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族人，吃小孩啊？”
“是呀是呀，可别靠近那地方，晦气！”
“里面的孩子们哟，真可怜呐！”
契约孤儿院门口，几个过路人一边伸长脖子朝围墙里面张望，一边故作远离样地“小声”议论。
街对面，目睹这一幕的斯宾塞握紧了他的魔杖，那几个路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好的气息，又甩下几句恶言后便离去了。
有人临走前还专门回了下头，冲孤儿院的围墙吐了口唾沫。
“啧，人类。”魔法师挥了挥魔杖，顺手把刚刚取下的红色石头塞回了腰带中，“总是不愿用自己的双眼来确认事实。”
在穿过街道的途中，斯宾塞不忘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片经过修剪的卷叶，然后将其固定在他的衣服领口。
今天他穿了一件黑红格子图案的衬衫，全然一副休假的打扮。
卷叶是预约参观这家孤儿院后获得的，据说是新院长上任后定下的规矩，才执行了没几天。
新院长不希望有人不经预约就偷溜进孤儿院里，给孩子们带来困扰，他盼望着每个孩子都能过上平静、安宁而幸福的生活。
靠近孤儿院院门的时候，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孩从里面探出头来，见有人过来了，又赶忙缩了回去。
“我不是坏人。”
斯宾塞理了理衬衫衣领，让孩子们可以轻松看到上面的“预约证明”。
“啊！是卷叶！”在一堆小孩中看起来是最年长的那位出声叫喊道，手指前伸毫不顾虑礼节地指向来客。
“叔叔是院长的客人吗？”孩子们簇拥着斯宾塞，“今天又有人要走了吗？”
“停，停！太近了。”斯宾塞躲开人们的触碰，“你们的院长呢？是在他的办公室吗？”
“院长先生在后花园！”一个小女孩伸手牵住斯宾塞的衣袖，“这边，这边！”
连拖带拽地，斯宾塞跟着孩子们穿过大堂，又走过一条长长的、两边墙壁上挂满艺术画的走廊……终于，他在即将踏入后花园草坪的那一刻刹住了脚，将手从孩子们的小手中抽了出来。
契约孤儿院的新任院长是刚下位的血族领主，而且仍旧持有黑森林大公的爵位，是麦格王国王室尊贵的客人及忠实的仆从。
而斯宾塞则是外人——隶属于幽暗空间的魔法师，沾染不洁气息的不洁之人，若非他有家庭，世人都会把他当作怪物看待。
“叔叔，你是不好意思吗？”
“我……”
“别担心，叔叔！”孤儿院的小孩笑着说道，“新院长可好啦！而且，今天是这里的宴会日，院长先生正在为我们准备烤肉呢！”
“是吗……”语毕，孩子们再次攀上斯宾塞的手臂，强拉着他踏上后花园的草坪。
“院长！院长！是客人！”
在草地的中央，被许多年龄不一的孩子们包围住的地方，斯宾塞看见一个瘦高的声音徐徐站起，然后转向了他。
那是一个留着灰黑色长发的俊美男子，长且粗的发辫在他身后摇曳着，被孩子们当作玩具把玩。
莱茵的脸庞上蓄了少许胡须，但这一特征丝毫没破坏他整张脸带给他人的美感。
“萨沙.斯宾塞。”昔日的血族领主认出了预约拜访的客人，“想不到你居然会来这里。”
“也没有人能想到你会如此果断地放弃你的地位……”斯宾塞咧开嘴角摆出微笑的神情，“在你上位仅9年后。”
…………
蓝眼站在街道口，衣服上别着卷叶，板着脸。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
但没办法，他接到了线人的通报，有不知好歹的混账家伙在调查他与埃利佩的过去。
这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待过孤儿院，但埃利佩走了，丢下轻风山的老母亲踏上旅程，时隔六年才露了个面……但他忍不了，有人在窥探他们俩的过去，他无法忍耐。
那混蛋刚进了孤儿院大门，接到消息他就赶过来了，平时催债都没这么心急。
卷叶是线人交给他的，非常贴心，他在考虑完事后是不是要给对方加钱。
“真是……”骂骂咧咧地，蓝眼推开孤儿院的大门，视野中立即多出了几个陌生的小孩，个个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去去，有什么好看的？”
“呜，大哥哥好凶哦。”有个小孩擤着鼻涕逃跑了，大概是去里面搬援兵了吧？
“喂，小孩。”蓝眼和这群看上去与埃利佩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不是同龄人，他也就摆上了社/会人士的嘴脸与脾气，扯着嗓子问道，“你们院长在哪里？办公室里吗？”
“略略略，不告诉你！”
“你这小鬼——”蓝眼伸手就要抓小孩的帽子。
小孩连忙躲避，但还是被一胳膊揪住，揽进了陌生来客的怀里。
蓝眼当然不会对小孩子施以暴力，随便拿拳头磨了磨小孩的头发后，就把他放开，目送着一群生来被照顾得太好的小孩子或哭闹、或恐惧、或无故开心地跑进孤儿院的建筑中。
“明明应该早就开启了灵智，不再耍小孩脾气的。”
“怎么能这么说呢，蓝眼。”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了蓝眼一跳，“大多数被父母遗弃、被送来这里的，都是天生魔法天赋低下，或智力开发不完全的人。”
“埃利佩？你怎么来了？”
莫非自己那个线人那么贴心，还大费周章去找到另外一个当事人告状？不会吧……
“我有事来拜访莱茵院长。”奥罗的衣服上并没有佩戴卷叶。
“你没有预约过？”蓝眼很容易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免有些忧虑地问道。
“本来是想以另一种方式进去的。”奥罗打量一番老朋友的装束，状似随意地笑了笑说，“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和莱茵院长可是熟人。”
“是因为看到我在这，想与我打招呼才出面的吗？”
“差不多就是这样。”奥罗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因为缺少“预约证明”而停在孤儿院门口——他直接推开门，走到了蓝眼身边。
“欸？这样好吗？”
平时一直在法律边界打擦边球的催债魔法师见到朋友的这般举动，一时有些发懵。
“孩子们都进屋了，没有人看到我进来。”奥罗踮脚拍了拍蓝眼的肩膀，“话说回来，这片叶子和你的那片，看起来差不多吧？”
“嗯……嗯？”蓝眼瞪着眼，瞅着奥罗手中莫名多出的一片卷叶，“这……不是魔法吧？”
孤儿院附近到处都是魔法禁制，莱茵来了后这种现象更甚，仿佛真有人打算对孤儿院的小孩动手似的。
“嗯，不是魔法。”奥罗小心地将卷叶固定在衣服上，“好了，我们走吧。”
用作“预约证明”的卷叶，来源是孤儿院孩子们自己种的植物。
这样的植物，孤儿院里到处都是。
找到合适的品种，模仿现成的样品做个“精修”，很容易就能“鱼目混珠”蒙骗过去。
奥罗甩开指间上残余的黑色火焰，目睹它们消融于空气之中。
蓝眼也在反应过来之后跑去逮了个孩子，然后拜托他为他们带路。
…………
“原来如此，那你知道暗中调查我们的人是谁了吗？”
“我正是为了知道他是谁才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身边簇集着好些个孩子，穿过长长的走道，抵达了孤儿院的后花园门口。
一路上，奥罗一边听蓝眼叙述他来孤儿院的理由，一边欣赏墙上孩子们的画作。
被送进这里的，除了父母双亡、亲戚无法承担养育责任的孩子外，就是被家人遗弃、身体或智力上存在缺陷的小孩。
可以说，他们和过去的奥罗很相像。
蓝眼的话，就是属于前面那类，“父母双亡”的人了。
“院长在为我们准备烤肉派对。”一个带路的小孩高声对两位客人说道，“之前来的高个子叔叔也在里边。”
“让血族准备烤肉……算了，没什么。”
奥罗轻笑着向带路的孩子表达了自己的谢意，随后向他们扬手告别。
走到莱茵和另一位客人身旁的时候，周围已经有几个小孩开始大快朵颐了。
奥罗一下就认出了换上格子衬衫的斯宾塞，对方正在费力对付盘子里的一块肉，肉上有烤焦的迹象。
当然，他也注意到了用心啃“草”的莱茵。
血族是素食生物，偶尔会吸取其他生命体的魔力过活。
“今天还真是热闹啊。”见到了两位新客人，莱茵放下盛满绿色叶片的盘子，站起来做一副欢迎状，“两位是来领养孩子的，还是和斯宾塞先生一样……”
“你小子！”忽略笑容满面的莱茵，蓝眼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拽住斯宾塞的衣领，“一直都在瞎打听什么呢？”
“蓝眼……”斯宾塞躲开了这记突袭，放下餐盘，魔法石已经握于手中，“麦格王国赫赫有名的催债人，魔法天赋不高，却也因此高度适应布满魔法禁制的环境……”
他要是想动手，根本不必使用魔法，也不会给对方使用魔法的机会。
“我无意侵犯你的**，蓝眼。”
“你已经这么做了！”
蓝眼并不认识斯宾塞，尤其是对方换下那套黑红配色的魔法袍后，他心中就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现在突然听到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他也有些发慌，却不会将这份情绪流露于表面。
不过，刺激到他的其实还是那句“魔法天赋不高”，而不是那些对他的工作、他的名声的讽刺以及对他和朋友的暗中调查。
任谁作为一位魔法师，都不会容忍一个不认识、可能有些小恩怨的人当头来一句“啊，你的魔法天赋不高啊”这样的话。
另一边，显然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莱茵左看看，右瞅瞅，既想继续看热闹，又犹豫着要不要把两个可能会闹事的人赶出去、保护孤儿院的孩子们。
这时候，还是三方都认识的奥罗轻叹了一声，上前阻止了蓝眼冲动的行径，同时也警告斯宾塞小心被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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