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通往小茶园的小路上,王氏神色复杂地问:;还有你,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被点名问到的两人神色各异,一个心虚尴尬,另一个却是坦然自若。
李絮咽了口口水,自知这一遭讯问躲不过,也不能躲。
刚刚,她被魏渠的灵魂质问搞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时,王氏突然出现,拿小茶园当借口将两人都带了出来,到了四下无人的小路上才单独逼问,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就老老实实招了,用词朴实,一点都没夸张,平铺直叙地展示了那天的大致事发经过。
;——事情就是这样,后面的事大牛也知道,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他。至于表哥,我没跟他说过,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王氏没做出反应,眼神默默转向沉默不语的大儿子,里头满是质问。
魏渠毫不心虚地说:;她确实没说过,不过我有眼睛,还有脑子。
两女齐齐一噎,李絮忍不住擦了把不存在的汗,就听王氏怒喝一声:;臭小子,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就你长了脑子,老娘没有?
魏渠勉为其难地找补:;咳,其实是我偶然听到她和大牛说话,后来又从那两个小痞子口中知道了一些事……
如此这般解释一番,王氏才勉强满意,反应过来后又瞪他。
;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都瞒着长辈,真是翅膀硬了!好在没闹出事,万一真有个好歹……你表妹不知情也就算了,你知道了那些事后来为什么瞒着不说?我要是知道这事,今天就是死都不能带你二叔去探监的。这下倒好,他们父子肯定要把事情闹开来,到时候你表妹的名声……
;舅母不用管我,我不在乎名声!李絮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了下:;反正我又不打算嫁人,名声不名声的没意义,只要不会被人拉去沉塘就好了。我过我的日子,随便别人怎么说嘴。
魏渠幽幽看她一眼,安慰王氏:;娘不用担心,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这事,我已经打点过了。
;什么?不是,打点过了是几个意思?王氏有点懵。
;意思就是,我已经跟知县大人打过招呼,这事在他那里挂了号的,魏小山想上告那边是不会接的,况且他也不占理。魏渠无奈地摊牌,淡淡道:;至于证人方面,满打满算就田娇娘姑侄和大牛三人。田家人我也找过了,他们会保守秘密的。大牛就更不用担心了,是吧表妹?
王氏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脑子晕乎乎的,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这几天发生的事是不是太刺激了点?先是侄子勾结盗匪入狱,紧接着爆出侄子意图侵犯外甥女、然后被外甥女愤而废掉的丑闻,然后,她视若珍宝的老实儿子居然说,他悄悄把一切都摆平了?
虽然魏渠说得轻描淡写,很多细节都没讲,但这不妨碍王氏脑补个大概出来。深知魏渠人设的李絮则想到了更多,比如说,杨家那帮人到底是怎么倒的,孟知县为什么答应帮忙,田娇娘姑侄又为什么愿意保守秘密。
王氏神色复杂,好像猜到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就算没人作证,可,你二叔要是在外头闹腾怎么办?他要是真敲鼓递状纸,难道知县大人还能当众把他赶跑?她越想越急,气得直跺脚。;哎呀,你早上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句,也好有个提防才是!
魏渠不慌不忙,甚至还露出了点笑意:;既然没有证据,知县那边也不会支持他们,那他们就肯定告不赢。娘可知道,本朝律法里诬告也是一种罪?
;诬告?你是说——
李絮瞪圆了眼睛,脑中似乎有道闪电掠过。
好像,原书里确实有段剧情跟诬告罪有关,大概是魏渠还没考中举人的时候,有个学子嫉妒他的才华,也记恨自己心仪的女子一颗心都落在魏渠身上,就偷偷去告魏渠和某女子私通,想要借此剥夺他的功名。结果后来查明真相后,那学子就被以诬告罪名反过来剥夺了自己的功名!
这个时代的律例里诬告罪是存在的,而且跟其他罪名不同,诬告罪的惩罚很特殊,就是被诬告的罪名应该承担的罪责。比如说,甲诬告乙谋反,谋反本该诛九族,被查明是诬告后,甲就要被诛九族。就这么简单粗暴,可谓是报应不爽!
魏渠寥寥几句解释,果然跟李絮依稀记起的这段背景设定重叠起来。
王氏对律例基本上没啥认知,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诬告是这么判的:;这么说,他要是告咱们谋杀,最后被证实是诬告,就按谋杀的罪名罚他?
;不错。不过人没死,不能算谋杀,是谋杀未遂,要减一等罪责。
;哦,那这状纸要是你二叔去递,知县大人也是这么判?这个谋杀未遂,是不是得流放啊?
魏渠不假思索道:;若是代人上告,罪责再减一等,大概会判一两年,或是在附近州府做点苦役吧。
王氏先是一喜,然后又愁眉苦脸起来。
;就算这样,他跑到官府这么一告,甭管输赢,你表妹的名誉还是保不住啊。
李絮冷不丁来了句:;既然这样,我们该早点提醒二舅不要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才是。毕竟血浓于水,咱们也不愿意看二舅去坐牢,对吧?
王氏恍然大悟,合掌而笑:;对对对,就是这样。不对,他还在城里没回来,得抓紧时间去找他才是。不然,他要是递了状纸才回来,咱们就被动了。
李絮突然福至心灵,弱弱看向魏渠:;表哥,你该不会早算到这事,已经安排了人去‘提点’二舅吧?
;没有,就是之前查那些事时偶然碰到二叔的几个朋友,跟他们聊了几句而已。魏渠面不改色。
王氏脸色扭曲了下,突然想到一件事。
;就算他肯不上告,可他那张臭嘴你们也都清楚,要是在村里这么一通吼……
魏渠继续淡定道:;哦,这事啊,二叔可能不会回来了。
;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王氏一脸惊恐。
魏渠无奈解释:;娘,您别瞎想。二叔不是一直想做生意赚大钱吗,刚好苗子林之前是跑镖的,认识有些人脉。苗家也想尽快解决和离的事,有二叔在闹腾要棘手些,不如给他介绍个门路,让他去外地跑个商,也算是两全其美。
李絮:……???
这算是个哪门子的两全其美,她就不信魏渠是真的要帮这个糟心叔叔发家致富!
不过,小伙子你本事很大嘛,居然连苗子林的线都搭上了!
魏渠看她一眼,补充道:;苗子林介绍的那人也读过些书,走南闯北多年,颇有见识,跟官府中人也偶有往来。想来,他应该会跟二叔好好解释勾结盗匪的罪名有多严重,比如说,家里人如果用了盗匪非法所得钱财的都要追缴回去这一条。
王氏彻底无话可说,四下里一阵寂静。
什么叫算无遗策、运筹帷幄,李絮今天算是领会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律例里有这一条么?应该是真的吧,听起来挺合理的……
还没来得及膜拜吹捧美人表哥一番,王氏的抱怨就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安静。
;臭小子!我还以为你天天埋头读书,结果你去县里上学就专门捣腾这些?你到底有没有在用心学习?不行,回头我得找你们学里先生问一问……
魏渠脸色一僵,方才那股子镇定自若的翩翩气质瞬间被他娘撕成碎片,只得苦着脸表示事出突然,解决这事以后肯定会认真读书,再也不掺和这些乱七八槽的事了。
王氏本意是拎两人出来审问的,但来都来了,干脆也去看两眼自家的产业,顺便一起把剩下的茶苗都给浇了水,还义正言辞地指挥着魏渠李絮轮流去挑水,当做对他们俩故意隐瞒事情真相的惩罚。
魏渠道:;娘,我去挑水就好,表妹来回一次最多就两个半桶水。
李絮心中警铃大作,表哥你怎么突然这么体贴会照顾人了?才帮她摆平魏小山这桩威胁,又要帮忙干体力活,这样很容易让舅母想歪的好吗?
她当机立断,蹭的跳起来,攥着扁担和水桶就往水源跑。
;不用不用,表哥大病初愈,怎么能——卡壳了下,才进入阴阳怪气新人设。;咳咳,表哥你别百步笑五十步了,瞧你那小身板瘦的,也就比阿鲤强一点,有啥资格笑我?哼,求人不如求己,我才不要你帮忙~~
王氏/魏渠:……
快回去时,王氏叮嘱他们:;这些事,我们三个知道就好,别告诉你爹他们,明白吗?
魏渠毫不犹豫点头,李絮则慢了半拍才应下,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懊恼、自责。
王氏的意思很明显,毕竟魏广仁心软重情,若让他知道魏小山断子绝孙是李絮害的,恐怕很难不怪李絮。要是知道了魏小山入狱是魏渠一手设计,还有针对魏广德的提前布局,父子关系肯定也要受影响。所以,还不如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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