡笼。

    从昨天开始,殷乐安他们就下地干活去了,今天一大早,殷乐勤和殷乐嘉兄弟俩就把老宅养的两头白白胖胖的猪赶来,关在猪圈里,殷乐安用红纸写了一副对联送来。

    殷老六扎的红灯笼挂在门口,家里的孩子们都来凑了热闹。

    向梅烙的烧饼刚出锅,就被一群馋猫瓜分干净,好在殷清瑶送来了不少瓜子,大家坐在炕上喝茶吃瓜子,也算热闹。

    今天中午大家都要在七房吃饭,殷老七从五房借来一口大锅,王娇崔萍都来帮忙择菜做饭。

    棉花已经在收尾了,赵大郎夫妻俩没空过来,就让大儿子赵长宁来送礼,赵长宁跟殷乐安同岁,但是他没念过书,在殷家这一群里面有点融不进去。于是就出来帮忙砍柴。

    因为他经常来村口五房的养猪场和养鸡场拉肥料,跟崔萍是熟识,崔萍使唤他使唤得毫不客气,又是让他劈柴又是让他挑水。

    赵长宁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挑水砍柴,倒是让崔萍不好意思起来。

    王娇在旁边打趣道:“崔萍姐,你们俩这算不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说啥呢?”崔萍轻轻地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两个脸颊红得跟苹果一样,“小心我揍你!”

    “哎,哎你脸红啥呀?”

    王娇一声吆喝,赵长宁的脸也红了,几个人嘻哈笑闹。

    这一幕正好被从屋子里出来的殷清瑶看见,眼神在崔萍和赵长宁之间转了一圈,回头看见凑在殷乐安旁边的殷乐琪。殷老七的房子就在学堂后面,今日白竞也在,殷家念书的几个小子还有宋青云都凑在白竞身边。

    殷乐琪跟殷静娴的目光黏在白竞身上,就看不见别人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倒是殷乐蓉抬头看了她一眼,冲她努努嘴又转过去。

    她原本有些想法的,现在看还是算了,大家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就算勉强把殷乐琪跟赵长宁说成了,将来也少不了怨怼,还是崔萍这种平常丫头适合赵长宁。看两人的样子,应该是互相有好感。

    在七房坐了一会儿,殷清瑶就回家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呼吸一口空气都觉得神清气爽。家里家外忙成一锅粥,殷清瑶忙里偷闲,搬出了画板,刚画了两个神态娇憨的福娃,抬头就看见底下的官道上过来一队人马。

    为首一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陈明晨。他骑在马上,后面跟了一个马车,她大姑又回来了?

    许久没有回来,村子变化很大。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右手边气派的大宅子,抬头看的时候,正好跟殷清瑶的目光对上。

    殷清瑶冲他挥了挥手,放下画笔跑下来。

    “表哥,大姑回来了?”

    陈明晨从马上跳下来,难掩惊讶地看着她问道:“这栋宅子是你们家的?上次回来的时候还没有。”

    殷清瑶笑着点点头,往马车里看。

    陈明晨解释道:“我娘他们都没回来,这不是马上就是中秋节了,我娘给外公和舅舅们准备了礼物,让我带回来。村口怎么这么热闹?”

    “今天七叔搬家,不过我爷奶都在家,带的东西多不多?要我帮忙吗?”

    两人正说着话,在门口玩耍的殷乐皓一眼看见他们,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大姑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呼啦啦全涌出来,看见陈明晨,殷乐琪的眼睛猛然一亮,落在人群后面,先整理整理头发,又拉拉衣裙,这才迈着小碎步急切地跑过去。

    陈明晨冲着大家拱手,解释道:“我代表家父家母来给大家送节礼,只有我一个人来。”

    殷乐安兄弟几个站出来拱手还礼,其他的小姑娘和小子要么脸红,要么好奇的站在两边,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

    陈明晨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村,殷清瑶站在原地看得叹气,有些人不管走到哪儿都是焦点,看看人家的一举一动,那多像电视上的明星。

    马车也跟着往村子里去,殷清瑶没去看热闹,去了也轮不到她说话,还不如回家继续画画。

    然而,她的画注定是画不了了,又有一队人马从远处过来。阳光太过刺眼,她不由得眯起眼睛,为首的人她不认识,可能还是她大姑派来的人,她往旁边让了让。

    没料到来人在她面前停下,问道:“是五房的清瑶姑娘吗?”

    殷清瑶下意识地哦了一声。

    赶车的人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冲她规矩地抱了拳。

    “在下奉主人之命来给姑娘送中秋节礼。”

    “哈?”殷清瑶往后看了看,整整三个马车,上面拉的大包小包,都是给她的?

    “你们主人是谁?这些都是给我的?”

    赶车的车夫拿出两封信交给她,殷清瑶疑惑地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些都是邵云舒送来的?”

    车夫对她直呼邵云舒的大名并不诧异,而是认真解释道:“头一车是我们家老夫人和少夫人送的,第二车是小姐送的,最后一车才是我们二公子送的。我们老夫人说先给姑娘少送一些,免得吓着姑娘。”

    “您手里拆开的那封应该是礼单,第二封信是我们二公子写给您的,我们二少爷说了,这些东西并不贵重,让您图个乐呵。”

    殷清瑶咧嘴,低头又看了一遍礼单,翡翠头面,珍珠头冠,金项圈……不是贵重东西?图个乐呵?

    我可真乐呵!

    “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车夫态度恭谨地说道:“我们二公子说了,姑娘要是不收的话,等您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亲口跟他说,小人们要是敢把这些东西再拉回去的话,就把小人发卖了。姑娘,这些东西放到哪里去?”

    “对了,我们二公子还给小人派了个任务,让您点好礼物之后,给小人签个字小人才能回去,要不然,小人的下场还是发卖。”

    殷清瑶无语地看了看天,伸手指了指自己家的位置。

    “先送回家。”

    车夫冲她抱拳之后赶着马车过桥,殷清瑶在原地愣了会儿,赶紧跟上去,这些礼物再把殷老五和李柔娘吓着!

    三大车礼物整整占了一个房间,殷清瑶一件一件核对,确定跟礼单上的没有出入之后才在车夫递上来的凭证上签了字。

    这些都是从京城来的,而且都是贵重物品,经过长途跋涉,万一磕着碰着少了一件两件都算正常,万一有人手脚不干净,欺负她是个乡野丫头……她也不是收礼,是替人保管,总不能再把东西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