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地乡民代表的组织下,以乡邻亲友为群体单位,开设了三百五十个粥棚,也就是三百五十个灾民安置点。
这些难民有四万多人,分布在十余里长的山道边上,每个安置点一口大锅,百多人吃饭,还是可以满足的。
按照每人每天一斤大米计算,一天至少得四万斤粮食,五十天就得两百万斤,也就是一千吨。这些物资不算什么的,拿来奉飨祖宗辈,哪有什么吝啬可言。
问题是,大批粮食怎么交给他们?是组织人每天这样来按登记簿分发,还是一次就给他们?自己可没时间陪他们啊!
事实上,不用操心,他们就很懂得节约粮食,非常时期,一天一顿饭就够了。按时定量来领取粮食,是为了防备未知的危机。
要说是天使神使,就没多少人相信,凭空出现一些从未见到过的东西,还有大米铁锅免费送出来,这可是不好解释的事情了。但毕竟大米饭可以烫嘴可以吃饱啊!
洪洞的官员就来了,帐篷里坐定,先是夸奖了包文春的做法,对他的那次发言赞叹有加,说从朝廷角度出发,很有高度水平。然后就问“不知贵客从哪里来的?粮食存放在哪里?”
包文春对县令的兴奋不解其意,老王解释说,隋代的县郡官员是按照户数发工资的,这批人里有许多外县人,如果定居下来,他就会涨工资,能不高兴吗?注意他的主薄,可能是个有经历的人。
县令的名字不重要,包文春就问起那个三十来岁的幕僚名姓,那人谦虚地拱手回答“兰陵史世瓒!”
包文春立刻想到一个名字,看了眼老王,问“史陵是谁?”
县令惊讶地说“世瓒本名就是一个陵字呀!”
包文春立刻拱手,说“久仰!久闻先生楷书名绝天下,文春想求一帖,揣摩一下。采萍!笔墨伺候!”
县令的来意是想问神使来历、灾民安置问题,粮食哪里来的?怎么变成了书法研讨会?
史陵的身份和经历在历史上一直是个谜团,据说李世民兄弟和虞世南褚遂良都向他学习过书法,对他很是尊崇。今天被包文春遇到了,即便弄清楚了,也不能把他添加在百度词条里啊!两人对书法都很爱好,谈起王羲之父子,关系就热络起来。
史世瓒对自己的本领很自负,很骄傲地写了两个条幅。
当包文春出手后,他立刻变得前倨后恭起来,看着包文春运笔,抄写了两种书体的字帖。一幅是用颜体写的曹操《苦寒行》,一幅是楷体版曹植《南国有佳人》。
包文春采用的楷书是后世印刷体,框架结构和褚遂良虞世南的风格在笔法上都有较大升级,碾压他个土著级别原生态,那是再普通不过了,也没有丝毫成就感。
包文春是想拿他的字幅带回去卖钱,找附庸风雅的有钱人来做冤大头很不错。所以这个纸墨之类就必须要配合得当,由一名随从跑回去拿笔墨纸砚。自己带的也有宣纸,但出品年代不同,拿出来写字再带回去,那就经不起检验了。
外面有灾民排队领取粮食,县令等不及,就由老王带着去看着。包文春就打听史陵的生平。
史陵一心想拜师,就说了自己的家世。
他竟然是名声显赫的前朝萧家后代,祖父是河间王萧岑,父亲萧泽不是嫡亲,因为过失被驱逐流落在外,隐居起来。他改名史陵,意思是祖籍兰陵,家族风光都已成为历史。
怪不得能成为李世民的老师,这家族文化底蕴还是很深厚的。
包文春唏嘘一阵,说自己就要离开了,有缘再见,一定继续探讨交流书法心得,就送他离开了。
在洪洞这里待了两天,再没有听说饿死人的消息了。
眼看起了风,卷来的乌云密布,马上就要下雪,包文春派人叫县令县丞带人来,又叫灾民组织出一支五百人的护粮队伍,负责联合看守一座木栅栏围起来的院子,那座临时粮仓营里有十二座帆布盖着的粮食堆,里面堆着一样的塑料袋封装的大米。
代表们跟着进去查验,包文春指着最后一个帆布篷说“这里是种子,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吃掉,这是两万斤从天上借来的玉米种,管理得法的情况下,可以亩产千斤,将来就不会再有饥饿的危机。种植方法我给你们写出来了,回去仔细看看。”
见他们马上就要走了,灾民首领商议一下,就送来一队孩子,说是孤儿。马上就要大雪封山,这些孩子无法安置,荒山野外的,九成会被冻死,请公子带走吧!
包文春就看到那个曾经抱着丁香的腿哭的小女孩,就过去问问,果然,她父亲被征召去辽东了,妈妈因为有病,还是没能走到这里。
徐晴几个就看着包文春做决定,包文春看看双儿皮皮几个,终于下了决心,对着上千名选送来的妇幼说“有了这些粮食,大家已经能度过这个冬天了,不愿跟我走的可以离开,我给儿子女儿选一批男孩女孩做伴随,将来就是家仆护卫和侍女,愿意跟着的就到前面来吧!”
所有人都走近一些,令包文春为难起来,这千余人里,大的十五六岁了,半大小子就有几十个,很难带啊!
周小联几个站在一边看着,包文春走进瑟瑟发抖的孩子群里,摸摸这个的头,又摸摸那个的脑袋。普遍的瘦弱、营养不良,是感觉异常寒冷主要的原因。
他叹口气,回到帐篷里鼓捣一会儿,叫余利成孙小六提前开路,丁香徐晴几个带着双儿几个从帐篷后门离开,然后对面前的一片大孩子说“愿意跟我走的人,今后一定要听话,服从安排,效忠主人,不能做到这一点,就不要挡路。现在排好队,举起右手,跟着进帐篷。就这样,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奇怪,不要犹豫,只管跟着走!过去了,就不用挨饿受冻了!”
周小联在光门跟前看着,有的小女孩害怕那面七彩耀眼的光亮门洞,被他赶鸭子一样直接推进去。
两个相连的帐篷没有多大,外面也看不见里面的动静,前面已经进入几十个了,后面还有许多孩子举着冻得通红的小手。包信几个在维持秩序,把后面的人隔开。外面的难民可能是亲友,哭叫喊声一片。还有人哭喊着要冲过来,包文春站在前面拦着,有两百来个就行了,再多了,也是给自己找事。
就有人抱着包文春的腿哀求,说妹妹被选中了,自己放心不下,也想去照顾她!自己愿意效忠主人,做牛做马也要和妹妹在一起。
一群耆老也过来求情,说“这些孩子都是各个村落里选出来的,每个村子也就是一两个,那边还有一些妇孺,没有丈夫,带着奶孩子,神使大发慈悲能带到天上去,洗衣做饭都行,不至于忍饥挨饿,冻死在路边。如果不能带走,她们只能是死路一条啊!”
包文春向那边看去,怕不是有百多个年轻女子,大都抱着牵着孩子,背上摆个小包袱,看来是全部家当了。再看看天空已经开始飘起大片雪花,他不忍这些人冻死在山沟里,摆摆手,叫包信放行。
大雪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后面的女人还在排队身上就落满雪花,进了帐篷的女人们,看到面前一扇七彩光门,就迟疑起来,后面就拥堵不动,周小联大声喊“快走!不想走的也可以回去继续受冻!”
更多的婴儿开始嚎哭起来,后面来的满身雪花,就不管不顾地前冲,躲难还有什么讲究,毅然走过去,光幕那边还是无声无息的没有动静。
包文春进来,调整一下镜像,七彩光门变得透明起来,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边的孩子们正在蓝天阳光草地上,不知所措地四下打量着。
这就给女人们增添了希望,起码不用忍受寒冬了吧!回头看看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刺骨的寒风吹得孩子哇哇叫,毅然决然地迈过改变人生的一步。
更多人羊群一样蜂拥而过,人数已经不受控制了。这样好是好,现成的移民突如其来的就到了,只是要形成劳动力,恐怕就要从娃娃开始养大了。
唉!自己又不是养不起,大不了在这里当个小学校长吧!
包文春等到最后,看看后面已经没人了,跟着走进去,收起这个伟大的移民新工具。
骤然之间,光亮消失,七彩门关闭了。
县令带着一帮人远远站着,等了许久,帐篷里没有了孩子哭叫,也没有在发出任何动静。
那个帐篷怎么会装得下这么多人?就走进去看看。里面空无一人,几百上千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人们转到帐篷后面寻找,甚至把帐篷掀开,从边布下面可以看到对面的人了,也没有看到任何踪迹。
一群耆老激动了!上天真的派使者拯救灾民来了!这么多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被带走的孩子们有福了啊!
县令却在想,该怎么向上面报告这件事啊?
这边是艳阳高照三月天的上午,难民们终于见到神使的家人,脱下外面毛绒绒的长袍,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姐公子,穿着奇特的服装,在林地间蹦蹦跳跳。
包文春和老王商量几分钟,就过来叫她们集合登记,然后分组分队。
王十九已经在附近等候了,山林边上安扎出来一排集装箱房子,附近有一排机械车辆,看来已经在地里开始作业了。
周小联孙小六和余利成几个在炊事车上各自操作做饭,包国安和包信几个把那些大小伙召集在一起维持秩序,其余人包括包文春丁香老王肖玉华王喜娟钟玫等人,都来进行人员登记造册。
双儿和皮皮朵朵看着一堆饼干方便面,给每个登记完的人发放一份,还指导人家怎么打开包装怎么吃。
两个小时后,统计结果出来了,那边也在招手叫吃饭。老王就把人员分成四队,发了一套碗勺,开始吃饭。所有人都是一套不锈钢碗勺,根据个头大小,一份米饭,一勺菜。菜是土豆焖鸡块,还每人另外一个炸鸡腿。吃完饭,大桶里有紫菜蛋花汤,随便喝。
双儿皮皮朵朵三个也去领饭,还给小四儿带回来一小碗。
肖玉华徐晴也去吃饭,包文春就商量着如何安排住下来。
看来这些人都是那些部族里选送出来的。总人数八百四十二人,其中孤儿五百七十人,带孩子的小媳妇小寡妇有一百二十二人,年龄在大部分在二十岁左右,超过二十五岁的只有两个。有两个孩子的十多个,八十多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还有六个没有孩子就死掉丈夫的姑娘也来了。
最特殊的是,人群里混进来一个姑娘,一个十六岁还没有出嫁的大户人家庶女,叫玉璃儿。问清情况才知道,玉璃儿在家里和娘亲不受正房大夫人待见,便宜老爹去世后,她娘俩就沦落到乞丐一般的待遇,大灾之年被驱逐出来,和别人一道逃荒,她娘病饿交加,死在路上,她就混进招聘人群里,最后那会儿无序混乱时,就跟着来了。
来就来了,又不能单独送她回去。徐晴就叫她去厨房帮忙,和两个大姐住在一起。
孤儿里面,男孩子只占三分之一。十六岁以上的没有,十六岁以下十三岁以上的四十二个,七岁到十二岁的有二百六十人,其余的都是七岁以下,最小的才三岁,比小四儿大不了多少,这部分小娃娃最多,有二百六七十,其中一部分是有哥哥姐姐跟着来的,令包文春看着直麻头皮。
采萍想到自己就可能是这样被卖掉的,一直哭,陈捷也哭,是想到自己也是没人疼的孤儿。
丁香早已走出了心理阴影,大咧咧地过来问“就这儿?说好的我们出去打仗的,就这样回来了?这是哪里?”
包文春挠挠头,说“打仗?去哪里?打谁啊?你拿着枪欺负人家拿棍子的,和我们去杀狼有什么区别?那原本就是我们不对,占据了人家的地盘,还在人家屋里打打杀杀,双儿,你说对不对?”
“肯定不对了!我们是客人!不应该打乱人家的生活秩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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