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当年白尚武发家前遇到的贵人,任凭白远濯多费苦心,连那人是男是女调查不出来。
又如北芒经营商铺数十家,盈利的少,赔钱的多,可北府奴仆成群,穷奢极欲,却不见缺钱的时候。他的钱从何处来?
再如沈听澜和北芒的关系。
“任何蛛丝马迹,都寻找不到。”给人的感觉,就像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一般。
沈听澜轻咬下唇,“是听风阁。”
是娘亲的听风阁……
“听风阁?”白远濯微微眯起眼,隐晦的光在眼中闪烁,衬得他古井般沉寂的面容生动起来,好似春风拂过,终是古井生绿意。
听风阁,听风阁。
“听风讲述,请风掩埋。”沈听澜拉了拉肩上歪开的披纱,“听风阁,是大秦的情报组织,隶属朝廷。”
白远濯先是感慨后是愕然。感慨的是听风阁如名如诉,听风讲述,世上的事情岂有风不知道的?至于请风掩埋,那恐怕就是他手下情报网调查不得的缘由所在了。
风掩埋的事情,又怎能传出?
“隶属大秦朝廷……”白远濯暗吟,因发现新事物的产生的愉悦如沉深海,心中只余阵阵冰冷。
近十年来大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并了大秦周遭数十小国,百战而无一败,世人都叹大秦军队骁勇善战,可如今看来,这藏在暗处的听风阁恐怕才是大秦军队百战百胜的关键。
只是,沈听澜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沈听澜亦是心事重重。
两人再无话,回了客栈各自歇息。
一份情报,随着午膳一起送到了沈听澜桌面上,她用过午膳后,才翻开那份情报。
白纸黑字,看得沈听澜心悸不已。
富丽堂皇的北府从有到无,各处装饰摆件,足足花了一百多万两。
更不要提北府属下上百间商铺,上万亩良田,上百座庄子的花费。
商铺连年亏损,北府上下却日渐奢靡。北芒的钱从哪儿来,为何花不尽?
沈听澜身子颤抖,心中不断有不好的念头冒头,却又被她生生掐断。
爹爹娘亲待北芒叔叔如亲弟,供他读书,予他前程……
“我得去找北芒叔叔。”沈听澜再也坐不住,出门去发现白远濯就站在廊上,像是在等她。
白远濯见她衣着随意,单衣外面只罩了一件软绒丝裙,瞧着有些单薄。
“先把衣服换了。”
沈听澜不以为然,“何须那般费事?”她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换衣服上。
白远濯没有生气,反倒是轻柔的安抚“我知道北芒现在身在何处,你换好衣服,我带你去找他。”
“此话当真?”
白远濯不言,只是矜持的一点头。他的脾性,自是不屑于骗人的。
沈听澜定了定心神,返回房间去换衣服,这一次她依照白远濯的要求换了一身如盛薄纱裙,虽不如北夫人与北小姐那般一层套一层,可里里外外算起来也有四件。
不过衣裙都是轻薄的纱织,得体但不显臃肿厚重。
如盛这种薄纱,名头来自于其夺褶后形似盛放的花朵,当沈听澜身着靛蓝色的如盛薄纱出房门时,白远濯心头闪过一丝悸动。
沈听澜虽不施粉黛,但这些日子来她极重保养。内食外用都注重,所以现在她面色看起来极红润,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双澄亮的眼瞳似乎有吸力,叫人不自觉的沉沦。
白远濯想起久远的从前。
初次见面,他没有记住沈听澜的模样,没有记住沈听澜的名字,但是他记住了沈听澜那澄亮的眼瞳。那是白远濯平生仅见,最清澈最干净又最明亮的存在。
尤其是当这双眼睛盛满惊恐时,里头的光亮一闪一烁,璀璨得如同星空。
“夫人的眼睛很漂亮,就是陛下最疼爱的小公主,都没有夫人的眼睛一半好看。”白远濯如是道。
沈听澜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楚君最宠爱的小公主,是大楚的九公主,她是皇后所出,且出生时自带祥瑞,百鸟来朝,循循于皇宫之上,直到三日后才散去。楚君觉得这个孩子不一般,是有凤命的人,因此待她最是亲近。
九公主也是所有公主之中唯一在楚君身边教养长大的。便是诸位皇子,乃至是太子,在楚君那儿的待遇都不如九公主。
被众星捧月般拥簇长大的九公主,不谙世事,天真可爱,每每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那双世上最干净最清澈的眸子打动。
不少世家子弟,一见九公主便坠入情海。
前世今生,沈听澜都不曾见过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公主,也不得见那双世上最干净最清澈的眼眸。
只是她想,白远濯对她眼眸的评价,必定只是谦词。
她受了苦,背着恨,就是天生天赐一双漂亮的眼睛,也被浊世这些苦楚污染了。
沈听澜笑了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缅怀,“我的娘亲,也说澜儿的眼睛最好看了。”
她口中的娘亲,是从未出现在白远濯情报中的存在。白远濯收回目光,放在一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走吧。”
说起正事,沈听澜也没有心思悲春伤秋了。
她问白远濯,去哪儿才能找到北芒。
“北芒从濠州回澄州后,就一直在忙活变卖资产。”白远濯带着沈听澜到马厩前,为她挑了一匹马,看着她坐好了,自己才从侧牵马上马。
“变卖资产?”
白远濯嗯了一声,“北芒向自己的兄弟透露过,他想回大秦。”情报显示,北芒一家在澄州定居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北芒从未向人提起过大秦的事情。
此次提起,却是要举家回去。
这样突兀的操作,很难不叫别人怀疑。至少这澄州里,与北芒结怨过的那些人已经开始打听北芒亦或是他的亲近之人犯了什么事了。调查之余,北芒仇家还不忘散布消息诋毁北家人。
沈听澜疲惫的挽了挽发丝,她从情报上所看到的北芒,以及白远濯口中的北芒,与她记忆中的北芒差距实在太大。
心中那个有点腼腆但是却古道热肠的叔叔形象,渐渐有些模糊了。
“你那个叔叔,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沈听澜惊觉,原来白远濯也会说委婉的话,可转念一想,白远濯对朝堂上的同僚们便是如此。自己的地位,兴许和那些同僚差不多。
“是什么人,见见就知道了。”她总是与北芒见上一面的。
闹市之中,她们没有纵马快走,而是维持着比走路快一些的速度,和往常一样,白远濯在前边领路,沈听澜在后边跟着。
醉仙楼。
这是一间……妓院。
北芒就在醉仙楼其中一间包间里。白远濯看向站在门口面色复杂的沈听澜,“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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