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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秦明月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她一直穿着男装,恐怕这老板娘以为她是个男人吧。

    又想起那日老板娘和一个大汉打情骂俏的场景,秦明月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你别胡说,你姐我可是个姑娘家。”

    念儿捂着嘴笑:“我们都知道你是姑娘家,可那老板娘不知道啊,我看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拿眼睛有意无意地瞅你。”

    正说着,老板娘又过来,在门边上站定后,就抱怨道:“真是个不中用的,啥事都得老娘来拿主意,也是我命苦,竟摊上了个这样的男人。

    你说这店赚钱吗,其实也是赚的,可惜都填进他的药罐子里了……”

    这话说得别人没办法接腔,秦明月和念儿只能听着,佯装手里很忙,顾不得和她说话。

    抱怨了几句,老板娘才将眼神投注在秦明月身上,见这小兄弟唇红齿白,斯斯文文,一身青色的棉布夹衣,显得他越发面如冠玉。

    就是个头矮了些,不过老板娘寻常在店里招呼生意,见多了那种五大三粗的粗糙汉子们,这么俊秀的小哥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春心荡漾。

    于是便没话找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男儿家忙着厨房里的活计,看秦小哥这样,也是做惯了的?”

    这话直冲秦明月而来,她也不能当做没听见,只能应付道:“咱们人手紧凑,就我这妹妹一个做饭还能入嘴,她年纪小,我能帮一把是一把。”

    “哎哟哟,没看出来秦小哥还是个怜香惜玉的。

    呸呸呸,我这嘴,说妹妹哪能用怜香惜玉这词儿,只是姐姐我有些诧异罢了。

    所以说这人呐,不能和人比,瞅瞅我这命,日里忙进忙出,忙里忙外,忙了外面的生意,还得忙着家里的活儿,姐姐我要是能托生成秦小哥的妹妹,也能享一场这样的福。”

    这句‘哎哟哟’,让秦明月听得从头皮开始发麻,一直窜到脚跟子都浑身不自在。

    她和念儿对了一眼,发现对方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顿时生出了想把这老板娘撵出去的心思。

    只可惜厨房是借用人家的,他们现在还住在这家店里,怎么也不能把彼此关系弄僵了,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敷衍的话。

    饭已经做熟了,本是秦明月炒菜的,可前面还有打下手的话,只能让念儿来,她在一旁帮忙递东西。

    这老板娘也是个不识眼色的,还是杵在这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两人说话。

    “瞧秦小哥你们也是走南闯北久了的,是从哪儿来啊,我看你们好像不是北面的人,来京城大抵是第一次吧,怎么想到来京城了?”

    “我们是昆山人,至于为什么来京城,听说这里钱好挣,所以咱们就来看看。”

    暂时,秦明月扮演的还是一个腼腆内秀的少年郎。

    “哟,昆山啊,那一片不是南戏的发源地。

    你不知道啊,我特爱看戏,可惜日里忙着店里的活计,也没什么功夫上戏园子。

    再说了,像‘孟德居’、‘德庆阁’、‘畅音园’这样的地方,票价实在太贵了,舍不得那点子花销。

    可像咱们城东这片儿的‘成香楼’、‘何庆园’,姐姐我虽是个平头老百姓,眼光还是有点高的,这里头的角儿没几个能看的,不知道秦小哥是唱什么的?

    小生还是官生?”

    “我?”

    秦明月一愣,在心中找了个恰当且对方能听懂的词语说出来,“我是唱旦角的。”

    听说是唱旦角的,老板娘丹凤眼里爆出一道耀目的光芒,眼睛直个劲儿在秦明月身上来回睃着,“我就说秦小哥的气质不一样,一看就和寻常人不一般,是唱闺门旦,还是正旦?

    牡丹亭会唱吗?

    还有贵妃醉酒?

    哪天秦小哥唱一曲,让姐姐我鉴赏一下可好?”

    这话问得像似连珠炮,让秦明月有些反应不过来。

    灶台那里,念儿抡着大炒勺梆梆地敲了两下铁锅,“海生哥,锅都快糊了,快把菜给我端过来,怎么站在那里说起来了。”

    这语气这声势,一看就是不耐烦了,老板娘当即被臊得讪讪然,咕哝了一句:“小丫头脾气还挺坏的。”

    秦明月忙撑着笑解释:“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莫怪。”

    说着,就匆匆端起择好洗好的菜递了过去,等扭身时发现老板娘已经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下,终于松了口气,念儿抱怨道:“这老板娘真是讨人嫌,这嘴碎的。”

    秦明月笑了笑,“虽是话多了些,但咱们还是听到了点儿消息,也不知道这孟德居,德庆阁、畅音园是什么样的地方?”

    “能是什么样的地方,还不是戏园子呗。”

    可戏园子和戏园子也有不一样的,只是这话秦明月没法跟念儿讲,毕竟她也没实地去看过,只能去看过再说。

    按下不提,中午吃了饭后,老郭叔就带着郭大昌出去了,而秦明月和念儿则把大家的衣裳拿出来拆洗。

    从常州到京城,路上行了大半个月,几乎每个人都换了不止一身衣裳。

    忙了一下午,忙完后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便去做饭。

    前头饭刚做好,后脚老郭叔就带着郭大昌回来了。

    在饭桌上,老郭叔将他出去打听到的一些消息做了下汇总。

    “在京城这地界最大的戏园子有三家,孟德居,德庆阁、畅音园。

    这几个大戏园子,名角儿多,台柱子也多,背景似乎也挺硬的……至于城东这一片儿,有两个大戏戏楼,成香楼、何庆园……小点的草台班子,也就这半下午的时间,我和大昌也没多关注。”

    赫,这可跟老板娘所说的对上了,看来那老板娘也不是没用处,最起码消息倒是够灵通的。

    秦明月心里想着,打算以后老板娘再有事没事找自己说话,总要应付她几句,说不定能从她嘴里得点儿什么有用的消息。

    其实想想也是,客栈这地方历来都是龙蛇混杂之地,闲的没事站那里听几耳朵,也能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若不,咱们吃了饭去看看?”

    秦明月提议道。

    老郭叔点点头,“我看行,总要看看这里头的深浅,咱们才好施展。”

    “那等会儿就去成香楼和何庆园看看。”

    拍板定下后,大家就开始吃饭,因为等会儿有正事要做,大家也没功夫闲聊什么的。

    吃罢了饭,念儿几个小的留下来收拾残局,秦明月和秦凤楼,还有老郭叔以及郭大昌则打算出门。

    秦明月特意问乐叔去不去。

    在她心里,一直觉得乐叔是个挺有内容的人。

    哪知乐叔却是摇摇头,一如既往的不愿出门。

    ……

    京城不同于苏州,是有宵禁的。

    一更末刻,也就是相当于现代时间晚上九点后敲暮鼓,禁止出行,次日五更末刻敲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其他时候在街上行走,就是犯夜,抓住后笞打四十下。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种情况也不是绝对的。

    在京城,内城是绝对戒严,而外城相对放松些,且有专门固定的地方是不用遵守宵禁规矩的,例如妓院赌坊戏园子等一些在晚上也营业的场所,大多都是建在这种地方。

    至于你问出了这片儿怎么办?

    那关别人什么事!

    既然敢在宵禁还在大街上行走的,肯定有自己的本事,例如像庆丰班这种人生地不熟又初来乍到的,自然要守规矩些,所以吃完饭秦明月一干人等就急急出了门。

    从地理位置上,成香楼离秦明月他们住的客栈要近一些,所以先去的是成香楼。

    到了后,看了看情况,和在苏州那会儿并无什么不同。

    鼓板声、三弦声以及依依呀呀的水磨腔,站在门外都能隐约听见。

    一些衣着光鲜之人络绎不绝从大门处进进出出。

    进去了一问,规矩也和在苏州那会儿差不多,不同的戏场有不同的价钱。

    且这成香楼似乎还挺会做生意的,特意在每处戏厅门口张贴有红底的大字报,写明了什么时间什么角儿唱什么戏。

    看客们只用在门口缴了入场钱,就能进去了,进去后自有人招呼。

    特意选了最贵的一场,买了三张入场票。

    二两一个人,一共花了八两。

    老郭叔心疼得又吸起气来,不过也知道这是不能省的,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嘴里一个劲儿念叨太贵。

    确实也不便宜,不过当初白蛇传的票价卖到五两一座,还供不应求,似乎也就没那么贵了。

    入了戏厅,戏刚开始没多久。

    四人在伙计的招呼下入了座,之后伙计又端了茶水和果子盘,所谓的果子盘,里面也就放了些瓜子和炒花生之类的,茶叶也算不得好茶。

    看了一会儿,几人就有些坐不住了,因为上面的角儿唱得实在平凡无奇。

    倒也不能说唱得不好,只是这种烂大街的戏,大家不光看过许多遍,自己戏班里也曾唱过许多遍呢。

    秦明月好奇地问了一句,可有比这台上的角儿更好点儿的,遭来伙计一通奚落。

    大抵意思就是说秦明月等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上面的角儿是如何如何红之类的,不过到底是京城这种大地方伙计,大抵也懂得不能随意得罪人的道理,所以说得比较含蓄罢了,但秦明月等人也不是任事不懂的幼童,自然听得明白其中的意思。

    戏刚过半,几人就走了。

    一来是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二来也是时间不等人。

    又去了何庆园,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

    花了十多两银子,还没看出来个明堂,显然老郭叔心情有些不好,不过还是和秦凤楼兄妹俩定下明天再去别处看看的决定。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秦明月等人再度出门,这次可不能像昨晚那么走马观花,而是要细看,不光要看戏,看台上的角儿,还要看对方的经营模式。

    不过这是秦明月个人想法,因为她动了想自己开个戏楼的心思。

    只是目前还处于萌芽阶段,毕竟她也没做过生意,手里剩下的三千两银子看似挺多,可搁在京城想开个戏园子,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

    连着出去了多日,可把秦明月一干人累得不轻。

    凑巧今天下了雨,大家就决定今天不出去了,在屋里歇一天。

    京城的雨和江南的雨截然不同,显得格外的气势磅礴。

    天刚一暗下来,先是狂风,接着是骤雨,那雨点子打在地上,劲道都比别处的大一些。

    庆丰班的人根本没料到雨势会这么快,等雨下下来,再去收早上晾出去的衣裳,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

    大家都被淋得不轻,将衣裳抢回来后,就各自回屋去收拾自己了。

    秦明月刚擦干头发换了身衣裳出来,老板娘又来了。

    “哎呀呀,我刚还打算来提醒你们收衣裳来着,没想到你们都去收了。”

    “谢谢老板娘关心,衣裳已经收回来了,就是恐怕又要重新晒。”

    老板娘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没事,这五月的天孩儿面,明天准是个大晴天。”

    秦明月打算泡壶茶来喝,刚好秦凤楼的茶杯里也没茶了,看了看站在门边上的老板娘,她客气问道:“老板娘可是要坐下喝口茶?”

    秦明月本是客气话,哪知这老板娘格外不客气,在那缺了腿的桌子前一坐,并顺手将桃红色的帕子搁在桌上。

    “那敢情好,这下着雨也没什么生意,我就叨扰了。”

    只是她这架势看起来可不像是觉得叨扰了。

    秦凤楼坐在她对面,不过他素来是个不善于和人打交道的性子,见老板娘这么直杠杠地坐在自己对面,有些不自在,便找了借口进屋里去了。

    至于念儿等人,本打算出来的,一见这老板娘来了,都龟缩在自己屋里不出来。

    秦明月心中叹了一口气,就去泡茶。

    茶壶是之前老板娘特意给找来的,换成别人可没有这待遇,可秦明月一问,她就翻箱倒柜给找了一套齐整的来。

    她口里的齐整,其实也就将将能用,一套白底儿青花烂大街的茶具,洗干净了倒也能凑合。

    雨天喝茶格外让人觉得暖心,秦明月给老板娘上了茶,她也不拘谨的端起来就啜了一口。

    没有人招呼,只能自己来,秦明月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秦小哥你们这阵子总是出去,可是在找落脚地儿?

    如果没有合适的,我倒可以介绍一家给你们。

    不过这戏楼最近生意不佳,就不知道秦小哥过去会不会屈才了。”

    其实老板娘本就是为此而来,说收衣裳那都是借口话,她心里对秦明月中意,自然是希望他事事好的。

    “哦?

    可不知老板娘说的是什么地方?”

    鉴于上次的经历,秦明月也是愿意听她说两句的,虽然这老板娘每次说话总是废话多,有用的话少,但既然想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还是需要耐心。

    秦明月如此认真,倒弄得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了,遂坦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就是个小戏楼,咱们这片儿的都知道,早先在咱们城东这片儿也是个顶个的大戏楼,只可惜近年来生意惨淡,戏楼里的角儿接连被挖,所以境况越来越差。

    我觉得吧,像秦小哥这样的人,就适合去这种戏楼,不是有那句话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去了大戏楼,秦小哥年纪轻又是生门路,恐怕不会被重视,但搁在这种地方,那绝对是当台柱子捧着。”

    听到这些话,秦明月不免有些赞叹。

    这也是为何大家都不愿和老板娘接腔,她却愿意跟老板娘说话的原因所在,撇除一切的外在因素不看,这老板娘也算是个通透人,有时候说话也是挺有道理的。

    “老板娘过誉了,只是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进大戏楼,毕竟老板娘也没听过我的戏。”

    她饶有兴味问。

    老板娘一挥手,道:“我说行,秦小哥肯定行,小哥儿一看就是有本事的,这面相都与一般人不同。”

    好吧,这算是迷妹对偶像的盲目崇拜性?

    我觉得你好,所以你什么都好。

    可转念想到念儿所言的,这老板娘看中自己的事,秦明月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在这种心理因素影响下,她敷衍了几句,只道是目前正在考虑,若是有意向一定跟老板娘说。

    可这老板娘也不知是听岔道还是怎么了,忙不迭就走了,说去帮忙问问那戏楼的老板去,显然是热心有些过头了。

    秦明月叫都没叫住,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之后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哪知到了下午的时候,老板娘又来了。

    “唉,真是不凑巧,我原想那戏楼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又与那老板认识,就想从中牵个线,谁知道今天过去一问,这戏楼做不下去了,老板正打算将戏楼盘出去,准备回老家。

    也是那何庆园的何老板太不是东西,一点儿香火情面都不讲,竟然下手如此狠,硬是把人生意挤兑得做不下去了。”

    老板娘来的时候,庆丰班的人刚完吃饭,听到这话,秦明月不禁和秦凤楼对了个眼神,由秦明月出面询问究竟。

    听完老板娘的讲诉,大家才知道来龙去脉。

    原来这广和园和当初的庆丰班差不多,都是子承父业。

    老子是戏子出身,当年也是红透一时的名角儿,后来年纪大了,便退隐幕后办了这家戏园子。

    平日里自己当个老板,然后收了几个徒弟,悉心教导徒弟和儿子,倒也方得趣味。

    哪曾想独子是个没唱戏天赋的,无论当爹怎么教,他就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就是不通。

    不过也幸好有这家戏园子,只要儿子悉心经营,以后也不愁一口饭吃。

    这是老人家的心愿。

    可惜事与愿违,这当爹的去了以后,就由当儿子的何老板接了爹的位置,本想守成应该不难,谁曾想这徒弟中有个不是东西的,一见师傅故去,就开始闹腾要自立门户。

    这何老板是个念旧情的,就放他离开了,哪曾想扭头这当徒弟的就拿他当下酒菜。

    这徒弟就是现今何庆园的老板何庆,本身是孤儿出身,姓还是随了以前的何老板的,可惜背恩忘义,也不知道在哪儿攀上了个高枝,再加上他本身在唱戏上确实挺有天赋的,当年还是名扬京城的四小花旦之一。

    于是何庆园的生意是蒸蒸日上,广和园却是日渐清淡。

    也是这人不是东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人家可不讲究这些,开戏园子的时候,别处都不去,就搁在城东,还只和广和园隔了一条街。

    手下没人,就来挖广和园的,这么一来二去就结了怨,之后索性明目张胆地针对起来。

    何庆园是天时地利人和,而广和园因为何庆的出走,元气大伤,再加上对方不择手段的挖人兼打压,早已是独木难撑,撑了这些年已极为不容易了。

    秦明月沉吟了一下,问道:“也不知这戏园子盘多少银子?”

    听到这话,老板娘就是一愣,“难道秦小哥有意想把这戏园子盘下来?”

    秦明月含蓄一笑,道:“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我们手里也是攒下了一些银子的,只是银子不多。

    可开个戏园子是我和我的哥哥们多年的心愿,碰到这种情况,免不了就想问问。”

    “这个我倒没问,要不我帮小哥儿问问去?”

    “这怎么好麻烦?”

    “不当什么,就是跑个腿的功夫,再说了我娘家爹和老何老板是旧识,能帮一把是一把。”

    “那就谢谢老板娘了。”

    秦明月一拱手道。

    老板娘笑颜如花一摆手:“谢什么谢,多大点儿事,能给秦小哥帮忙,不谢我也开心。”

    这话就说得有些露骨了,秦明月不禁头疼起来,先不提其他的,至少这老板娘一直对自己一直是善意的,恐怕自己得找个恰当的时候,表明身份才是。

    按下不提,第二天老板娘又来找秦明月了。

    这广和园要价并不高,只要两千五百两银子,连房子带物一并都给了。

    之前也说了,开个戏园子一直是秦凤楼的心愿,其实认真来说应该是秦默然的心愿。

    当年因惹到那乡绅,刚开起来的小戏楼开不下去了,只能带着班里人到处走场讨生活。

    秦默然临死之时,都还记着这件事,并将这事当做遗愿告知给了儿女们,希望哪一日儿女们能完成他的遗愿。

    这件事不止秦凤楼记着,秦明月也记着,若是秦海生在此,恐怕他也还记着。

    就算不提这个,有个戏园子在也便与在京城站稳脚跟。

    毕竟若是在别的戏园子里挂靠,谁知道那老板的为人如何,且秦明月也不喜欢为他人作嫁衣裳。

    就好比那惠丰园,自家给造了多大的声势,可那李老板在面对责难时,还是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撵了出来。

    终归究底,秦明月还是记着之前的那事,虽然因为李老板最后那句点醒之言,她并没有太记恨对方。

    兄妹俩商量了一下,打算第二天去看看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店里生意还不忙,老板娘便带了庆丰班的人上广和园了。

    这广和园离客栈并不远,走路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地理位置并不偏僻,虽不在正大街上,但所在的这条街人流量也是挺多的。

    从外面看去,就能看出这戏园子的生意有多么清淡。

    挂着门楣上的匾额虽擦得铮亮,但从外表来看,显然是许久没装潢过了,红漆都已褪了色,显得黯淡、陈旧。

    大门只开了半拉,这个点儿戏园子是不做生意的,一般都是趁着这个时候将里面打扫收拾干净,才好开门做生意。

    老板娘带头进了去,庆丰班的人随后跟上。

    入了内,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正中间是个小水池,里面奇石林立。

    两侧有花圃若干,只可惜如今花圃里杂草丛生,显然是许久没打理过了。

    迎面上了三层台阶之后,是个偌大的厅堂。

    厅堂是挑高的,正面挂着一副占据了整个中堂的高山流水图,两侧各有一个楼梯,可以上二楼去。

    厅堂里站着一个人,年纪大约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可看其容貌和神态,却是充满了疲惫感,整个人给人一种颓丧感,似乎郁郁不得志。

    他穿了一身半旧的青色圆领袍,身材干瘦,面容清癯,长得称不上来俊,但浑身充斥着一种儒雅的气质。

    作为一个戏班子的老板,这种气质似乎有些突兀,但秦明月看着却莫名有一种亲切感,因为在此人身上,她似乎看见了当初的秦凤楼。

    只是秦凤楼在经历这接二连三的事后,整个人已经变了许多,少了几分忧郁与沉默,多了几分锐气。

    若是没有自己的出现,恐怕此时的秦凤楼也应该是如此,不知道为什么,秦明月突然有这种感觉。