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令人恐惧的。
远离安心的场所,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过于寂静的环境下,即使有一丁点声音响起,都会让人惊恐不已。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突然有人放声大笑,他的行为令人感到困惑,使人想要逃走。
声音又是令人厌烦的。
本该是安静的场景,忽然间遭到噪音的冲击,震耳欲聋的声响使人迷失方向,连身边人说的话都难以听清。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恨不得让那个声源从世界上永远消失……可是,声音的源头又在哪里呢?
不知道,周围过于嘈杂,所有人都捂住耳朵,试图将噪音屏蔽在外;每个人都低下头,唯有一人站立着,是刚才发出狂笑的那个人,噪音的源头会是他吗?
那个家伙的外貌很奇特。
可以说,他全身上下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征。
只要看到他一眼,就能将他的形象刻进心底,不会轻易忘却。
那家伙顶着一头浅灰色的乱发,发长过肩,其中混着众多花白和纯黑的“杂毛”。
一眼看过去,仿佛是个没能从噩耗中恢复过来的疯子。
嚯,他先前的举动也像个精神状态有问题的人,真可怕,还是离他远一些较好。
那家伙的打扮也异于常人——他身上罩着一件观感很旧的衣服,袖子十分长,可衣领处裂开了很大的口子,露出锁骨与少部分更下方的皮肤。
他的衣服上面画满了各种诡异的符号、文字、魔法阵纹饰等图案,身上还绑了不止一条腰带,有一条是皮质的,看上去还挺新,却也经历过风尘洗礼,光泽黯淡。
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参加这场领主选举?不,为什么他会有这份资格?
有人壮着胆子凑过去,问他: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站着,为什么要听那阵噪音?
他说:“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
看吧,果然是个怪人。
没能及时将名额“转让”给觊觎领主之位者的人,都被疯狂的黑魔法师们从世界各地搜罗到了这里。
人们后悔自己的贪婪,后悔没有早点放手,又怨恨做出预言的人,憎恨那些目的不明的恶人。
然后,他们又埋怨起与他们一同抵达这里的人。
他们拖了自己后腿。
因为他们的存在,名额才没能卖出去。
因为他们和自己有相同的想法,所以自己才一直商量不出满意的价格,直至最后都没能将名额出手。
“被强行带来这里的,都是魔法学徒、普通人、或是认定自己会被刷下去,而没有战意的魔法师。”
“我们都不是黑魔法师的目标,所以被关在了这里,听那噪音,互相恐惧,彼此排斥。”
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黑魔法师们要么被愤怒的人们赶走,要么得到了他们所求之物,心满意足地把废品全部处理掉。
“我们都是失去未来的人,因此才被关进了这儿。”
“所以,看上去与众不同的你,又是为什么站在这里呢?”
人们看向那个怪人,等待着他继续给出奇怪的、令人费解的回答。
“这样啊。”
那怪人抓了抓他那头长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很抱歉,我是对你们感到好奇,才过来这里的。”
他有足够的力量,他随时都可以出去。
“你莫非,是想竞选这个领域的执权者吗?”有人问道。
“抱歉啊,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怪人讪笑着,他的声音却远比先前的噪音更加刺耳、更令人心中烦躁,“那个位置呢,待在上面的人都没有好结局。”
“我啊,可不想死。”
“真是个狂妄的怪家伙啊。”有人感慨,“既然如此,能否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
反正在这里的人很快都要死去,大家已经过了同命运做抗争的时候,也失去了斗争的机会——无人能抵抗黑魔法师的“夺命”咒。
不过,若是那怪人真的说出他的名字……在场也有人能运用魔力,再说了,那么多人的信念混合在一起,怎么着也能整出一个致命的诅咒来吧?
站着的家伙就像在嘲笑这里所有蹲着、坐着的没有未来之人一样,在他们看来,比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要可恨。
感慨之人的话语中满载着恶意,想必怪人也听出来了。
他仰起头,又是一阵刺耳的笑声,胜过那一阵阵从外边传来的噪音,让人们不再恐惧寂静,发自内心地感到安静是如此美妙。
“我的名字?”
他大笑着,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在离开这些可笑又可悲的人们之前,他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旁观者’,你们可以这样称呼我。”
被骗的人们哀嚎着,怒吼着,比先前知晓自己的命运时还要暴躁和愤怒。
有人逃跑了,为什么黑魔法师不把他逮回来?——他们这么喊道。
但没有人会给出答复。
一切重归于寂静,不久之后,声音又会变成令人厌烦的事物,以噪音的形式响彻所有人耳畔。
…………
“旁观者”走在血族领的街道上。
他有考虑过学着其他初来者的行为,跑去血族领边缘来个“森林浴”。
或是去血族旅店,要求水吧的服务生为自己准备一杯血族特色饮料。
向过路的人们打声招呼,然后按照横幅和指示牌的提示,跑去参观血族人专为这次领主选举搭建的场地。
或者,用仇恨的目光打量每个路过的可疑人士,判断他们之中有哪些是黑魔法师?
“既然是想找伊兰诺的转世才办的选举,也不知道在设计活动的时候用心点……哪里都看不到和伊兰诺有关的元素。”
“你说是吧,许林林?”
“旁观者”侧过身,但他的身边空无一人,离他最近的路人也是在街道的另一端,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可旋即他面前的空间发生扭曲,一道人影逐渐从中析出。
来者正是行踪诡谲的大魔法师,许林林。
“你也在期待他的出现吗,‘旁观者’?”
许林林双手背在身后,双脚离地悬浮于半空中,她的身体语言就像是在说:我只是路过这里,可不是天天都盯着这儿。
“期待?”“旁观者”点点头,却很快又摇了摇头,“我的‘期待’和你的不同,许林林。”
“有什么不同?”大魔法师语气冷淡,声音低沉。
“和那些黑魔法师比,你的‘期待’又如何呢?”
“当然是不一样的。”“旁观者”不再观察许林林,而是继续走他自己的路,“他们把他当作物品,想利用他的力量向兰斯乃至整个世界复仇……”
“你呢,许林林,你是忌惮他,担忧三百年前那场浩劫重演。”
“我呢?我对他的‘期待’是什么?”“旁观者”自问自答,“我想成为他的同伴,见证他如何克服命运,让那个千疮百孔的灵魂重获新生——”
“疯子。”许林林突然说道,“离开‘圣地’后,你就疯了。”
“旁观者”转身面对她:“比起‘圣地’这个称呼,我更喜欢喊它‘乐园’。”
“但是啊……”他别过头,低垂眼帘,“‘乐园早已毁灭,圣地亦不复存在’。”
许林林挑了挑眉:“第一次和你见面时,你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哈哈,现在那里剩下的唯有雪地、针叶林和没有活力的废人罢了。”怪人发出干巴巴的笑声。
提到这个梦想之地时,他总是做不到肆意大笑,大概是因为梦想早已破灭,现实的对比又太过残酷吧。
“‘旁观者’,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漫游了很长一段时间,你什么时候才会停下脚步,你的终点又在哪里?”
许林林故作庄严地质问道,可她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不忍、同情和浓浓的伤感。
“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旁观者”低下头,双脚又开始带动他的身体往前走,“也许等伊兰诺的转世现身后,我就能找到答案吧。”
他抬起头,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仰望天空:
“毕竟,他可是这个星球奇迹的化身。
“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许林林回以冷笑。
他们很快分别,许林林的身体重新消融在空气当中,而“旁观者”则继续往新建的选举场地赶去,他还想去见证人们对新东西的赞美与欢呼。
他们离开后不久,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带着他的同伴们出现在血族领的主街上。
莱斯特斯向队友们说明情况——他解释了被黑魔法师集会抓来的人都有些什么身份,然后说了那些人即将迎来的悲惨结局。
“黑魔法师发现他们根本不会魔法。”莱斯特斯说道,“过于弱小之辈又怎么可能是伊兰诺的转世?所以,他们没能获得任何逃生的机会,直接被判了死刑。”
“太过分了!”天南星双拳紧握,“有的人只是手握名额,还没干什么坏事呢……啊,不是说他们的行为就是对的……”
倒卖血族领主选举名额可是一件容易来钱的快乐活,每一代领主上位前,都有一些甚至许多无关人士干这种事情。
每个血族人都有资格参选成为血族领主,但有些人力量不够,或是年龄不适合,所以他们便会将自己的名额送给外族朋友,或是一些他们认为能带领血族走上辉煌之道的人。
后来,有人从中发现了谋利的方法——毕竟血族领中魔力充沛,是修炼魔法的好地方,又能当一个领域的执权者……世界上有能力的人这么多,有关系的人却比较少——能变强并统治一个领域的机会,许多人都趋之若鹜。
当然,这也和这三百年间血族领主换得太过频繁有关,放在三百多年前——比如兰德那个时代,他可是一个人占据这个位置长达两百多年时光。
天南星说着说着,自己就感觉不对味儿了。
她本身也是想卖名额的,无奈莱斯特斯手抖,把她和名额绑定了——亚特兰和奥罗也是如此,不过,这个“手段”是无意还是故意,他们心中都各自有数。
天南星不过是想这么做的人中,拥有力量的那一份子罢了。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被黑魔法师掳走,而是主动走进血族领,想着要讨伐黑魔法师。
“那,我们要去救他们吗?”
她望向莱斯特斯,征求提出这件事的人的意见。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