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冬天,好像来得特别早。
树叶还未飘落,雪花就已迫不及待地赶来。
正是秋未尽,冬已至。秋和冬要缠缠绵绵半个多月,然后便是真正的冬天了。
兵站南北大营是在山里,冬天未到,早晚却已冻得伸不出手来。
女兵班的宿舍里已经安上了烧煤的洋铁炉子,姐妹们轮流值日,给炉子生火。
运煤的马车,不能挨个宿舍去送煤,只能从城里运来煤,卸在距兵营大门口不远的院里。
然后官兵们抬着筐,到大煤堆上,用锹将煤装进筐里,抬到宿舍门口。
小棠也领着女兵班的姐妹,到南大营门口不远处的煤堆来运煤。
她和黑丫一组,将装满煤的箩筐抬回到宿舍。
这是黑丫最得意的时刻,因为她的力量优势得到了发挥,完全能够碾压小棠了。
两人抬煤筐时,黑丫这边总是用力抬高一些,让小棠省点力气。
小棠当然看出来了,于是便一个劲地夸黑丫:“黑丫,记得你说过,老天爷给你这么好的体格,肯定是要派上大用场的。你看,现在就派上用场了吧。”
把个黑丫夸得这叫高兴,装煤时,她干脆不让小棠干了,“你一边歇着去,我一个人就把煤装上了。”
说罢,挥锹猛劲撮煤往筐里装。
因为只有一把锹,小棠几次伸手要锹,说道:“来,你歇会儿,让我装几锹,我们俩轮流干。”
她一抡胳膊,将小棠扒拉出去老远,“去,去,别影响我干活,这点活还用得着你动手吗!”
小棠嗔怪道:“你这死丫头,不让我干活就不让呗,干吗用那么大劲扒拉人家?差点把人家扒个跟头,摔在煤堆里不脏吗?”
黑丫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又不是故意的,下回再扒拉你的时候,咱温柔点行不?对大小姐咱得轻拿轻放是不?”
小棠举拳威胁道:“死丫头又敢跟我耍贫嘴,看我不打死你的!”
黑丫笑道:“不怕把你小粉拳打疼,你就尽管来打好了。”
小棠无奈地摇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小筐子远远看见女兵们在干活,他见小棠也和别人一样干,便觉心疼。
他向煤堆那边走去,目的便是想帮小棠一把。
可是,没等走过去呢,小棠已和黑丫各拎起箩筐的一头,向宿舍走去了。
小筐子就想:要是这时候过去,我只帮小棠,不管黑丫,势必会让别的女兵嫉恨小棠,反而对她不好。
小筐子便琢磨着,应该怎么才能帮到小棠。
不一会儿,小棠和黑丫从宿舍回来了,黑丫拎着空筐,小棠拎着锹。
小筐子便迎了上去,从小棠手中拿过锹说:“这一趟俺来装,俺来抬,俺是你们的教官,不能不管你们吧。”
小棠笑了笑没吭声,她也确实有点累了,想偷一会儿懒。
几个人刚走到煤堆旁,忽听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从营区院门外的乡路上传来,听到那喜庆的乐曲声,便知是接亲的队伍从门外路过了。
姑娘们都停下手中的活,向门外张望。
她们平时的生活实在大枯燥了,难得遇见这么热闹喜庆的场面。
小棠从来都不是令大伙儿扫兴的人,便对姐妹们宣布:“休息十分钟!”
有姐妹问:“我们可以到门口看看热闹吗?”
那么单调的兵营生活,这些少女们谁不想去看看迎娶新娘的场景啊!
小棠看了小筐子一眼,小筐子也明白她的意思,便说:“隔着院门看就行了,谁也不许走出院门!”
女兵们一阵欢呼,跑向院门。
黑丫也牵着小棠的手,二人一起向门口跑去。
姑娘们站在门里,手把着铁门栏杆向外望去。
热热闹闹的鼓乐声越来越近,姑娘们看到了,新郎官身着绸缎马褂,骑着高头大马,正渐渐走近。
他身后是花轿马车,还有声势浩大的送亲队伍。
小棠和黑丫并排站在门栏杆内,目不转睛地看着。
姐妹们的议论声传入耳中:“这也太风光太气派了!”
“新郎官家肯定贼有钱,你瞧瞧这排场。”
“你看他骑的枣红马,又高又大,太帅了!”
“你看那花轿马车,三匹马拉着呢。”
“等会儿他们走近了,看看新郎官怎么样。”
“看他骑马的架势,倒蛮英武的。”
“可惜新娘在轿子里,咱看不到。”
“她要是能掀开轿子窗帘,不就能看到了吗?”
……
就在姑娘们的议论声中,接亲队伍过来了。
最前方的是新郎官,他一手抖着缰绳,一手挥着马鞭,居然驱马颠着步小跑起来,显然他心急了。
面前就是家园热土,他接亲回家,归心似箭呢。
近了,近了,小棠猛然看到了那新郎官那张兴高采烈的面孔。
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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