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默当夜便将细作撤下, 花翥三人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隔日清晨钟于行便在客栈大张旗鼓说要弟弟送娘子回乡。
而后吵吵嚷嚷找了个房屋牙子在城西置了一间小院,他对城中人自称钟老三。
快正午钟于行又热热闹闹从城门接来一对姐妹,三人从城中大道招摇而过。
钟于行与红丹并肩而行。
红丹牵着一匹黑色小毛驴,穿一身招摇的红色花衣, 妆容妖艳, 言行举止颇有几分秦楼女子风情, 与上午衣着朴素, 出门低眉俯首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化名为小红。
花翥则扮做红丹的妹妹,她侧坐驴背, 怀中抱着小包裹。头戴幂篱, 幂篱上悬着三层纱。
到了城南那所小院,花翥小心下了驴背。
风动纱起, 惊鸿一瞥。
不到一个时辰便闹得蓉县人尽皆知。
街头巷尾人皆言这钟老三艳福不浅。
人们揣测那小红其实是流娼, 那所谓的妹妹则是两人养在家中的姑娘,将来也要出门做生意。
搬来当日,挑货郎都喜从西街上过,都主动扣门向钟于行打听家中可需炊饼、糖果。
钟于行头一次开门尚且衣冠整洁,第二次便衣衫不整,第三次开门衣襟敞开得更开,面有怒气。
事情传得更开,惹得许多男子心中痒痒,只恨自己不能享这齐人之福, 他们翻箱倒柜凑钱, 渴望筹够钱一亲芳泽。
货郎又一次叩开房门。
花翥带着幂篱开了门, 声音轻柔,道哥哥姐姐睡了,见货郎叫卖绢花, 便选了两支颜色清新淡雅的。
“姑娘愿意戴这两支花出门小人已满心欢喜。”货郎满脸欢喜,却只收了十文小钱。
谢过货郎,花翥紧闭门扉。
钟于行正与红丹坐在桌旁吃吃喝喝,桌上摆满各色吃食。
见花翥带回两支绢花不过用了十文,他大笑道:“不如明日让三当家露出原本模样去蓉县街上走一遭,不定我三人一月的饭食都够了。”
红丹嗔道:“贫嘴。”
花翥不言,只小心将绢花插进红丹发髻,问红丹接下来如何做。
“等。”
红丹冷道。
城中来了美人之事定会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三日内那人一定会出现。说来妹妹与林二少约定的也是三日之后,可否会耽搁妹妹你做事?”
花翥沉默。
又是“等”。
花翥不喜“等”。
与林安默商定之事必须等。
红丹之事却不用。
见才到申时,她便决意将事情闹大。
明荣城剪发后花翥始终留短发,红丹剪了自己的发帮她绾了娇俏的发簪。
插上白玉莲花簪,略施粉黛。
黄衫粉裙,纤腰盈盈一握,头戴幂篱,一层薄薄的绿纱及腰。
她用了东方煜给的梦萝香,香味看似清淡,细细嗅过才觉得香味缱绻,如梦似幻。
在汀丘和覃风寨花翥时常穿男装,不涂脂抹粉也美艳过人。
只是汀丘人皆知晓她在人明荣杀人不眨眼,又见司马元璋成日候着,有贼心也没贼胆。
覃风寨除了朱曦飞也无人当她是女子。
穿上女装,花翥轻移莲步,幂篱轻纱不能彻底遮掩芳容,才出门走了几步便引来阵阵如火目光。
她却不若在永安城那般心慌意乱。
她走得慢,绕过蓉县最大几条街道。
天正好,空色澄碧,流云浅浅。
孩童追逐打闹。
一路有男人送花,有男人买糖葫芦,有人邀她同坐,有人闹着要给她买下蓉县最好的绸缎,最贵重的珠宝,只要她肯冲自己露出笑颜。
她冷漠有礼推掉所有男子。
寻了一家茶楼,点了一壶清茶,坐在最显眼的位置。
不少公子少爷抢着付款,店小二忙忙碌碌,送来各种放在精致小盘中的餐点,全是少爷公子请的。
花翥只喝自己点的那壶茶,美目四顾。
终于在人群中瞄见了阮飘飘的相公孙泽海。
热闹够了,鱼饵也足了。她将幂篱遮挡得更严密几分,起身去昨日遇见的阮飘飘家。
走前红丹问花翥为何管阮飘飘的事:“天下那么多女子,你帮得过来吗?况且,她的心意你如何知晓?”
花翥也知晓自己或许多事,却依旧决定试一试。
大抵只是因为阮飘飘的眼睛。
最初遇见阮飘飘时她被孙泽海从家中赶出,有气无力坐在台阶上,耷拉着眼睛,双目无神。
可在月仙楼时,阮飘飘跳舞前烟视媚行,跳舞时眼中充溢热情与欣喜。
就像苏尔依,在司马家时双目黯淡无光,在覃风寨中则眉飞色舞。
大抵只是因为这个。
扣门,开门的小童打着哈欠,皱眉瞪眼。
花翥撩开幂篱轻纱一角,明眸皓齿,剪水双瞳,巧笑倩矣。“请问,夫人可在家中?”
那小童红了脸,面上笑开。
“烦劳告知夫人昨日借伞之人来了。”
将她请进门,小童关门时花翥瞄了一眼门缝,那些紧随她身后的狂蜂浪蝶还未散去。
越热闹越好。
小童引花翥而入。
阮飘飘家中三处小院,种在月洞门口的贵妃竹探头探脑。
孙泽海手握书卷躺在竹躺椅上,那孙娇趴在他身边,说话软声软气,卿卿我我。
花翥款款行礼,声音轻软道见过家中老爷。
鉴于男女有别,幂篱遮得严严实实。
孙泽海一眼便认出花翥。
他当即坐得端正,咽了一口唾沫推开孙娇整理衣冠拱手道欢迎姑娘。
“不知姑娘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小女子求见尊夫人。”
“原是这般,姑娘请坐。”
花翥软身落坐。
小童送来清茶。
花翥端起茶盏浅品。
十指如水葱,红丹帮她修了指甲,又帮她涂了丹蔻。她甚少说话,从不掀起幂篱。
离孙泽海很远,言行有度。
即便一动不动,也足以让孙泽海目不转睛。
那孙娇却是不悦,愈发紧抱孙泽海的手臂。怒骂花翥这身行头从街上招摇而过,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花翥只依照红丹教的,头微垂,贝齿轻咬红唇,美眸怯生生抬了抬,烟视媚行。
虽说隔着轻纱,那孙泽海却也软了半个身子。
阮飘飘也到了。
大约因私密之事被发现,她面色不佳,见花翥皱眉瞪眼。
花翥惊喜起身,取下幂篱对阮飘飘行了个万福。
见她真容,孙泽海接连吞咽唾沫。
花翥却只看着阮飘飘。笑问姐姐可还记得自己。
“十年前的一次庙会,小妹在街头乞讨险些饿死,幸好遇见了姐姐施舍饭菜方才得以活命。分别前姐姐送了小妹一把——伞。”语罢,眼角微微扬起。
那阮飘飘竟是整张脸都白了,她倒吸了一口气,用力握着手中的香绢。
她身后的小兰一个劲扯着她的衣角,比阮飘飘还紧张。
花翥面不改色,再度细声细气谢阮飘飘救命之恩,几次三番说起“伞”之重要。
“姐姐,多年不见,你可愿与小妹一道出门走走?”
阮飘飘不愿,小兰却撺掇她出门。
无奈,她望着孙泽海,声音中满是哀求:“娘叮嘱女儿家出门得坐轿子,不可被外男看了模样。”
“家里没钱!”
阮飘飘吓得几乎将头藏入腹中。
反而丫鬟小兰结结巴巴、小心翼翼道:“小姐有钱,陪嫁……”
孙泽海道:“人都是夫家的,钱也是夫家的。”
一旁的孙娇也帮腔。
花翥赶紧道自己有钱。
那孙泽海立刻改了态度,甚是豪爽拿出十两纹银。
唤了轿子,花翥还未想好如何走,那小兰就叮嘱轿夫去城外长亭,下了轿又将轿夫打发走。
阮飘飘急得冒汗。喋喋不休道没有轿夫这么远的路该如何回去。
花翥正欲说出来意,不想那小兰大声道:“小姐!时机正好!杀人灭口吧!”
花翥瞪大美眸。
阮飘飘的嘴张得足以塞进一个拳头。
看似镇定的小兰则发着抖中怀中摸出一把用钝的尖刀,用最大力气吼道:“小姐,你我杀人灭口顺便把这个女人埋了吧!不然你在月仙楼跳舞之事若传出去会让你名节有失,那混蛋姑爷定会将你赶出门,那你的所有嫁妆便都是姑爷和坏女人的!”
女子嫁人后嫁妆依旧是自己的,夫家不可动用。
花翥不解小兰之意,却觉小兰有趣。
忍笑道:“妹妹声音这么大,不担心引来外人而后被人发觉你意欲杀人灭口?说来你既想杀人为何会找轿夫?难道不怕处处都是人证?既然要埋尸——为何不带锄头?”
见她镇定自若,小兰哇一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阮飘飘赶紧哄她,见花翥泰然自若,唇上含笑,竟是生出火气,狠狠一拳直向花翥面门。
花翥有所防备,堪堪躲过。
正欲开口解释来意,那阮飘飘突然单手揽住她的腰。
阮飘飘力气极大,花翥还未挣扎开第一只手,她又用另一手扣住花翥的腰,大声怒道:“不许欺负小兰!”
话音方落,她便是轻轻松松便将花翥整个人举了起来,一声娇吼,手用力一甩,花翥如小石子般被她扔了出去!
悬浮在空中的时间不过是须臾,花翥心中一闪而过恐惧,距离大地近了,她腰用力,悬空后翻,稳稳落在地上,腰上力度未散,恐惧缠绕不散。
她听自己心跳加速,甚觉口干舌燥,却又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欢跃。
剩下的便是庆幸,庆幸自己来了一趟。
阮飘飘也握着那把钝了的剪子朝她冲来!
花翥不急不慢,拔出绑在左小腿上不过手掌长的柳叶刀。刀锋擦着剪子的刃口而过,素来削铁如泥的柳叶刀此刻竟动不了破旧剪子分毫。
只因阮飘飘力气极大,填补了剪子与柳叶刀在锋刃上的差距。
阮飘飘出手毫无章法,但力气大、身体灵活,只用了几招便将花翥被逼得节节后退。
趁着花翥不备阮飘飘揽住她的腰,再度高高举起将她摔了出去!
此番花翥下落时不留意在碎石上划拉了一下手磨破了一大片皮,此种伤她早已习惯,瞄了眼便罢了。
不想那阮飘飘却惨叫了一声,丢掉剪子摸出手绢大步冲来帮花翥包扎。
“小姐!得先杀人灭口啊!”
“要杀人得先帮人包扎啊!”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写完隔壁那本古言后准备写个**小故事,轻松搞笑那种~~书名《毛绒绒都逼着我说爱它该怎么办》~~有兴趣的亲亲先收藏?】感谢在2020-10-05 23:41:15~2020-10-06 21:5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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