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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外祖父的一大家子,佳琼去街上吃了顿饭,顺道去那间脂粉铺子里看看。

    她去看看鲍心愉,人都欺生,她一是看看心愉业绩,二是为她撑下场面。三舅明日娶妻,鲍心愉心里肯定不好受。佳琼虽说和鲍心愉无多大交情,不过因为外祖家的人大都不堪,心愉反而是一股清流,让她好感倍增。

    进了铺子,她一眼就发现正跪在地上擦地板的鲍心愉。

    程掌柜和店员梅姐看见佳琼,赶紧过来打招呼。

    “我又不是顾客,你们不用这么热乎。”佳琼看了一眼擦地的鲍心愉说。

    鲍心愉也看见了她,佳琼朝她招手。

    “这两天生意怎么样?”佳琼看着鲍心愉问。

    鲍心愉刚想说话,梅姐抢过去话说:“很好,光二十两银子以上一套的成衣就卖出去三件。”

    “哦?”佳琼做出感兴趣的样子说:“像这种价格昂贵的衣服,十天半个月都卖不出去一件,这几天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个……”梅姐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了。

    一看衣服就不是她卖不出去的。

    佳琼故意不去看鲍心愉,转过头去看程掌柜。

    程掌柜到底岁数大些,城府比梅姐深。佳琼叫阿梅一声姐,其实也就比她大三岁而已。

    程掌柜说:“心愉刚来,热情度很高,衣服都是她卖出去的。”

    就算她不说,佳琼也能猜出来,她还不如说出来显得她大方。

    佳琼这才转向已经站在一旁的鲍心愉:“原来心愉姐会卖东西呀,我还以为你只会擦地呢。”

    梅姐的脸上挂不住了,心愉擦地是她支使的。

    可是新来的,不就应该多干活少邀功吗?

    鲍心愉淡淡一笑,说:“这会儿顾客少,我闲着也是闲着。”

    “你对店里都熟悉了吧。”佳琼突然问她。

    “熟悉了。”鲍心愉看起来胸有成竹。

    “那好,我考考你。”

    佳琼的这番操作把程掌柜和梅姐都看愣了,她到底是来给鲍心愉撑腰的,还是来给她难堪的?

    佳琼随手拿起一盒脂粉:“它的库存还剩多少?”

    鲍心愉答不上来。

    佳琼严肃地说:“客人若一口气买两套,你欢天喜地去库房拿,结果发现库存不够了,这样你不仅挣不到钱,顾客还会不满意。”

    佳琼把脂粉放下,指着离她最近的一件衣服,问:“它的进价多少?”

    进价,鲍心愉只知道卖价呀。

    佳琼说:“它的标价是三两银子,若顾客讨价还价,让你让个三十文,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同意呀,”鲍心愉说:“三十文又不多。”

    “错,”佳琼说:“这件衣服是新款裙装,如今离夏天还早,顾客大都是只看不买,我将它挂这里是为了吸引顾客,它的进价就是三两,就算有顾客想买,原价卖出也不亏,但亏本卖就不行了。”

    佳琼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鲍心愉都不知,刚才的自信一点也找不到了。

    佳琼说:“你觉得把店里的布置都记住了,就觉得信心满满,其实一些熟客也能记住,你需要做的是满足顾客的潜在需求,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鲍心愉懂了,可是,程掌柜就让她在店里转转,其余的地方都不让她去,也不教给她别的。她一个连市集都很少去的村妇哪里懂得那些。

    鲍心愉窘迫的脸通红,嘴里却什么都没说。

    佳琼温和地说:“你刚入行,不懂可以慢慢学,我今天正好也有空,就手把手教你。”

    程掌柜是见过世面的,佳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听不出其中的端倪?

    佳琼大东家这是嫌她怠慢了鲍心愉,如果让佳琼亲自带心愉,那下一任掌柜就会换成鲍心愉,她哪凉快上哪待着去。

    “带她的活儿还是我来,”程掌柜笑嘻嘻地说:“您还是不如我熟识。”

    佳琼抿唇没有说话。

    程掌柜继续说:“心愉都来两天了,我只想着让她先熟悉店里,其他的慢慢教,谁知道她悟性那么好,能力那么强呢,顾客需要她,为了店里的生意,我今天就是不眠不休也得把店里店外都让她学会了。”

    佳琼这才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心愉姐,地板擦个差不多了吧,干完活就去跟程掌柜学……”

    “哪能,”程掌柜连忙说:“阿梅,这会儿没有顾客,你去擦地。”

    梅姐不情愿地去了。

    “也行,”佳琼提高音量说:“以后谁的业绩差谁干洒扫的活。”

    她说这话未免有些孩子气,不过她才十四岁,在这些人眼中本来就是年纪最小的,她又是老板,她说的话谁敢反驳。

    过了一会,趁着程掌柜和梅姐都不在旁边的机会,佳琼对鲍心愉说:“她们欺负你了?”

    鲍心愉笑笑,不可置否。

    佳琼说:“其实你并不在乎她们怎么对你,你刚来,觉得吃点亏无所谓。我为你出头,你大可不必感激,我不是因为我们曾经的关系而帮你,而是你的确出色,我需要你。如果你受不了排挤一走了之或者别的铺子把你挖走了,岂不是我的损失。”

    这一点鲍心愉可以向她保证:“你在我走投无路时收留了我,别人就算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会弃你而去。”

    佳琼点头:“我知道你的为人,那么我问你,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我外婆和三舅扫地出门吗?”

    名义上是和离,还不是被赶出来了。

    鲍心愉咬咬嘴唇,说:“我是寡妇再嫁,乔三郎到底觉得自己委屈了。”

    佳琼摇头:“不是。你若不是寡妇,这种好事还能轮得到他?你拜在性格太软,或者你本身并不是懦弱的人,但你是改嫁,我三舅是初婚,你自觉让人拿到了软肋,所以只能忍气吞声。但你的数次忍耐,换来的不是宁事息人,而是他们得寸进尺,欺人太甚。如果你厉害一些,彪悍一些,他们敢惹你,你就狠狠还击,他们给你一次难堪,你就加倍骂回去、打回去,相信以我外婆他们的性子,他们最多背地里抱怨,在你跟前肯定乖乖的。”

    鲍心愉沉默了,佳琼说的对,很多次她的火都被点起来了,可一想到自己是寡妇改嫁,还被柳氏冤枉克夫,她就只能生生把火咽下去。

    反击,真的有用吗?

    鲍心愉回想自己的前二十年人生,父母教她的,都是女孩子生来就低人一等,她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更不能反驳婆婆和丈夫。

    佳琼又说:“你丈夫死又不是你的错,你还是受害者呢,你这样行事,反而让别人都认为你有错。你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受委屈,以后,我不允许你还是这样温软的性子,该反击反击,该争取就争取,你不为自己出头,别人就算护你也只是一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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