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群林思索良久,终是一咬牙道“我信你!”
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很有分量,那其中蕴含的是杨群林破釜沉舟的勇气与决绝。
“修补好印章,你需要多久?”杨群林问。
“三天。”
“不行,两天。”杨群林皱眉,“我与云大人约定,大后日便要交货。”
沈思思也跟着皱眉,她看着是想说点什么的,可沈听澜抢在她前头说了话“那就两天。”
临别之前,沈听澜向杨群林要了一套上好的工具,杨群林问沈听澜是哪一家的小姐,家住何处,留个底细彼此之间也放心。
沈思思忍无可忍,“我家小姐帮你这么大的忙,也没说要说你的报酬,你倒好,又是两天又是要知道住处,好似怕我们卷了墨晶石就跑一样!”
杨群林搓搓手,干巴巴的笑了起来“没有,我哪有害怕你们卷了墨晶石跑人?”
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沈思思翻了个白眼。
“你若是要寻我,就去左都御史府。”沈听澜倒觉得无所谓,她不会卷了东西跑人,将住址告诉杨群林也无妨。
“左都御史府,好嘞!”杨群林嘚瑟的应下,旋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左都御史府?!你是白小姐?”
沈听澜摇摇头。
杨群林定睛看沈听澜,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整个人很躁动,“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有点眼熟,我想起来了,你是赈粮的白夫人!”白府赈粮那日,他远远看过。
“我姓沈,你唤我沈小姐即可。”
杨群林什么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他马上会意改口“沈小姐!此事就拜托沈小姐了!”
若说之前杨群林心中还有担忧,那此时他已经完全放下心来了。沈听澜是被陛下亲封的亲仁夫人,善良慈仁,是可信之人。
此后两日,京城掀起了赈灾的腥风血雨,钱粮走四道,布赈难民手,短短两日之内,数不计数的难民全数被安排妥当,踏上归乡的道路。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赈灾得诰命一计。
沈听澜自回府后就埋首印章的补救,两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京城里的热闹一无所觉。
赶在第二日的黄昏,她完成了对印章的补救,将墨晶印章装起来后,连晚膳都顾不上,就要去云雀街。
“小姐,要不用了晚膳再过去?”沈思思试探性的问。虽然是约好了今天交货,可是也不用急于一时吧?
沈听澜摇摇头“我们现在就去。”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在月门偶遇白远濯,这是沈听澜没有想到的。
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到白远濯,一来是因为自己忙于修补印章,二来是因为白远濯负责赈灾考核一事,忙得头都不沾枕头一下,这段日子在白府呆着的时辰一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要出门?”白远濯问。
沈听澜点点头。
一人往里走,另一人往外走。两人就此别过,再无其他交流。
沈思思跟在沈听澜身后,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白远濯远去的背影,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她又想不出来是哪里怪怪的。
云雀街一如既往的热闹,便是收市时分,街上也有不少客人。沈听澜到印章铺子外头时,看见铺子旁边停了一辆马车,她下车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上辈子她就听闻这督查使云逸有个怪癖,凡事约定期限,但总会在期限前一日验收。多次叫人猝不及防。
踏入铺子内,便可听见云逸与杨群林的谈话声。
“印章在何处?”这是一道森冷的声线,让人不自觉的想起腊月的寒风。
杨群林满头大汗,笑着打哈哈“印章还差最后一道工序,还得明日才能完成,现在不便,不便将印章拿出来啊!”
“不便?我这个主人也不便看?”
“不是……是小的想给您一个惊喜,要是先看了,那就不叫惊喜了。”在云逸阴沉的目光下,杨群林汗如雨下,嘴巴一张一合,实际上说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心神都被云逸所摄。
云逸显然不是那么好哄骗的,他垂眸一字一顿的道“今日,现在,我就要见到印章。”
“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杨群林不敢再应声。
整个铺子里除了烛花炸开的声音,就只剩下杨群林的粗喘声。
“云大人。”沈听澜上前一步,对着那个闻声看向自己的男子说道,“印章在这儿。”随即将装着印章的匣子奉上。
京城里的美男子很多,云逸则不同,从外貌到气质,他身上没有一点美色可言,立体的五官冷峻的气质,无不在昭显着这个男人的帅气和硬气。
他是千锤万凿不可破的磐石。
百闻不如一见。沈听澜想。
云逸的目光在接触到沈听澜的第一个呼吸有些许的歪斜,那是他有了情绪波动,可是很快他眼中就恢复平静,恢复成一滩死水,死气沉沉,好似能从里面伸出无数双鬼手,将人拖进去,困死在里面。
面对这样的目光,沈思思都不敢呼吸。
也难怪破皮无赖的杨群林在云逸面前那么拘束。
“印章,为何会在白夫人手上。”云逸没有接过匣子,反倒是带着愠怒斥责杨群林,“我们有过契约,此章经我手过你手,绝不容第三个人插手!”
苛责之语挟雷霆之势,暴烈可怖。
杨群林身子颤了颤,张开了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沈听澜道“云大人,您不妨先看看这印章,若是此章让您不满意,再追责也不迟。”
“那我就好好看看。”明明是在好好说话,可每个字听起来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云逸几乎是夺过匣子,挑开扣锁。
可捧起印章时的动作,又轻柔得过分。
他看着章面,陷入了沉默之中。
杨群林也偷偷变换身位去看印章,等看清章面时,杨群林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只见那原本只有一条浅浅的裂缝的章面,被人精心破坏!裂缝之下的皲裂渐深,就是章面上的裂缝也扩大不少!、
杨群林面无血色,心想他这次真要被沈听澜给害死了!
可杨群林预料之中的云逸的暴跳如雷并未出现,云逸只是扯了宣纸,将印章在印泥上抄过,便将印章重重的盖在了宣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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