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春色正好，眼光明媚，如同冬婵的心一般。
她立在镜笙的床前，见她要起身，连忙上前去扶住她。
身体到底还是有所不同，镜笙感觉的到，略带迟疑地看向满面春光的冬婵，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冬婵笑道：“王妃昨日已是名正言顺的王妃了，婢子是替王妃高兴。”
“名正言顺？”镜笙有些不解，忽然忆起昨夜的点点滴滴，不由得脸色绯红，惊讶地看着冬婵：“你！你都已经知道了？”
冬婵脸上的笑意更浓：“是，所以婢子才替王妃高兴，本来婢子见昨日王妃得罪了王爷，还担心王妃日后的处境，可原来，王爷还是很惦记王妃的。”
镜笙的心一点点地收紧，眉头也一点点的皱起：“其他人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冬婵点了点头：“王妃是王爷亲自送回来的，如今整个王府都知道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镜笙，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因为这是她头回在镜笙的脸上瞧见如此落寞的神情，镜笙入府之后，不管对待什么都十分淡然，偏这一回，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仿佛一碰就会散塌。
冬婵不明白，府中人人都盼望着能够等到凤暮歌的宠爱，为什么镜笙却要拒他于千里之外，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从前是个尼姑？难道一生的荣华富贵和丈夫的宠爱，竟都比不上虚无缥缈的佛祖吗？
“王爷呢？”
良久，镜笙忽然问了她一句
话。
“王爷送您回来之后就离开了。”
镜笙的眼中染上了一层雾气，声音明显在哽咽：“剪刀……给我把剪刀拿来。”
冬婵不敢听从，她只是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我不会自尽。”镜笙站了起来，下唇不知何时已咬出了血，她苍白的脸与鲜红的嘴唇交相辉映，竟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难怪王爷会喜欢她。冬婵不禁这样想。她第一次瞧见镜笙时，惊讶于其庄严秀美的面容，可每每对视，她便发现，镜笙的眼底总是流露出失望和惆怅，令她看上去多了一种楚楚可怜的神韵，这是旁人所没有的，亦是无人可以比拟的。
“给我剪刀。”当她再次开口的时候，已恢复了先前的冷漠，冬婵不敢再拖延，找来剪刀递给她时，她已坐到梳妆台前。
她的妆台很简陋，除了眉黛，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小时候生了病，打小就没有眉毛，所以她的眉毛都是用画的。
“冬婵。”
镜笙轻轻开口，冬婵立在一旁，有些怯懦：“婢子在。”
“你看我，像什么人吗？”
她一直知道，凤暮歌之所以娶她，是因为她长得像他心里的某个人，尽管她从来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个人，但她能够感觉到，她和凤暮歌之间有一个无形的人存在。凤暮歌对她的爱，也并不是那么纯粹。
冬婵盯着她细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您像观音。”
“观音吗？”镜笙静静地看
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落寞一览无遗。
昨夜她也听凤暮歌提起过观音，她实在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被凤暮歌当做观音奉在心里，念念不忘。
她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头发，雕花门打开的那一刻，她手中已有一缕头发落地。
屋里静默的很。
冬婵看着来人，跪谒下去，却不敢开口赘语。
“本王的话你是否忘光了，要不要本王再提醒你一次？”凤暮歌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心底的愤怒，拔高了声音。
镜笙像是没听见，仿佛不知他来了一般，也不起来谒礼，但手中的动作却再未继续。
冬婵犹豫着要不要替镜笙缓和缓和气氛，可一瞧见凤暮歌那张要吃人似的脸，便连腿肚子也在打颤了。
心里便愈发的急，这两人昨夜才做了夫妻来着，怎么今早说变脸就变脸，看凤暮歌来势汹汹的样子，若是镜笙再把他得罪了，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滚出去。”
这话自是对冬婵说的，冬婵也聪明，连忙就退了出去，临走前，还带上了门。
凤暮歌走上前去，夺过她手里的剪刀，刚一触及她冰凉的手指，不禁微微一动：“你的手好冷。”
“我的心更冷。”
她是故意气他，他知道。
他昨夜不清不楚地冲进佛堂里办了她，搁谁身上心里都不好受，所以他不生气，他只是用自己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冰冷的手。
“我知你恨我，昨夜的事，原非我
本意。”他低声轻语，眼里又是柔情，嘴角边亦是缱绻的笑意，只要看着她，再大的怒气也便消了。
方才冬婵在这里，他才那样生气，因为他要瞒住所有人，他不想叫人知道他对镜笙这样好，否则势必会为她招来祸端。
他千般盘算，也只是希望镜笙能够平安。
“你的本意是谁？”镜笙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很柔，却让人冷得直打哆嗦：“你的观音，可不是我。”
凤暮歌的心一凉，忽然觉得喉间堵了什么东西，想开口却连半个音也发不出来。
他只是盯着镜笙，觉得她又冷漠又狠毒。他将真心用双手捧去给她，她却连瞧也不瞧一眼。心仿佛已被撕得四分五裂，可连声疼他也喊不出来。
凤暮歌心下的恼恨已到了极致，忽然起了一丝报复的心思，对镜笙道：“你放心，昨夜的事的确并非我本意，是我喝多了酒，走错了地儿。”
他分明知道镜笙心中没有他，不管他说多么难听的话，镜笙都不会有丝毫的痛苦，反倒是他，一直深受其害，陷在求而不得的深渊里走不出去。
可不知怎么，他还是说了下去：“昨日你我在佛堂行礼，让佛祖看见了一些腌臜的东西，我已叫人将那尊佛像换走，这样你应该就能自欺欺人下去了吧？你继续做你的贞洁圣女吧，我也要回雪儿哪里安慰她了。”
面对他的羞辱，镜笙心中悲痛，面容却一如既往的冷静
，礼佛多年，她几乎已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埋进了心里，少有的几次爆发也是为了大云寺那上百条无辜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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