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麦格王国境内被这场突然袭击搞得心神不宁时,生活在黑森林中的血族也为一件难以舒心的麻烦事所困扰。
“领主大人想要退位,你说他是认真的吗?”
“换一个人住在那么阴森的地方,让他熬个几年,他也想离开这个位置。”
“领主大人好生可怜,妻离子散的,也不受长老议会待见,退位了也好。”
“…………”
血族城堡中,莱茵独坐在王座之上,台阶下方的空旷殿堂中,没有其余人存在。
城堡大厅中仅有微弱的光亮,偌大的一处地方,光源竟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几点微光,以及悬停在莱茵面前的圣血水晶球所发出的光亮。
莱茵于这座建筑而言,就像是建筑物中一件装饰雕塑,很长时间里他一直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一条手臂靠着王座的扶手,头微侧,枕着另一只抬起的手。
“唉……”
长长的叹息声在空荡荡的大厅中缭绕,持久不散。
现任的血族领主终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踏着触感不再柔软、有些扎人的地毯,径直来到大厅左侧的一扇小门前。
这扇门几乎与阴影融合在了一起,若非对血族城堡建筑格局极其熟悉的人,恐怕拜访再多次这里也无法发现它的存在。
莱茵将手轻放在门板上,紧接着,他将头也靠了过去,整个身子就好比是要与门板贴在一起、相互融合似的。
随着他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委托给门板,那扇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就要倒下。然而门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人抱怨或是给出回应。
“我就要离开了……”沉默良久,莱茵突然开口,缓缓地将字音编织成语句,再从口中一点点表达出来。
“我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的失败。那是他的命运。”莱茵闭上眼睛,手撑门板让自己的身体慢慢恢复站直的状态,“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会死,那也只是他的运气不够好……不需要其他人来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你要是听到了,就在我离开前,出来见见我吧……”
但是门里依旧没有回应。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整座城堡殿堂内回荡着,那是啮齿精灵的脚步声。
莱茵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放下手,转身朝自己的王座走去,再过不久,他便会离开这里,而且不会回来。
…………
奥罗在黑森林中快速穿梭着。
他时而穿过两棵树之间的狭窄甬道,时而潜入乌黑的土壤中,有时又突然出现在树梢上,过不了一会儿又徘徊在未知精灵的巢穴附近。
他手上持有魔瓶方才制作出的黑森林地图,然而上面的迷宫格局却无时不刻在发生变化。证明现在一定有人、也许不止一个人在以蛮力闯关黑森林!
奥罗于心中叹息一声,脚上速度不减,继续往树木格局变化最严重的区域赶去。
突然间他脚下一顿,面露困惑的神色。犹豫了一瞬后,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回到最开始的出发点,本该关闭的传送魔法阵此刻却又被重新设置,并且启用。从中走出的并非是兰斯的那群黑魔法师手下,而是常年在星之学院周边巡逻、管理秩序的官方魔法师们。
传送魔法阵定位的地点居然是黑森林,意识到这一点的几个官方魔法师很是惊讶。
他们似乎是一整支巡逻小队,走在最前面、威风凛凛的模样的是他们的队长,这会儿他正沉声向同伴们商量接下去的安排:
“重启的魔法阵作用是单向的,我们回不去了……”
“该死的,黑森林中的魔法禁制——”一位官方魔法师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就是依仗这一点,才如此大胆地在我们面前使用传送魔法。”
“别心急。”他们的队长摆摆手,“1号和2号留守在这里。我们一直不回去,会有其他队伍重启魔法阵,到时候你们负责求助,以及警告他们别进来。”
“3号4号跟我来,剩下的人搜索附近,确认安全后留下记号,再深入黑森林!”
队长微皱着眉,他倒是不担心他们这支队伍会被困死在这座天然迷宫中——黑森林中心地带是血族领,沿路上到处都有拜特小蝠的巢穴,只要把握住机会委托那些精灵前往求援,相信向来与王国交好的血族领不会袖手旁观。
他担心的,是那些行踪诡秘的黑魔法师,生怕他们用不知名的黑魔法隐藏在阴影中,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形下暴起伤人。
“队长,他们为什么要袭击这一届的魔法等级考试啊?几个入门级的小娃娃在台上打活人木桩,我们看着都嫌没意思。”
“黑魔法师的脑子都被他们修行的歪门邪道腐蚀干净了!”官方魔法师队长敷衍地答道,他们对这桩事的调查还不够深入,他也不清楚那群脑子秀逗的家伙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冒出来搞事情。
“照我看,进阶级考试都比这次值得他们动手。”跟在他身后、先前没说话的另一个队员开口道,“至少那种等级的考试允许考生使用宠物或精灵,还有各种稀罕的魔法道具,我在下面看了都要眼红。”
“你们可闭嘴吧。”队长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刚与其他队友分离没几十步,队长突然停止前行,伸手拦下了紧跟着他的两位队员。
“怎么了?”
“嘘,有动静。”
不远处传来树木倒塌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的是更多生命拔地而出的可怕声响。听过再生土起效的人们都不愿意再听第二次,不过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打算让他们如愿——
“声音越来越近了,队长!”
“噫,就像植物在我们的血肉上生长一样!怪瘆人的。”
“哪个傻子在硬闯黑森林?”黑森林的恐怖之处几乎是人人皆知,队长咂了咂舌,心中感慨的同时也让魔力在体内流转起来。
不幸的是,黑森林空气中磅礴的魔力浓度让魔法师在其中毫无用武之地,倘若那个砍树的傻缺是直奔他们而来,他们也仅能用血肉之躯来抵御对方。
…………
奥罗蹲坐在一棵巨松顶上,他已经了解到了底下发生的遭遇战。未经准备就闯进黑森林这座魔窟的官方魔法师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溃败不堪,八个人的小队,最后竟无一人能保持清醒。
而那个袭击者击败对手还嫌不够,他还想见血——
(黑魔法师集会的人,啧。)
奥罗认出这破坏迷宫布局还打晕官方人士的人是破坏魔法等级考试的歹徒之一。而对方闯入黑森林的目的,似乎也与官方魔法师们一致,都是要找到另一波参与混战的人也即兰斯的手下。
底下的人下手的动作停顿下来,忽地目光上移,抬起头伸长脖子,模样很是吓人。
(他看过来了?但他不可能看到我。)
奥罗自信等级13的黑魔法在当今世界上除了那位黑魔法宗师外,没有其他人有能力识别并破解。不过对方收敛杀心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一来无需他自己深受良心折磨与选择困难,二来……
又有新人会冒出来,给予他全新的线索——
(那么,他在看哪里?)
树顶的奥罗闭上眼睛,感受无数魔力流在树林间交织、重叠、融合或相互排斥。而在这些庞杂的魔力流中,他捕捉到了某些稳定的存在。
底下那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定点,他突然发出一连串大笑,然后身体化作一道黑影,直冲他感应所得的位置而去。
那是在比奥罗目前停留之处还要更高的地方,是在黑森林上方的高空中,在魔力信号最为稀薄、魔法禁制仍旧存在的地带。那里居然有另外一个人隐藏?奥罗循着袭击官方人士的黑魔法师的身影,很快锁定了那位有大能耐之人。
“你也是兰斯的手下?”那人总算是开口说话,语气中饱含杀意。
“这个世界可不是围绕着你们转的,黑魔法师。”隐藏了身形的人开口说道,周围魔力浓度的变化让他的魔法效果迅速褪去,他的身体轮廓逐渐在空气中显现出来。
待他的身形完全暴露于歹徒眼中,那是一个有着浅灰近白发色、头发上有好几处纯黑挑染的男性;他的衣着有些破旧,上面绘有各式各样的诡异纹饰。
“那你又是何人?徘徊在黑森林上空,除了那老家伙的手下有这份闲心,难道还会是其他人吗?”
黑魔法师手中凝结出一柄血色长枪,没有具体的轮廓,仅仅是能量结晶。它一出现,周身的空气顷刻间被扭曲了,但魔力浓度的变化倒没有多少,显然它也是一种黑魔法。
“等级7,蚀骨-无心之枪!”
他将血色长枪投掷出去,天上的人眯起眼睛露出可谓灿烂的笑容,然后伸手向前一抓,整片天空仿佛都凝滞下来。
血色长枪被他在手中把玩着,形体逐渐分解,最后消融在空气当中。
“我就不陪你玩了,黑魔法师。”空中的人松开手,他身边的一切重归常态,“周围眼睛太多,不适合‘旁观者’露面。”
他的身影变得虚幻,旋即便消失不见了。
“真该死。”黑魔法骂骂咧咧的,回过身去望向自己先前的那几头猎物,却发现黑森林的树木布局不知何时又发生了变化,他找不见那些官方魔法师了。
“混账东西!——”
…………
(浅灰头发,黑色挑染,那个人总让我想起曾经认识的……)
(埃利佩.可可奈亚,或者说,竺可?)
可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理论上没有一个人类能存活如此之长,哪怕使用了某些延年益寿的秘法也不然。
毕竟人类是短生种。倘若每个魔法师都能依靠实力的提升或神秘的魔法突破寿命的上限,世界上又为何要有长生种和短生种之分呢?
奥罗目送黑魔法师寻人无果,气急败坏地离开。没过多久,拜特小蝠们带着血族领的援兵赶到,从错杂生长的树木中救出了遭到袭击的官方魔法师小队。
事已至此,他似乎也没必要在这座天然迷宫中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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