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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万礼宫一战,各安天命,生死不究。

    管家眨眼间收了先前的狰狞阴狠,连连笑着道:“主子莫急,那西域女子也不过是仗着新来,殿下新鲜劲儿尚未过去作威作福罢了,待过些日子,还不是会跟这贱胚子似的,给丢这破院子来,到时候您想怎么折腾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那侧皇子妃像是又记起了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上下打量着袭夕,咬牙道:“这贱胚子哪儿来的好衣裳?!给我撕了!!贱东西,都这模样了还想着出去勾三搭四呢?我——”

    她猛地扬手,又很快被管家抬手拦下。

    “主子莫急,东池宫的那个来了,她们私下关系不错,眼下还是不要在明面上弄出伤来,免得不好收拾。”

    “东池宫?那个王妃?她不都被赶回三伏去了么?”

    “老奴也不清楚,但听说近日又不知使了什么魅术,回了东池宫,今日还是带着摄政王的腰牌来的,怕是不好得罪。”

    侧皇子妃狠狠猝了一口,转而拧着袭夕的胳膊狠狠转了一圈:“贱东西!那女的早晚跟你一样的下场!刘叔,打发走了那女的,把她带我房里来,我好好教一教这皇子妃什么是礼义廉耻。”

    那一下一定很疼,可那破落的小院里,却始终没再听到袭夕的声音。

    ……

    姜绾绾捂着肚子从茅厕里出来,正对上几个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眼的婢女狐疑的眼神,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吃坏了些东西,走吧。”

    婢女们互相看了几眼,也没多说话,便引着她去了正厅。

    过去的时候,袭夕已经落座了,管家就站在她身后,殷勤体贴的帮她端茶倒水。

    正厅里灯火亮,将袭夕瘦的只剩巴掌大小的脸映的清清楚楚,听到动静,她抬头看了过来,乌黑的眼睛一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又很快被她眨了眨睫毛,掩了过去。

    姜绾绾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笑着瞧她:“怎么才不过半年不见,人瘦了这么多?”

    袭夕双手掩在宽大的衣袖里,也勉强扯了扯唇角:“孕吐,什么都吃不下。”

    声音很轻很弱,像是在压抑着已经到了喉间的咳。

    姜绾绾点点头,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大约是这万礼宫的伙食不好,养不胖你,这怀了孕,口味挑一些是人之常情,回头我给你熬萝卜汤喝。”

    袭夕一怔,抬头看她。

    姜绾绾便随意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左右瞧了瞧,扬眉道:“本宫一直听闻这万礼宫有个侧皇子妃,美貌绝色,端庄淑雅,怎么?本宫人都来了,这位侧皇子妃都不打算出来拜见一面的么?”

    袭夕坐着没动,只是半垂着睫毛,上了妆都掩不住唇色苍白。

    管家愣了一下,忙恭敬道:“回王妃,老奴想着王妃来跟皇子妃叙叙旧,担心侧皇子妃在旁,会扰了……”

    “糊涂东西!”

    姜绾绾忽然勃然大怒,一甩手,手边新沏的茶不偏不倚直接砸到了他脸上:“南冥重礼仪,岂是你一个奴才想怎样就怎样的?!把人给本宫叫来!!”

    茶水滚烫,管家烫的人都跳了起来,眼底分明闪过愤怒的痕迹,却又咬着牙不敢吭声,低着头就退了下去。

    正厅里伺候的婢女们顿时屏息静默,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惹了这位王妃。

    果然传闻中的没有半点差错,听说在东池宫里就是个狠辣的主儿,把一众妾室们收拾的哭爹喊娘的,真是可怕。

    袭夕到底还是没控制住,掩嘴重重的咳了起来,道:“你回去吧,绾绾,不要为了我去跟他斗,他根本就是个疯子,你狠不过他的。”

    姜绾绾整理了一下衣摆,侧首看向身边的婢女:“去东池宫,把你们的七殿下请回来,就说本王妃有笔账,要与他清算一下。”

    袭夕皱着眉头,咳嗽还未停,已经摇起了脑袋:“绾绾……咳咳……不要……不要折腾了……”

    “袭夕。”

    隔着一张茶桌,姜绾绾冷静的叫她的名字:“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了,你是我们三伏的人,你复仇的时候我可以不插手,但你落了下势,命悬一线之时,我便是不想管,也要管了。”

    不想管,也要管。

    袭夕怔了怔,忽然低头笑了。

    这一笑,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的滚滚而落。

    原来,这世上除了袭戎,还会有人愿意为了她,与那个人面兽心的恶魔斗一斗。

    姜绾绾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那清冽的香味顺着喉咙下滑,最后却只剩了冷。

    她曾告诫过袭夕,要奈住性子,复仇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容卿礼或许是喜欢她,但并未深到足以让她将他的尊严践踏在脚下的地步,她太着急,方寸全屋,以至于输的一败涂地。

    看这模样,这苦也受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但无妨,人嘛,这样那样的苦总会吃一吃的,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好说。

    管家离开后就直接没回来了,先前那嚣张跋扈的侧皇子妃也没来,直到容卿礼回来了,他们这才一起露了头。

    陪容卿礼一起来的,还有他先前带的那个小妖精,容卿麟跟他的妾,以及……容卿薄。

    容卿薄觉得头疼。

    就知道她这次突然要他的腰牌来万礼宫不会闹出什么好事来。

    容卿礼一手甩开怀里粘人的艳丽女郎,刀削斧凿般的俊脸冷漠到不见一丝情绪,他甚至没去看袭夕一眼,只盯着还在慢条斯理喝茶的姜绾绾:“怎么?要替你的好姐妹出气?我虽要叫你一声皇嫂,但你也别忘了,这是我万礼宫,不是东池宫,三哥能容忍你撒野,不代表我也会容忍。”

    姜绾绾把玩着指间的茶杯,笑盈盈的瞧了一眼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堆人:“我先前在阊州之时,曾遇到一贼人,听闻是杀手界的封神人物,姓寒名词,此人不止险些一刀要了我的命,还将那庞氏的一位庞大人虐杀于烟花之地,可谓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不知七殿下对此人可有印象?”

    一番话落地,容卿礼眼底已弥漫了浓郁的雾气,却依旧遮不住那若隐若现的杀意。

    姜绾绾低笑一声,扬手将茶杯丢了,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走向他:“素闻七殿下自小便醉心剑术,常年征战沙场,出手便是凶狠霸道,绾绾一直心向往之,不如就趁今日领教一番,如何?”

    容卿薄微微眯眸,沉声提醒她:“绾绾,你喝醉了。”

    “是醉了,不过比诸位清醒一些。”

    她微微抬手,一指腹部高高隆起的袭夕,声音依旧温和,却是字字带刺,写满了冷薄:“至少我知晓,若是我做了错事,便是人家来讨债,也该乖乖还债的,而不是恃强凌弱,错上加错。”

    说着,随手扯下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翻了个面,咬破了手指在上面写下了生死状。

    万礼宫一战,各安天命,生死不究。

    ——三伏山姜绾绾。

    随即一卷,一挥,直接将画卷甩到了容卿礼脚下:“容卿礼,今日我与你一战,赢了,我带走袭夕袭戎,你承诺自此以后再不与他们为难,我输了,这条命便留在你万礼宫了,这一战,不论三伏,不论皇朝,只论你我,如何?”

    容卿薄终于动了怒,低声喝斥:“姜绾绾!!”

    她签下这生死状的时候,他就站在她面前。

    她有哪怕片刻,考虑过他么?

    容卿礼却是没说话,只缓缓抬手。

    他身后的管家立刻弯腰捡起画,他看也不看,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刀,划开了手心,就着缓缓流淌的鲜血,慢慢按了上去。

    他全程甚至都没去看那画一眼,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姜绾绾,仿佛错过一眼,她便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

    姜绾绾知道,这一战,他必定会用尽全力,叫她永远闭嘴。

    她也很清楚,这一战,她也必定会用尽全力,叫他跪在自己脚下。

    他们交锋数次,她曾在他手下吃过多次苦头,也知晓他内力深厚,出手狠辣不留生机。

    但他与她有一点,很不同。

    她幼时的每一次拔剑,都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便会次次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命相搏!

    容卿薄此生从没像现在这般,在酷热难耐的夏夜,一点点的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冰封,那冷寒透心肺,叫他几番克制,才控制住自己不去上前帮她一把。

    姜绾绾不需要他,她从来都不需要他。

    哪怕此刻,在容卿礼霸道凶狠的刀下连连败退,依旧只是抿紧了唇瓣,一声不吭。

    刀剑相撞,火花在半空中嗤嗤作响。

    她身上的伤口甚至肉眼可见的在增多,次次都是最致命的位置,却依旧不慌不乱,剑锋柔又利,仿佛一瞬间只是只想与他纠缠在一起跳舞的蝶,迷惑人的神志,又仿佛在下一瞬便露出锋利爪牙,一击致命。

    剑是容卿薄的佩剑,以玄铁铸成,取名轻薄,剑身坚硬锋利,若是普通的佩剑,怕是经不住容卿礼横空劈下来的一刀,她若要护住手中利刃,恐怕要源源不断的输送内力了。

    前后纠缠一个时辰,容卿礼虽身上半点伤痕不见,额头却是已微微冒出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